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濟在上次的戰役中受了些傷，雖然經過修養恢複了些，但精神還是不及往日好，連身形也佝僂了一半。

  趙天翔與他麾下眾位副將騎馬排列在他身後，與西南軍眾將士一一相送。

  秦珂透過人群，看到烏珠莫雅穿著戎裝不遠不近跟在趙天翔身邊，見她發現她，還俏皮地朝她吐了吐舌頭。

  她微微一笑，隔得遠遠的距離朝她點了點頭，以謝她上次特意到府中告知月光草的下落。

  待到宣和帝來親自送行之後，兩軍人馬分別出發，浩浩蕩蕩朝前麵的官道上走去。

  六月炎天，又日當正午，人在日頭下站一會兒，便會熱出一身汗。眼見宣和帝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目送，直到兩位主將都走得完全看不著了還不離去，隨身服侍的高公公忍不住擔心。

  “皇上，日頭太大，咱們還是回宮吧，赫連將軍和沈將軍不過是前往邊關，過不多久定能再見的。”

  聽到他的話，宣和帝歎了口氣，知道高公公這是擔心他身體熱出毛病，便點頭道：“行，這便擺駕回宮吧。”

  他們離開不一會兒，城外營中的將士們才慢慢走盡，待到日頭開始偏向西邊時，遠處的官道上已經看不見兩軍將士的身影了。

  秦珂坐在馬車中，一邊捧著書給赫連澈講故事，一邊將冰鎮的桃子丁小塊小塊往他嘴裏喂。

  小家夥白嫩的臉頰撐得鼓鼓的，聽著聽著便有許多問題。

  “娘親，為什麽孫悟穸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啊？他沒有娘親和爹爹麽？”

  “娘親娘親，為什麽玉皇大帝要抓孫悟空啊？他是不是壞人？”

  “娘親……”

  如此這般，一問便沒完沒了。

  秦珂卻一點也不嫌煩，扶著他的頭溫聲同他解釋，直到小家夥瞪著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連連點頭。

  到了傍晚時分，他們在離京城不遠的一座小城落腳。因為軍中將士眾多，赫連欽便未讓將士們進城，而是先在城外紮營，而後派人進城去買了些補給。

  赫連澈畢竟還是個小娃娃，在馬車上悶了半日便有些坐不住，嚷著要到城中去玩。

  赫連欽看秦珂陪他在車上悶了一日，又想到後麵幾日大約都要在外麵餐風露宿，竟然也答應了他的要求，派人帶他和秦珂一起去城中逛了逛。

  因得離京城不遠，雖然是座小城，卻也極繁華，街邊的小攤上應有盡有，將兩歲的小赫連澈看得興致勃勃，連吃晚飯都顧不上了。

  秦珂看時間著實不早，又想著不能耽誤明日的行程，便朝他道：“澈兒，快過來，我們吃完飯後來要回營呢，要不然明日早上就起不來了。”

  “娘親，讓我再看看，再看看好不好？”

  赫連澈被她牽在手裏，不滿地撅著嘴直扭小屁股。

  他著實已經好久沒有好好逛街了，齊王叛亂，整個京城一片兵荒馬亂，後來仗雖打完了，府中卻沒人有空陪他出去玩，就連四喜都跟在娘親屁股後頭跑不理他了。

  秦珂甚少被他纏著這樣撒嬌，看得心中一團軟和，捏了捏他的小臉十分沒原則地溫聲道：“那好，再玩一小會兒，可不許亂跑。”

  赫連澈得了她的允許立時高興地點頭嗯了一聲，然後掙開她的手朝街邊另一個小攤跑去。

  瓊兒和朱紅連忙跟上，一個負責付錢一個負責提東西，唯一的目的便是要把這小少爺給伺候周到。

  不成想，赫連澈尚不及跑到那小販的攤前，便突然被一個從角落衝出來的乞丐給劫走了。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乞丐跑過來猛地抱起赫連澈，嘴裏還激動地叫著。

  “啊！娘親，娘親！”

  赫連澈猛然被這衣衫襤褸的陌生人抓住，頓時嚇得呱呱亂叫，在她懷裏使勁掙紮，短小的四肢又踢又打。

  不料抱他的那人也分外有力氣，像是使了吃奶的勁兒一樣將他緊緊箍在懷中，任他的拳頭小腳在身上肆掠也絲毫不肯鬆手。

  “小公子，小公子！”

  “你是什麽人？快放開我家小公子！”

  瓊兒和朱紅立刻驚慌地跟上去，一左一右將那乞丐堵住，生怕她將赫連澈帶走。

  不一會兒，秦珂和赫連欽也帶人跟了上來。軍中將士向來訓練有素，不一會兒就將那人團團圍住，即便是抓了赫連澈，她也插翅難逃。

  “你是什麽人，快放了澈兒！”

  秦珂沒想到她才鬆手那麽一會兒，赫連澈便會被歹人抓住，立時又慌亂又後悔，隻恨方才自己沒有跟緊他。

  “娘親，娘親！”

  聽到她的聲音，赫連澈立刻更大聲地叫起來，直叫得秦珂胸口揪成一團，恨不得以身代之。

  赫連欽可沒那麽好脾氣，看到有人竟敢對他的兒子下手，立時抽出腰間佩劍，臉色冷厲地望著她：“你是什麽人？快將澈兒交出來，本將軍還可饒你一命！”

  然而那人那乞丐卻像是魔怔了似的，隻低頭緊緊抱住赫連澈，將他摁在胸口，卻對赫連欽和秦珂說的話沒有一絲反應。

  “將軍，我看這乞丐有些不對勁。”

  周子明和幾個親衛一直跟在赫連欽身邊負責貼身保護，這時朝那乞丐觀察了一會兒，覺得她的樣子甚是奇怪。她雖抓了赫連澈，卻並未傷害他，隻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像瘋了一般喃喃自語。

  赫連欽也發現了這一點，但他卻疑心那乞丐是裝的，於是便先亮明身份，想讓那乞丐露出馬腳。

  然而那乞丐卻一直不抬頭，整張臉也被淩亂的發絲蓋住了大半，隻露一隻眼睛和小半邊臉在外頭。

  赫連欽朝她看了一會兒，想著若這乞丐的目標若是他，隻要他稍微接近一些，對方肯定會按捺不住，於是將劍插回鞘中，朝前走了兩步。

  哪想一看到他走近，那乞丐就抱著哇哇大哭的赫連澈往後退，像是怕他將孩子搶走似的：“別過來，別搶我的孩子，別搶我的孩子——”

  一聽她的話，眾人不禁麵麵相覷。分明是她搶了人家的孩子，怎麽反而賊喊捉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