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仙微喘著走過來，雙唇因為幹渴而裂了幾道血口子，一到近前便責備道：“你個不肖之徒，有這樣對師父說話的麽？快，快拿水過來，老頭子我都快渴死了。”

  衛錚瞧著他精神奕奕的樣子，笑著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這才朝不遠處的馬車招招手，讓人把水囊送了過來。

  毒仙一接過，立刻毫不客氣地擰開蓋子灌了個痛快。

  等他解了渴，衛錚這才恭敬地將人扶進了馬車裏。雖然毒仙身上髒得很，但他卻並沒有表現出一絲嫌棄來，直到兩人在車中坐定後，才開口悠悠地道：“師父，你這不愛洗澡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啊？你聞聞你這身上都臭了，這回肯定是被我那師妹嫌棄，將你給趕出來了吧！”

  毒仙並不與他貧嘴，進了馬車一看到他備在車中的一桌美食立時兩眼放光，人比方才精神了不止十倍。伸出髒兮兮的手用力拍了拍衛錚的肩膀道：“哎呀好徒兒，還是你孝順，等為師忙完這陣子，定把你之前問我要的那東西給你找回來。”

  衛錚朝他笑了笑，雖然身上的狐裘被毒仙生生拍出一下巴掌印，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

  “得了吧，我看你肯定是舍不得？你那天山冰蠶我問你要過多少回了，你愣不給，結果上次卻寫信告訴我，說給人練藥了。如果我猜得沒錯，定是用在赫連欽身上了吧？你倒是大方，待他這個外人比我這個徒弟還好！”

  聽到他酸味十足的話，毒仙忍不住笑著瞅了他一眼，將手在身上隨便抹了抹，便抓起盤中的一隻雞腿大口大口啃起來，直到半隻雞腿下肚，腹中有了填補後，這才抽出空來理他。

  “看你說得，我老頭子對你不好麽？你要玉肌散，我老頭子給你煉了一盒，你要塞外冰蟾，我給你弄了十隻，你要學蛇笛，我老頭子馬不停蹄的從漠北趕回來教你，你個小沒良心的，還好意思說我對你不好？”

  眼看他又將那些陳年舊事拿出來細數，衛錚有些頭痛地扶了扶額，無奈道：“師父，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我都長大了，那些小把戲可哄不了我。”

  “小把戲？那行，你把那蛇笛給我，那可是我厚著臉皮問苗疆老友要來的，趁現在他人還沒死，我趕緊拿回去還給他。”

  見他伸手問自己要東西，衛錚更是無語，隻得安撫道：“好了好了，師父咱們不鬧了，我不過是隨口說說，那蛇笛我喜歡著呢，怎麽能還回去。”

  其實他主要給還是因為毒仙拿天仙冰蠶去給赫連欽解毒不滿，並不是故意要跟他瞎鬧。誰叫那家夥那麽不討人喜歡，還搶走了他喜歡的姑娘呢？

  師徒倆在車上吵吵鬧鬧，外麵的馬夫已經將馬車趕了起來，跑過荒涼的戈壁，朝西南王府馳去。

  毒仙吃飽喝足滿意地打了個飽嗝，隨便往車上一躺，將雙手枕在腦後打起盹來。

  衛錚知他沒睡著，便正經朝他問道：“對了，師父，這回你怎麽突然回西南了？莫不是有什麽事？”

  毒仙考慮一瞬，半睜開一隻眼睛看著他道：“自然是為了找東西，要不然我老頭子跑到這缺吃少喝的戈壁來幹嘛。”

  衛錚聽得眉頭一皺，看著他道：“難道又是為了赫連欽？”

  毒仙不置可否地閉上眼睛，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但以衛錚對他的了解，便明白這已經算是默認了，麵色忍不住更沉凝起來。

  雖然他生性紈絝，卻沒有到不務正業的地步。自去歲聽秦珂說過西南王府會出奸細一事後，便趕回來將整個王府徹底肅清了一遍，最後終於找出了那個潛伏在他後院的女細作，同時也在他家的一間密室裏，找出不少栽贓嫁禍的書信和物件。

  事到如今，每想起此事他便忍不住後怕。

  若不是有秦珂提醒，讓他提前查出此事，向來平和的西南王府在這樣的滅頂之災麵前肯定沒有還手之力，就算有師父出手幫忙，頂多也隻能保全性命而已。

  見他久未開言，躺在車上假寐的毒仙忍不住睜開一隻眼睛朝他看了看，道：“你小子又在裝什麽深沉，以前我每次來，你不都是唧唧呱呱講個不停麽？今天怎麽不說話了？”

  聽到他的話，衛錚不禁有些無語，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與他鬥嘴的想法，說起正事。

  “師父，你覺得這世上真的有人能未卜先知麽？”

  毒仙似乎對他的話起了興趣，立刻將雙眼睜開朝他望了望：“怎麽？你最近又遇到什麽奇人了？”

  衛錚聽得一笑，搖搖頭又點點頭，道：“我也不知道她算不算是奇人，師父不是也已經與她見過麵麽？難道不覺得她是個奇女子？”

  毒仙狐疑地眨了眨眼睛，思忖片刻，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秦珂後，立刻用手撐著坐起身道：“你這個兔崽子，又對有夫之婦起了壞心思吧？我告訴你，那赫連夫人可不是你能動的！”

  衛錚還以為毒仙是顧忌赫連欽的身份，有些不屑地道：“他赫連欽不就是人國公府作後盾麽？我西南王府還怕他不成？再說了，最近從京城傳來消息，皇上似乎有意讓赫連欽去匈奴聯姻，到時候他成了匈奴駙馬了，那赫連夫人不就能同他合離麽？”

  聽到這話，毒仙的神色突然變了變，一貫帶著笑意的雙眸裏突然閃過一道冷色，最後冷笑一聲，慢慢躺回馬車上四平八穩地道：“放心吧，大宣的皇帝不會得逞的，赫連欽也絕對不可能與匈奴公主聯姻。”

  這回輪到衛錚詫異了，他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老人，雖然跟他認識了許多年，卻感覺他身上依舊藏著許多秘密，讓人看不透。

  “赫連欽不可能與匈奴公主聯姻？這是為什麽？”

  雖然聽到了衛錚的話，但毒仙卻不再理會他，隻閉著雙眼靜靜的躺在車上，麵容就像那些奇聞傳說中未卜先知的聖者一樣，篤定而又平靜。

  衛錚狐疑地望著他，忍不住想起十幾年前，他與毒仙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