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著一襲紅黑相間的胡服，頭上戴著一頂綴滿纓子的氈帽，帽子後麵掛滿了用紅珊瑚和各色瑪瑙串成的鏈子，兩側則綴著兩串白絨絨的兔毛。

  馬兒一跑起來，那兩串兔毛便迎風飛揚，在她漆黑的發絲間忽上忽下，顯得俏皮又可愛。

  跑出一陣之後，烏珠莫雅突然又回頭看了一眼，雖然隔得如此遙遠，她並不能看到站在樹林中的趙天翔。

  但趙天翔還是鬼使神差地閃身躲到了一旁的大樹後躲了起來。

  他的心突然跳得有些亂，就像年少的時候第一次同將軍上戰場一樣，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來。

  直到遠處傳來吆喝聲，烏珠莫雅的馬與遠處來尋她的那些匈奴人匯合後，趙天翔這才從樹後走出來，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回到西北軍營，已經是近午時分了。

  一看到他走近，在營外負責巡邏的兄弟們就立刻朝他走來。

  “趙副將，你回來了？”

  趙天翔朝他們點點頭，雖然有些心虛，但還是打算將昨夜的事情先瞞下來。他昨晚雖然放走了烏珠莫雅，但對方並沒有進入大宣境內，反而是他，為了找她深入草原，跑到匈奴人的領地去了。

  若當時烏珠莫雅領著那些尋她的人回頭，說不定他還無法脫身呢。

  “將軍呢？他可在營中？”

  對方立時點頭，道：“將軍正在帳中等你呢，說讓你回來便立刻去見他。”

  穿過營地進入帥帳，趙天翔便見沈光濟正坐在位置上看地圖。那張地圖已經十分破舊了，上麵有許多他們與匈奴人征戰時畫下的圈圈點點。

  聽到腳步聲，沈光濟立時抬頭，看到是他後，便從位置上站起來道：“天翔，你怎麽樣？聽說你昨夜追著匈奴人進入草原了，可被他們發現了？”

  趙天翔搖搖頭，拱手道：“將軍放心，昨夜並未發生意外，不過是一夥匈奴騎兵在附近經過，似乎在找莫雅公主。”

  沈光濟點點頭，旋即擰起眉疑惑道：“找莫雅公主？她莫不是又偷偷帶人越過邊境了，你當真沒有看到她？”

  知他因上次的事對他起疑，趙天翔還是果斷搖了搖頭，拱手道：“回將軍，屬下確實沒有看到她越過邊境。”

  見他神色無異，沈光濟這才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就好，你已經做過一次糊塗事了，可不能再犯，要不然老夫絕不輕饒。”

  趙天翔雖然心中有些愧疚，但還是點頭道：“知道了，請將軍放心吧。”

  從帥帳出來之後，趙天翔忍不住朝西南軍營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救了烏珠莫雅，也等於間接害了赫連將軍吧，若是沒有這個女人，西南軍所麵臨的問題也完全可以迎刃而解，如今烏珠莫雅得以平安，還會到營中去找他的麻煩麽？

  想著，他不禁蹙了蹙眉，又為昨夜的舉動後悔起來。

  他沒想到的是，他所擔心的問題，從昨天毒仙道出烏珠莫雅的真實身份後，就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莫善單於早已同意撤回和大宣的和親，並再次寫信告訴宣景帝，隻要保證邊境和平，和親之事可以另擇人選。

  這邊赫連欽一收到他的信，便立刻找到毒仙帳中來。

  兩人之間雖然還是吵吵鬧鬧，但關係顯然比往日融洽了許多，赫連欽也不再胡亂吃醋，隻是遇到問題，便自己主動找上門。

  看到簾帳被掀開，躺在床上的毒仙依舊愜意得很，隻轉著眼珠子朝赫連欽瞥了一眼，便閉上眼睛繼續裝睡了。

  “老頭兒，莫善單於的信已經送過來了，接下來我們要如何將它送到方公公麵前，趁他宣旨之前攔住他？”

  然而躺在床上的毒仙卻一動不動，仿佛沒聽見一般。

  赫連欽皺眉看他一眼，瞅見帳中桌上有兩壇酒，便抬手大聲道：“來人！”

  立刻有兩個侍衛從帳外走進來，拱手道：“請將軍吩咐。”

  赫連欽眼也不眨，看著躺在床上的毒仙道：“把帳內的酒都搬出去，一壇也別留，都送到西北軍營中去慰勞將士們。”

  “是。”

  兩個侍衛應聲而動，不想還沒摸到桌上的酒壇子，毒仙便從床上跳了起來。

  “唉，別別別，我老頭子聽到了還不行麽？何必對我的酒下手？”

  聽到他的話，侍衛立刻抬頭看了赫連欽一眼，等候他的吩咐。

  看他終於不再裝睡，赫連欽也懶得再浪費時間了，伸手示意他們退下後，便將莫善單於寫來的信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毒仙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又瞄了瞄那信的內容，悠悠哉地道：“既然他知道你和莫雅的關係了，自然不會再強迫你們聯姻，隻要他願意換人，宣景帝就再也不能為難你了，不過……”

  他話頭一轉，看向赫連欽道：“還得看你在京城那些朋友頂不頂得住。這信傳回京還得幾天時間，若是宣景帝在那之前便向國公府和秦家人下手，隻怕事情就難辦了。”

  一聽他的話，赫連欽便立刻道：“你放心，京城和宮裏我早已安排了人手，在做此決定之前，我也早已想好了萬全之策，不過是解決的方式不同罷了。”

  毒仙瞥他一眼，雖然赫連欽沒有明說，他卻已經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在宮裏安插眼線，是為了提前得知宣景帝的動向，在京城安排人手，則是為了能隨機應變，無論哪種行為，一旦被宣帝發覺，都是意圖謀反的重罪，況且他還扣壓了從宮中來傳旨的方公公。

  想著，他不禁歎了口氣。這個做法雖然極端了些，但當初若他也有這般勇氣，那後來的結果應當也不一樣吧。

  那時，他明明已經接到清蓮寫來的書信，卻依舊一心撲在邊關，沒有及時趕回去看她。

  直到後來……

  後來物是人非，殺機現，恩義絕，一切不堪回首！

  想著，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看向赫連欽時已經不再是毒仙慣有的眼神。

  “你想要我如何幫你？”

  觸到他的目光，赫連欽愣了下，而後立刻道：“想辦法讓方公公和他身邊的人不提及在西北被我扣押的事，隻要他不開口，京城那邊便不會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