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火幽幽，照得他一雙狹長眼眸漆黑鎏金，流光溢彩。隻見他先是思忖了片刻，而後笑著轉頭朝秦珂道：“阿珂，我們今日做個約定如何？若是在我下次毒發之前，你仍未喜歡上我，我便同意與你合離，放你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他知道，秦珂對他的感情仍不深。即便沒有喜歡上別人，卻也不代表喜歡他自己。

  秦珂聽得一愣，訝然抬眸望住他：“將軍這是何意？”

  她雖然還不想與赫連欽親近，但卻也暫時放棄了與他合離的念頭，沒想到今夜赫連欽自己竟提了出來。

  “將軍若是覺得秦珂留在身邊對你毫無助益，或是妨礙到你，秦珂自當離去，可若是……”

  若是以她是否喜歡上他來作為決定她去留的標準，那她還真沒有把握。

  她能確定自己會毫無保留的幫助他，不遺餘力地支持他，但她卻不能保證，自己能像上輩子那樣毫無顧忌地喜歡他，依戀他。

  “怎麽？阿珂是對我沒有信心麽？既然阿珂沒有其它喜歡的人，不防來試著喜歡我如何？我保證不會再像從前那般無禮傲慢地待你，隻求阿珂給我一個機會，能像我喜歡你這般，喜歡我。”

  觸到對麵那人一雙幽亮深沉的眸，秦珂立時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這個約定，她還真不敢應！

  見她又垂眸低下頭去，臉上的神情也猶豫不決，赫連欽依舊寸步不讓地緊盯著她，繼續道：“珂若若還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便再說一遍，我赫連欽，是真心實意喜歡你的，想與你做真正的夫妻，此生不離不棄，至死不渝，隻要你一句話，我便是死也在所……”

  他話尚未說完，對麵秦珂卻突然抬起頭來打斷他：“你別說了！”

  方才一番思量，秦珂突然明白過來，赫連欽今晚這般同她相約，委實有些咄咄相逼的意思。

  他明明知道，她為了他所中的奇毒正在滿京城的尋找解救之法，現下房中的書架上擺的也全是與毒藥有關的書。明明知道她不會對此置之不理，卻還是以自己毒發之期來限製她，不是威脅是什麽？

  赫連欽不是個笨的，看秦珂神色約有不悅，立時猜到了她所想，神色暗淡下來，低著頭道：“阿珂或許不知，我身中之毒已私下找了不少名醫看過，皆說無藥可解，且隨著毒發時間的間隔越來越近，此毒便會侵入我的心脈，最後不是油盡燈枯而死，便是徹底失去理智暴斃而亡，我自知時日無多，所以之前才一再阻止姐姐替我安排親事。”

  堵在心中多年的疙瘩被他這樣輕言慢語的說開，秦珂立時征征地抬頭看向他，隻覺心中巨震，無數複雜的情感從心頭竄起又落下，各種念頭一個接著一個。

  一忽兒想，前世的赫連欽是否也是抱著這種念頭，所以才那般冷落她，不願與她親近；一忽兒又想，這個男人怎的這般傻，中了毒想辦法解便是，為何一直憋在心裏頭呢，甚至還為此不願娶親。

  既然如今他肯開誠布公的將這個秘密對她說出來，那是不是表示，他對她，與前世真的不一樣了！？

  意識到這一點，秦珂忍不住側過頭，將思慮重重的目光對上赫連欽。

  對麵的赫連欽也同樣看著她，目中沒有焦慮，沒有催促，亦沒有忐忑和不安。

  他將他可能會被毒死的事情告訴秦珂，其實也有幾分冒險。畢竟這世上的女子，沒有幾個能接受成親不久就沒了丈夫的。

  他隻能堵。以秦珂的心性，絕不會眼看著他被毒藥折磨而死。她定會留下來幫他，哪怕最後還是無法找到解藥，她亦不會離他而去。

  他終歸是個狡猾之人，半生戎馬，在戰場上喜用害詐爭偽之道，在感情上亦不例外。

  努力了這長時間依舊收效甚微，甚至一點都未打動秦珂，他便忍不住得寸進尺，趁著今晚秦珂鬆了口，先聲奪人地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欲擒故縱，欲迎還拒。

  隻到等到他下次毒發後秦珂仍未離開，就算她不說喜歡他的話，赫連欽亦能以這個約定為憑據，以秦珂喜歡之人自居。

  實是一條攻心為上的妙計！

  “隻要有我在，便一定會為你找到解毒之法，不會讓你有毒發而亡的一天的。”

  雖然秦珂沒有直言答應與他立下這個約定，但是此般話語已經與答應無異。

  見她蹙眉神情嚴肅地說完，赫連欽終於露出一個愉悅的笑，有些欣喜地看著她道：“阿珂的意思可是答應我了？屆時若是沒有找到解藥的話，阿珂可要負責照顧我一輩子，亦要喜歡我一輩子。”

  這話委實說得有些厚顏無恥。約定是你逼人家應下的，話也是你逼著人家說的，最後竟就被你這樣賴了一生！

  秦珂早已看透了他的把戲，轉眸有些沒好氣地刮他一眼，起身道：“好了，時辰已經不早，將軍還是早些歇息吧。”

  赫連欽忙也跟著站起來，卻不是到外室去就寢，而是微微彎了腰去拉秦珂的手，將她的手指攏在手心裏捏了捏。

  “莫急，方才阿珂同我說的事還記得麽？”

  秦珂愣了下：“當然記得。”

  她本是找赫連欽談瓊兒與周子明之間的事，結果卻被他硬拉著在此瞎扯了一通，甚至半強迫地應下了一條完全不平等的約定。

  這大約是她兩輩子以來辦的最虧的一件事了。

  赫連欽卻笑得和顏悅色，聲音低柔地道：“記得就好，明日等子明來了，我便派人請你去書房，我們一同問他，隻要他點頭，他與瓊兒的事便算是定下了。”

  秦珂聽得心中一喜，若果真如此的話，那瓊兒與周子明的事倒不難辦。

  心裏想著，她又忍不住狐疑，朝赫連欽道：“既然你在我父親麵前所說的人不是周副將，那與秦貞訂親的人又是誰呢？”

  她前世可不曾聽說，國公府除了周家之外，還有什麽表親。

  聽到她的話，赫連欽不禁挑了挑眉，故意賣關子道：“此事到時候你便清楚了，左右等到年後我那表兄便要納征，他自會到府上來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