路愛平最不喜歡方程程母親這幅哭哭啼啼的模樣，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路愛平白了方程程母親一眼，用命令的口吻道：“我當不成醫護兵，方程程也不許當，你往部隊裏打個電話，找個理由把方程程給叫回來！”

  “程程努力了這麽久，也挺不容易的，小姐，你再等等行不行？”方程程母親試圖打消路愛平的念頭。

  路愛平不耐煩地道：“我讓你打你就打，哪裏來的那麽多廢話！不然的話，我就把你和我爸的事情告訴我媽，我倒是要看看，等我媽知道了真相，你們母女的日子該怎麽過下去！”

  “小姐，你別生氣，我打！我打！”方程程的母親說著，就去客廳往部隊裏打電話。

  十分鍾後，一位小戰士找到方程程，說道：“你家裏來電話說，你母親生了重病，想見你一麵。”

  方程程臉色一白，她媽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方程程焦急地問：“我媽得了什麽病？有沒有去醫院？”

  小戰士撓了撓頭：“這個……對方沒有說，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方程程立刻去向施子煜請假。

  在醫護兵選拔期間，請假很難，但是像方程程這種情況，施子煜還是會給假的。

  孝道無論在什麽時候都很重要。

  方程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家，這一路上她想到了種種可能，甚至想到了路家萬一不願意繼續收留她們，她該去哪裏籌錢給她媽治病。

  她唯一沒有想到的事，她媽居然是在騙她。

  見到她媽好端端的坐在那裏，方程程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憤怒：“媽，你知不知道這種玩笑開不得？”

  方程程的母親手指扯著衣服下擺，低著頭，喏喏道：“程程，對不起！”

  方程程努力將自己心裏的火氣壓下去，說道：“下不為例！”

  說完，她轉身就想回部隊。

  方程程的母親拉住她的胳膊，急聲道：“你不能走！”

  方程程停下腳步：“為什麽？”

  方程程的母親用祈求的語氣道：“程程，你不當醫護兵了，就在家裏陪著媽，好不好？”

  “不好！”她媽願意一輩子關在這座房子裏為奴為婢，可方程程並不願意。

  她喜歡外麵的世界，想過上平等、自由的生活。

  方程程非常孝順，這還是她第一次明確拒絕她媽的要求。

  方程程她媽愣了一瞬，似乎不認識方程程了一樣。

  方程程狠了狠心，將她媽的手推開：“我要走了！”

  方程程她媽突然跪了下來，眼淚含在眼圈裏，說道：“算是媽求你了，你放棄醫護兵的選拔吧！”

  方程程嚇了一跳：“媽，你這是在幹什麽？”

  她使勁去拉她媽，可她媽鐵了心，她不答應她媽的要求，她媽就不起來。

  方程程在她媽身邊跪下，無奈的道：“理由！你給我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方程程的母親道：“小姐是主，你是奴，奴哪有越過主子的道理。”

  方程程一直都知道，她媽的腦袋很迂腐，卻沒有想到迂腐到這種程度：“現在已經是新華國了，講究的是人人平等，路愛平不是主，我也不是奴！我有追求我想要的未來的權利。”

  “不！你是我的女兒，那麽你生生世世都是路家的奴婢。你畢生的事業就是伺候好小姐，至於其他的，不是你該奢想的。”方程程的母親反駁道。

  方程程實在不敢相信，這是她媽說出來的話。

  方程程眼神裏滿含絕望：“你這是在逼我！”

  方程程的母親垂下頭：“對不起！這都是我們欠路家的！”

  方程程實在想不明白，她究竟欠了路家什麽。

  路家的確是救了身懷有孕的母親，讓她媽在那個貧苦的年代裏，不至於被餓死、凍死。

  可是，從她懂事開始，她就像路愛平的小丫鬟一樣，不僅要幫路愛平洗衣服、打掃房間，還要任打任罵。

  她心裏不是不委屈，可是每當她委屈的時候，她媽都會說路家給了她們吃，給了她們穿，她要學會感恩。

  方程程的確很感恩，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對路家人說過一個不字，盡職盡責的照顧著路愛平的生活起居。

  就算路家對她有恩，她覺得自己這些年來也該還清了。

  她現在想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怎麽就不行了？

  方程程看了一眼窗外，明明是豔陽天，可是她卻覺得一絲光亮也無。

  方程程她媽見她沉默，說道：“程程，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我把你含辛茹苦的養大，不希望你成為忘恩負義的人。”

  她媽把她含辛茹苦的養大？這句話方程程一個字都不信。

  記憶當中，她向她媽伸出雙手，她媽從來沒有抱過她一次；她哭了，她媽也從來沒有哄過她……

  也就是她病了，才能從她媽這裏感受到幾分溫暖。

  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她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很珍惜這份血緣。

  可是呢！她現在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方程程聲音沙啞的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

  方程程的母親抓住她的手：“程程，你是不打算要媽媽了嗎？”

  “我想要，隻是我怕我要不起！”方程程站起身，麵無表情地將她媽從地上拉了起來。

  方程程的母親咬著唇：“你別怨我，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方程程懶得再聽她媽的話：“我去看看小姐！”

  方程程上了樓，走到路愛平的房間，用鑰匙將門打開。

  方程程在路愛平麵前站定，半垂著頭道：“小姐，我回來了！”

  “既然回來了，就老老實實在家裏呆著！”路愛平吩咐道，“我餓了，想吃牛腩麵，你去給我下一碗！”

  “是！”方程程連休息片刻都顧不上，直接去了廚房。

  她媽湊到方程程身邊，問道：“小姐和你說什麽了？”

  方程程淡淡地道：“說想吃牛腩麵！”

  方程程的母親麵露高興：“小姐終於願意吃東西了！實在是太好了，你趕緊做！做完了我給小姐端過去。”

  方程程“嗯”了一聲。

  她從部隊急匆匆地趕回來，連口水都沒有喝過，更別提吃飯了。

  可她媽心裏除了逼她之外，一句都沒有問過。

  然而，對路愛平，她媽永遠細致周到，生怕怠慢了一分。

  要不是她和路愛平的生日差了好幾個月，根本不可能抱錯了，她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她媽的親生女兒了。

  方程程歎了一口氣，繼續做麵。

  晚上，路副市長下班回來，見到方程程在家，感到頗為意外。

  “部隊今天怎麽放假了？”路副市長問道。

  方程程沒有說話，她媽代替她回答：“不是，程程她不想在部隊裏待著了！”

  路副市長擰眉：“被部隊淘汰了？”

  方程程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什麽？”路副市長最不喜歡方程程這種溫溫吞吞的性子，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

  方程程看向她媽。

  方程程的母親道：“程程覺得當醫護兵太辛苦了，不如在小姐身邊伺候好，所以就回來了。”

  方程程反駁道：“不是的！”

  方程程的母親道：“怎麽就不是了？你是我的女兒，你有什麽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嘛！”

  方程程心裏很委屈，她媽逼她離開部隊也就算了，居然還這麽說她。

  她為了留在部隊，做了那麽多的努力，究竟算是什麽？

  路副市長見一向堅強的方程程落了淚，心裏隱約明白，這中間恐怕另有隱情。

  路副市長道：“程程，你跟我來一下書房！”

  方程程的母親想阻止，路副市長一個眼神掃過去，她便不敢說話了。

  到了書房裏，路副市長和藹地道：“程程，你從小在我家長大，我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你遇到了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

  路家路夫人和路愛平都不是好相與的人，方程程在她們身上沒少受委屈，但是路副市長待她卻真的不錯。

  路副市長不僅從來沒有為難過她，甚至在路愛平欺負她的時候，還會護著她。

  路副市長讓她和路愛平一樣上學，學習知識，盡管是打著讓方程程照顧路愛平的名義，她心裏依然非常感激。

  麵對路副市長，方程程不想隱瞞自己的想法，她抬起頭道：“路伯伯，我想繼續留在部隊！”

  “既然想留在部隊，為什麽要回來？”路副市長不解地問。

  方程程狠了狠心，將她媽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

  路副市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媽是越來越糊塗了！你別聽你媽的，我讓司機現在就送你回部隊！”

  方程程眼睛一亮：“謝謝路伯伯！”

  路副市長拍了拍方程程的肩膀：“好好幹，以後在部隊裏紮下了根，一樣有報答路家的機會。”

  方程程保證道：“我一定會努力的！”

  路副市長說到做到，沒多一會兒，就安排好了司機，將方程程送回了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