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和想象中的車有很大差距，但張小匪還是很快就興奮起來。

  畢竟，這是他們家的第一輛車車，她爬上爬下，敲東敲西，嚇得齊小白馬上把她抱下來。

  “就是一層鐵皮，小匪可不能亂敲，你手勁兒太大了！也不想想，能打服大腦斧的手，那得多厲害！”

  “哇！是嗎？”小家夥驚奇的看著自己肉鼓鼓的小手，她可從來沒覺得自己厲害，隻是心裏不爽了就敲敲打打而已。

  “那當然！我家小匪最厲害了！以後要生氣的時候呢，可不敢拿我們自己家的東西撒氣哈！”

  “那我以後要氣炸了怎麽辦？”

  “氣炸了呀……那就……要出氣，跺大地！跺完大地心情好，家裏東西還不少！”

  總的來說，小孩子哪懂什麽情緒管理，其實氣性挺大的，宜疏不宜堵，越堵越麻煩。

  “跺大地？”

  “對！跺大地。”

  “就像這樣跺嗎？”小家夥說著掙紮著站到地上，抬起右腳，剁了一下地麵。

  “對！就像這樣跺！”齊小白也有樣學樣，跺了一腳。

  小家夥咯咯咯的笑起來，往前一蹦：“那像這樣跺呢？”

  “也可以！”

  小家夥使勁聳著肩，臉上閃著興奮激動的光芒，笑的似乎要喘不過氣來，用力向下一跺：“那像這樣呢？”

  “也可以！”齊小白哈哈笑著去撓小家夥的咯吱窩。

  張小匪嘎嘎嘎一陣奶聲奶氣的大笑，猛地竄起來，居然詭異的在空中停了一瞬，然後驟然加速，不過短短一米的距離卻拖出殘影，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小院裏，碎石飛濺，一個大坑！

  大地忽悠一下。

  “那像這樣呢？”小家夥笑得合不攏嘴，熱切的看著齊小白，一副靜等著爸爸快來誇我的樣子。

  叮當~~~叮當~~~

  地震一般的動靜中，鍋碗瓢盆翻倒掉落，一片嘈雜。

  “誒誒誒！”齊小白連忙蹲下，嘭的扶住張小匪，再不敢讓她亂動，“這樣啊……這樣其實也挺好！隻不過，要離我們自己家遠點啊！要不然鍋碗瓢盆都摔了，那還怎麽吃肉肉，對不對？”

  “對哦！”小家夥後怕的拍拍小胸脯，“那可以在別人家跺嗎？”

  “那也不能啊！人家沒盆了，可怎麽吃肉肉啊？”

  小家夥又咯咯咯的笑個不停：“誰要欺負我，我就去他們家跺，讓他們沒肉肉吃！”

  可能在她心裏，沒肉肉吃，已經是非常殘酷的懲罰了吧！

  “那可以！”

  ……

  一大一小兩個人玩鬧了好一陣兒，張小匪拉起齊小白的大手，抬起頭，乖萌的看著他：

  “爸爸我們有車車了，帶我去買化妝品吧！”

  “今天太晚了，我們回不來，得安排一天的時間，明天去，好不好？”

  “真的？”

  “當然是真的！爸爸什麽時候騙過你！明天一早去裂穀城，運氣好不迷路的話，晚上就能回來。”

  “嗯……那好吧！”小家夥歪著頭想了想，痛快的答應著，伸出小胖手，小指頭勾勾。

  “這還值當的拉勾？”

  “嗯！我怕我明天忘了。”

  “這麽重要的事才不會忘。”

  “我還小嘛，萬一忘了呢！可是拉過勾，爸爸就不能忘！”

  “唉……好吧好吧！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一個稚氣的聲音同時說道。

  “這下放心了？”

  “放心了！”

  “不過……你還這麽小誒！真的要用化妝品嗎？對皮膚反而不好吧？”雖然直覺上沒啥用，但齊小白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小家夥嘭的一把抱住齊小白小腿，小臉蹭蹭：“不用也行。”

  “啊？”這確實是齊小白沒想到的一個答案，“那我們明天不用去買了！？”

  “那不行！剛剛說好的！”小家夥斬釘截鐵。

  “為啥啊？”

  “我就是想知道……爸爸是不是寵愛著我。”

  齊小白滿臉黑：“廢話！我當然寵愛小匪啦！就為這個？”

  “光靠嘴說啊？”小家夥撇著嘴，嫌棄的看著他。

  “不然呢？”

  “光靠花言巧語是不行滴！我要看爸爸的行動！給我買好看的衣服！給我買化妝品！給我煮好多肉肉吃！”

  我去……

  齊小白簡直要吐血。

  ……

  就在齊小白心累並且快樂著的同時，風無歧卻迎來了他生命中的至暗時刻。

  六月二十八，下午，五點五十三分，手下來報，荒野極深處，枯草叢中，發現了被掩埋起來的少幫主。

  屍身正往回運，大約兩小時後便到。

  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

  所有的自我安慰都變得蒼白可笑，甚至變成鋪天蓋地的獠牙利齒，將風無歧一遍遍撕碎。

  那條他苦苦掙紮的河，突然結冰，將他死死凍住。

  他沉不下去，也浮不起來。

  在令人恐懼的真實中，他眼睜睜看著那些救命稻草般的念頭，在瞬間化成冰冷的箭，同化在冰冷的凍河中，再也分辨不出。

  無處可逃的冷。

  一望無涯的冰。

  蒼白死寂的世界。

  “凶手是誰？”

  “正在排查。”

  “知道了。等青雲回來，再來報我。”他輕輕揮揮手，聲音嘶啞。

  “是。”

  密室裏，隻剩下風無歧一個人。

  輕輕一踩地麵，旋轉滾輪椅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帶著他移出三四米，旋轉九十度。

  此時的他，正正對著一麵試衣鏡。

  他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懶散，可即便如此，他仍如一把橫放的刀。

  誰敢動我兒子？

  為什麽動我兒子？

  不過顯然，“為什麽”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複仇。

  不管你是誰，你不入地獄，青雲如何瞑目。

  風無歧靜靜看了自己好久。

  他好像想了許多許多，腦子轉的像超速的馬達，從風青雲出生的第一天，一直到前幾天，二十幾年的事情都像放電影一般走了一遍。

  可又好像，他就隻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

  許久之後，風無歧歎一口氣，輕輕回到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出一冊裝訂的整整齊齊的小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封麵題目是：

  百年黑龍幫藍圖與實現路徑。

  執筆：風青雲。

  一頁一頁翻過，一頁一頁打濕。

  風無歧自然還記得，當初風青雲把這個交給他，他隻是把兒子大罵一頓。

  說……說小小年紀不踏實，好高騖遠，隻知道紙上談兵！能力才是第一位的，實力才是第一位的！

  大搞什麽間諜信息係統？

  建什麽商業連鎖？

  還說什麽要洗白，改“黑龍幫”為“黑龍商會”，見縫插針和某些家族旁支建立聯係，實現多地、異動經營……

  簡直一派胡言！

  可現在再來看，風無歧心如刀絞。

  “兒子，爹不如你，你比爹要強！可爹隻是想要你成為更高階的能力者，這樣你才有保住黑龍幫的實力啊！”

  風無歧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滴滴苦澀的淚水中，到底包含了多少懊悔？

  所謂基因崩解，是心太急、打太多能力藥劑、身體無法負擔，才導致的吧！

  是自己害死的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