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見他這般快便又去哄秦珂了，立時歡喜地應下，腳步匆匆到院外去傳膳。

  這邊赫連欽支走了朱紅，才摸摸鼻子繼續朝房間裏走，一進門，就看到秦珂正坐在窗邊的桌邊看書。

  屋外乍暖還寒，屋內卻被地龍烤得暖烘烘。秦珂穿著件蜜合色夾襖，單手撐在腮邊，一雙靈動的眸微微掃過，不一會兒就看完了一頁內容。

  赫連欽站在門口也不敢叫人，隻心虛地朝她看了看，卻看不出秦珂究竟有沒有生氣。

  她總是這樣的，無論何時都風輕雲淡，一派自若，不似尋常的小姑娘一般會哭會鬧會撒嬌，若是她在他麵前能稍微不一樣些，他也不至於總這般提心吊膽，擔心她會喜歡上別人。

  這般坐了好一會兒，秦珂突然眉頭微微一蹙，將手中的書放在桌上，提筆蘸墨，極認真地在書上寫了些一排小字，複又拿著看起來。

  赫連欽看著她專心致誌的模樣，心底沒來由湧起一股柔情。在他看來，秦珂就像那天上的月亮，雖默默無聞，但柔和恬淡的光芒卻能透過眼睛滲到人心底去，綿延千裏，潤澤萬物。

  他方才實在不該發脾氣的，他覺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的阿珂那樣好，溫柔美麗，蕙質蘭心，這世上有男子仰慕她是多麽正常的事。是他自己缺點太多，才會時時擔心秦珂會看上別人，離他而去。

  “阿珂。”

  想著，他舉步走進來，輕笑著朝秦珂走去。

  秦珂原還沉浸在書籍上的藥理中，並未發現他站在門口，猛然聽到他的聲音，立時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赫連欽臉上已經不見了方才的怒容，反而滿臉含笑，似個溫潤的君子。

  她愣了下，想起方才兩人在院中的爭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赫連欽走到她身邊，像往常那樣隨意執起她的一隻手，握在掌中道：“阿珂，方才是我不對，你原諒我一回可好？下次我再不敢隨意懷疑你，也不亂發脾氣了。”

  秦珂沒想到他這般快就轉過彎來，一時有些反應不及。

  見她依然愣愣地看著自己不說話，赫連欽又道：“我並沒有跟蹤你，隻是派了暗衛跟在你身後，原是想保護你的安全，京中魚龍混雜，你單獨在外行走，我總是不放心的，便讓他們每日回來將你的行蹤報告給我。”

  秦珂這才微微垂眸，朝他纏著紗布的手腕看了一眼。

  她原還以為赫連欽為了跟蹤她故意趁她出門後跟上去呢，沒想到竟是這樣。

  於是她歎了一聲，抬頭望著他道：“原是這樣，之前我沒有問清楚便誤解你，我也有不對之處。”

  見她不僅相信自己，還將錯誤攬到自己身上，赫連欽心裏更是自責，有些急切地捏了捏她的手道：“阿珂不必為我開脫，今日之事本是我的錯，是我小肚雞腸心胸狹窄，見不得你同別的男人親近，我向你保證，以後定不會再這樣了。”

  秦珂：“……”

  順著赫連欽一番剖白仔細想想後，她終於明白過來他今日生氣的原因，同時也想起去年在西南，赫連欽也總像這般，每每看到她與趙毅在一起多呆片刻，便要胡攪蠻纏冷嘲熱諷一番。

  當時她不明就裏，隻以為他脾氣怪異不好相與，現下想來，應是同今日一個理由。

  赫連欽保證完還用力握了握秦珂的手，殷切地道：“若是往後我再冤枉你，你要怎麽罰我都行，打我罵我都可以，可不要像今日這般不理我。”

  說到最後，還露出點委屈表情，好似今日秦珂未理睬他，是她的不對。

  秦珂歎了口氣，將手從他掌中抽出來：“將軍休要胡說，我幾時不理你了。”

  打打罵罵可不是她的作風，她前世倒是很想將赫連欽痛揍一頓出氣，但重生之後便沒有這個念頭了，隻想同他路歸路，橋歸橋，老死不相往來。可見任何過於激烈的感情都是傷人的，她現下已經沒有精力去折騰。

  想了會兒，秦珂便言歸正卷道：“現下我已斷定，衛小王爺確實與毒仙老人有關係，若是將軍應允的話，下次我去他府上你應當不會阻攔吧？”

  赫連欽蹙起眉，心下不敢不願，忍不住問：“阿珂下次何時去，可以帶上我麽？”

  秦珂考慮了下，妥協道：“將軍想去也行，不過可不許亂發脾氣與衛小王爺起口角。”

  不鹹不淡的對話，雖然說的是正事，但赫連欽心裏卻不算太歡喜。他能從秦珂方才的態度上感覺到一絲微妙的變化，像是有什麽話想說，又懶得說的樣子，叫人心裏不是滋味。

  吃罷午飯，赫連澈便又哭鬧著要找秦珂了。他現下已經開始學走路，每天都要讓瓊兒牽著在園子裏鬧騰一番。

  天氣乍暖還寒，他白嫩的小臉笑得紅彤彤的，隻要依綠和瓊兒一逗，他就馬上樂不可支，追著四喜在園子裏跑起來。

  隻可憐他路走得還不夠嫻熟，往往跑幾步便要人牽，不牽就會摔倒，

  眼看四喜跑得沒影了，就又鬧起來。

  “小公子這精神實在太好了，我同依綠陪他在園子時玩了大半日，他不累倒把我們累得直不起腰來。”

  聽到瓊兒的話，秦珂望著赫連澈胖乎乎的臉蛋笑了笑，將一勺雞蛋羹送到他嘴邊。

  小家夥一看，吧唧一口就吃進嘴裏，然後張開長出幾顆小齒的嘴朝她笑起來。

  秦珂耐心地將一碗雞蛋羹喂完，又帶著赫連澈玩了片刻，直到小家夥累了要睡覺，才又將他交給依綠。

  “姑娘，你也喝口水歇歇吧！”

  眼看秦珂額頭累出一層細汗，瓊兒立時倒了杯茶遞到她麵前。

  秦珂將茶接過來抿了一口，道：“昨日將軍同我說，周家那邊來信了，這兩日就會過來下聘禮提親，我瞧著你衣裳倒有幾件，但頭麵太少，就到我那兒去挑兩套吧。”

  瓊兒一聽，忙擺手道：“姑娘，那可使不得，你那些頭麵都是將軍送的呢，我可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