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乾臉頰微熱，低頭道：“這就是王姐所言，政者正也的意思吧。”

  “沒錯。”李清瑤又恢複那慵懶的倨傲模樣，“以大王孩童的年紀，能說出此等言論已然不易，日後未必不能成為不遜色於先王的明君。”

  隻是不遜色於先王嗎？而且還未必？薑乾心裏又冷了下來。李清瑤之言，無疑是給這位胸懷大誌的薑乾造成了不輕的打擊。

  胡說八道！薑乾心裏哼哼道，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王姐可得多教教孤！”

  “喏。”李清瑤微微頷首。

  傍晚，結束了一天的授課，薑乾心裏已然有些不耐煩了，但還是強忍著微笑送別李清瑤。

  “大王，平日可有閑暇？”李清瑤見薑乾笑著向自己靠近，便微微後退一步。

  “有吧……”薑乾見李清瑤的動作，心中又切了一聲。

  李清瑤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大王便請以‘君舟民水’以及‘民貴君輕’中心寫一篇文章，談談自己對這兩個觀點的看法……嗯，就兩千字好了。”

  薑乾驚呆了：“啊？”

  “明日臣來批改，還請大王認真對待，切莫耍孩童脾氣。”

  “誒，不是……”

  薑乾話音未落，卻見李清瑤敷衍一拜，走了出去。隻留下薑乾原地淩亂。兩千字？你有沒有搞錯？還明早就要寫好？

  不對啊，你隻是個黃門侍郎，你又不是孤的老師，給孤布置個鬼的功課啊！雖然孤喊你一聲王姐吧……可惡，好像還真理所應當！

  得意忍住笑意，躬身道：“大王，青蓮君布置的功課，您要做嗎？”

  薑乾冷哼一聲，一屁股坐回席間：“寫個屁！孤沒那個時間！”

  杜天也搖頭道：“兩千字也太多了，題目還那麽單調……這青蓮君，怎麽比那些老先生還迂腐！”

  “行了，你們先下去吧，孤要看會書。”薑乾揮揮手，隨即又下意識地摸了摸頭，忍不住咋舌道，“煩死了，亂摸孤頭，一會兒還得去沐浴洗幹淨！”

  得意和杜天緩緩退下，薑乾隨手拿起一卷大堯太宗文皇帝的傳記讀了起來。大堯的太宗皇帝是天下諸多君王的偶像，武功赫赫，文治煌煌。一弓一劍拓土十萬裏，成就大堯千年之帝業。他所建立的帝國是玄天大陸萬年來未有之盛，也是薑乾立誌要成為的榜樣。

  薑乾平時很喜歡看這位諡號為“文”的“武帝”傳記，看他提兵征戰，吊民伐罪，掃蕩群雄，攻必克，占必取的輝煌，自己再認真揣摩其戰術，心中再複盤雙方征戰的所有細節……但是今天他精神卻怏怏的，有些煩躁，好像也不是很想讀了。

  “哎！”薑乾把傳記放下，下意識地聞了聞手，好像還有點李清瑤的味道。

  真煩人！薑乾腦袋裏突然響起了李清瑤臨走時的那句“還請大王認真對待，切莫耍孩童脾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那淡漠傲氣的神色再次浮現在腦海中，薑乾突然提筆，惡狠狠地道：“寫就寫，怕你啊！”

  傲氣什麽，孤那夜在寢宮都把你看光了！

  ……

  “哈……”內殿，薑乾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昨晚為了完成李清瑤布置的作業，他一直熬到很晚才搞定。

  不過現在寫完了，又覺得辛苦也是值得的，這篇文章是他的自信之作，越看越覺得自己真是天才！哪怕是李清瑤見了，也會被自己的才華所驚歎的吧！

  不多時，李清瑤姍姍來遲。他看了眼薑乾的黑眼圈，很好，熬夜完成了。

  “王姐來看看吧，孤也就是隨手寫的。”薑乾“漫不經心”地把作業遞到她的麵前。

  “最近越來越冷了，還望大王注意身體，小心再著涼。”李清瑤沒有看作業，先把青色棉鬥篷掛了起來，淡淡地道。

  薑乾心裏微暖：“孤知道了。”

  李清瑤接過薑乾的作業，仔細查看，先是微微皺眉，但是又眉頭舒緩，提筆在結尾處寫了個“優”字。

  薑乾心中得意萬分，心道她果然還是識貨的，便故作不解道：“請問王姐，這個優字是什麽意思？”

  “優良中差，優字自然是第一等的意思……”

  “是麽，這不過是孤隨手之作，誰知居然一不小心就……”

  “陛下尚未成人，能有這般見識，的確是難得。”

  薑乾話音未落就被李清瑤打擊，那得意的心情瞬間消散。他算是聽明白了，他這文章，隻算得孩童中的優。

  薑乾扯起一絲嘴角：“那，在王姐看來，這文章在成人中，又是什麽等級呢？”

  李清瑤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薑乾會這麽問。她微一沉吟，便提筆在“優”的旁邊寫下了一個“中”字。

  “中？”

  僅僅是中？薑乾不甘心地望著李清瑤，這可是他熬夜寫成的自信之作，就拿了一個中？甚至都不是良！

  “對。”李清瑤說。

  “為什麽會是中？還請李侍郎指教！”

  你這“李侍郎”和“王姐”之間的稱呼轉換地還挺自然的昂！李清瑤心裏吐槽。

  其實優良中差隻是個幌子，無論薑乾完成的怎麽樣，成績都已經在李清瑤的心中定下了。現在不過就是找茬而已，李清瑤最喜歡給別人找茬了。

  於是在李清瑤的一通找茬下，薑乾順利懷疑起了人生。

  孤、孤有這麽差嗎？

  見薑乾臉色難看，李清瑤又輕輕歎了口氣，提筆把“中”字劃掉，又寫了一個“良”字。

  薑乾心情稍微好受了一點，但也沒有好受多少，畢竟他知道這隻是李清瑤的安慰。

  “其實，大王似乎陷入了一個誤區。”李清瑤淡淡地說，“臣布置的功課，並非是考驗大王的文采，可通篇讀下來，大王過於注重辭藻，卻忽略了本質和內核。需知文章寫得再漂亮，也於王霸之道無益。”

  薑乾沉默著，也覺得李清瑤的話有道理，他似乎太想證明自己了，整篇文章整得華而不實。

  “臣今天便再布置一份功課吧，明日再來檢查。”

  “嗯……”薑乾甕聲甕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