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思忖半晌未果，隻得命人在門口好生看著，又開了一劑調理身體的藥方讓人把藥煎好了送過來，自己則打算回房去查查醫書。

  為了給赫連欽治身上的毒，她最近可一刻都不曾懈怠，幾乎將整個京城能買到的醫書全部看遍了，還把秦懷安給他的那些孤本和殘卷也看完了，卻也不曾看過與這老人脈象病情相關的內容。

  莫非他同赫連欽一樣，也中了奇毒不成？

  心裏想著，秦珂又搖了搖頭。這老人的模樣看著羸弱不堪，若真身中劇毒的話隻怕一刻也撐不過去。

  回到房間不久，赫連欽便也跟了過來。他先前去書房處了些軍務，便想回來問問秦珂那老頭兒的情況。

  無端放一個陌生人在國公府，還同秦珂離得這般近，他總有些不放心的。

  “阿珂，你看出那老頭兒得的什麽病麽？”

  他一邊解手上的護腕一邊問道。

  秦珂以手托腮撐在案上搖搖頭：“他的脈象古怪，我竟一時難以斷出。”

  赫連欽聽得愣了下，蹙眉看向她：“我看還是將他扔出去算了，若是什麽過人的病，豈不害了我國公府滿門？”

  秦珂抬眸不讚同地看他一眼：“將軍說的這是什麽話？你堂堂定國將軍，難道要將一個老者丟在府外不管？再說治病救人乃是醫者的本分，我倒是想診治清楚，他到底患的什麽病呢。”

  聽到她的話，赫連欽不由挑了挑眉梢。

  他原以為秦珂無欲無求，沒想到碰到與藥理有關的事，竟還激起她爭強好勝的念頭了。

  “行，你要留便留吧，隻小心些，莫要染上他的病氣。”

  赫連欽將身上的鎧甲卸去，已然換上輕便的常服，一頭黑發半數束在腦後，其餘則披泄在肩頭，側臉線條如刀削斧鑿，料峭而俊朗，劍眉星目，薄唇微抿，於冷傲自負中透著幾分凜然之氣。

  秦珂看了一瞬，不知不覺發起呆來，待回過神，便見赫連欽正轉頭望著她笑。

  “阿珂是否在看我？”

  赫連欽一邊說一邊咧嘴朝她走過來。

  秦珂收回目光，臉微微有些發燙：“將軍看岔了，我不過是在想事情而已。”

  “哦？那你躲什麽？讓我看看你臉紅了沒有？”

  赫連欽不依不饒，甚至伸了手過來挑起她的下巴，逼秦珂抬頭看著自己。

  秦珂略掙紮了下，便索性坦然轉過來，與他的目光對上。

  赫連欽望著她故作淡定的麵容一笑，扶在下巴上的手指移到她唇邊摩挲了兩下：“我的阿珂蕙質蘭心，更是天下不可多得的美人，多看為夫兩眼，為夫高興還來不及，何須躲避？”

  聽到他的話，秦珂不自在地垂了垂眸，又揚著嘴角笑起來。

  赫連欽亦看著她莞爾，繼而換了神色收回手道：“我今日約了常修他們在城中見麵，大約要到晚間才會回來，你無需等我用飯，也莫要太累著自己。”

  秦珂點點頭，已然知道他說的是何人，跟著起身道：“好，你自去玩吧，無需惦念家中。”

  目送赫連欽離開，秦珂便著了朱紅去廚房問藥煎好了沒有，待到煎好之後，就親自端著藥去了那老人的房間裏。

  不想一推開門，便見那老者竟然起了床，還精神奕奕地坐在桌邊，將桌上的糕點一股腦兒往嘴裏塞，一不小心噎著了，又端起茶壺往嘴裏猛灌水。

  跟在秦珂身後推門而入的朱紅禁不住皺眉。她在國公府呆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這般無理的客人。

  秦珂也詫異地朝那老者看著。依她之前臨去前所斷的脈象，這老者未到明日應是醒不過來的，現下連藥都未喝，怎就這般快醒了呢？

  委實奇怪了些！

  見她站在門口朝自己打量，那老者也轉過頭看著她，不過手裏動作卻不停，使勁往嘴裏塞東西。

  秦珂朝他看了好一會兒，便走近了些朝他道：“老人家，你的身體好些了麽？”

  老者頗艱難地將口中的糕點咽下去，又喝了一口茶替自己順氣，才轉頭向她道：“你們這是什麽待客之道？我都醒這般長時間了，餓都快餓死了，你們也不送東西來吃。”

  秦珂：“……”

  站在她身側的朱紅立時皺起眉，正欲將這無理的老人訓斥一頓，卻被秦珂抬手阻止。

  從進門到現在，秦珂已經想了很多，這老人的表現實在不太一般，讓她不禁懷疑起他的身份來。

  透過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她發現老者的麵容已經不似之前那般蒼白泛青，反而透著紅潤的光澤，而且看人的目光也精明銳利，不似病入膏肓的人那般渾濁無神。

  “敢問前輩想吃些什麽？秦珂這便讓人去做？”

  旁邊朱紅一聽，略吃一驚，詫異地轉頭看向她。

  那老人也微微轉眸看了秦珂一眼，笑道：“果真如此？我想吃什麽你便讓人做什麽？”

  秦珂點頭。

  老者立時高興起來，笑著想了一會兒便道：“那好，我要吃八寶鴨、陳皮兔肉，西湖醋魚，醬牛肉，烤雞腿，八珍豆腐，三鮮芙蓉湯，酒要喝梨花釀，飯要吃八寶飯，你府裏有麽？”

  朱紅目瞪口呆，秦珂則神色如常，笑著點頭道：“前輩稍等，秦珂這便讓人去做，定一樣不少地給你拿來。”

  一個時辰之後，滿桌的珍饈佳肴擺在花廳的桌上。

  秦珂趁著等吃食的時間讓人抬水給老人沐浴更衣了一番，將身上髒掉的舊衣裳換掉，給他拿了新的寬鬆布衣來。

  老者也未多問，從善如流地被人伺候著沐浴更衣，直到從房裏出來，才朝秦珂道：“我那舊衣裳你也別給我扔了啊，過幾日我回去的時候還得穿呢。”

  秦珂笑著應下，當著麵讓人將他那衣裳拿去洗了，這才帶他到花廳裏用飯。

  看到滿桌的吃食，老者立時眼睛亮得泛光，不等秦珂招呼，就像猴兒似的大步竄過去，右手抓起烤雞腿，右手端起杯子裏的酒，吃一口肉喝一口酒，露出享受的表情。

  朱紅很是不解，這老者究竟是何身份，為何少夫人要這般細心招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