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微微詫異。

  那日離開軍營的時候赫連欽並沒有送她，她以為對方還在生氣，沒想到才隔了一天便也跟著回來了。

  才放下書準備起身，赫連欽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便從外麵傳來。瓊兒極有眼力地沒有繼續在此打擾，隻低頭向赫連欽見了個禮，就趕緊抱著赫連澈從院內退了出去。

  連日奔波，又重傷在身，就算勇猛如赫連欽，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更兼近日瑣事繁多，連下巴上的胡子都不得心思刮，打眼看去，整個人竟較往日憔悴許多，連身形都消瘦了。

  秦珂看得微微蹙眉，遲疑片刻便忍不住朝他問：“將軍可曾吃過晚飯？不如我讓陳媽弄些吃食過來吧。”

  赫連欽風塵仆仆，回府後連梳洗都不及便先來看秦珂了，進門聽到這樣貼心的話，立時神色一鬆，點了點頭。

  其實他這兩日在軍中也不算太操勞，他不在營中時，周子明已將要處理的事情基本處理好了，隻留下些要緊事情交由他來定奪。

  昨日之所以沒同秦珂一起回家，也是因為被那天晚上的想法所膈應，心中有些懊惱罷了。

  現下看到秦珂待他依舊如同往昔，甚至主動詢問他有未進食，盤庚在心底那絲怨懟也瞬間消散了。

  見他點頭應下，秦珂便立時到門邊叫來了何伯，讓他去叫陳媽做些吃的送過來。

  待再回到院中，赫連欽已經在她院中的小桌邊落座。他長年身在軍中，便是未放鬆下來的時候，身板也是坐得筆直的，右手習慣性的扶著劍柄，仿佛那個動作已經深入骨髓，難以磨滅。

  秦珂看了他一眼，倒了一杯熱茶送到他眼前。

  “軍中的事情可曾忙完了？”

  赫連欽微微一點頭，將她倒的茶端來喝一口，眼角餘光悄悄爬上秦珂的臉頰：“都已處理好了，你不必擔心。”

  頓了下，又道：“過兩天京中可能會下旨，咱們今年過年就能回京城去了。”

  秦珂愣了下，旋即喜上眉梢。她到西南這麽久，想必王氏一定很掛念她，偏偏西南地域偏遠，寫信收信都不方便，她上次給秦懷安寫的那封信，雖然另外給了錢財也特意囑咐了，到如今也沒收到消息。

  “真的麽？可是上次戰事的捷報傳回了京，皇上又有封賞了？”

  秦珂這麽快反應過來，連赫連欽都有些意外，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看著她道：“捷報已經傳回去了，當這兩日就會有消息回來。”

  秦珂心潮澎拜，想起上次回府時看到王氏滿臉擔憂的樣子，不由更擔心起她的身體來。

  看她似有些激動，赫連欽便順勢抬手扶在了她的手背上，指腹微微撚動，眼睛也帶了幾分熱度瞧著她。

  秦珂原還想著回京的事，被他這樣看著忍不住心頭微動，有些臉紅地低下頭，從眼角朝他瞥了一眼。

  看她羞答答的模樣，赫連欽壓抑了兩日的思念也在心裏破土而出，正動動嘴角想要說什麽時，一陣腳步聲卻從院外傳了進來。

  秦珂抬頭，原來是陳媽給他們送吃的過來了。

  她立時高興地站起來親自過去接，絲毫沒有注意到，當她把手從赫連欽手中抽出來時，對方臉上不滿的表情。

  陳媽雖是府裏的老人，卻很少親自服侍赫連欽吃飯，眼下又有秦珂看著，所以將東西交給她後就退下去了。

  秦珂端著托盤走過來，發現菜裏有赫連欽最喜歡的東坡肉和釀豆腐，還有一小缽雞湯，另外再加一大碗米飯和一盤炒白菜。

  他們在一刻鍾前已經吃過了，這些顯然是陳媽特意為赫連欽一個人準備的，雖然菜色不多，卻盛在量足。

  “先吃點東西吧，我見你臉色不太好，定是這幾日在外麵累著了，吃完飯我給你把把脈，看要不要抓兩劑藥來吃。”

  聽到她這樣妥帖的安排，赫連欽方才那一點不快也很快消失，將她手裏的飯碗接過來，以風卷殘雲的速度飛快地解決了。

  秦珂收拾好碗筷，正打算給赫連欽把脈的時候，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哭聲，奶聲奶氣的，一聽就知道是赫連澈。

  一聽這聲音，赫連欽的眉角便一跳，再抬頭看向秦珂，發現她的心思果然不在這裏了。

  “澈兒大約是要睡了，不如將軍先回房去休息片刻罷，待我哄了他睡覺，再過來給你把脈。”

  聽到秦珂的話，赫連欽很有些氣急敗壞。

  他好不容易從營中趕回來見秦珂一麵，又被這小崽子給攪和了，早知道那日就應當假戲真做，把這小崽子殺了一幹二淨，省得他總是打擾他和秦珂獨處。

  這邊秦珂卻沒空再理會他，說完話就徑自朝院外走去，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赫連欽。

  赫連欽：“……”

  憤憤地一拳捶在桌子上，起身大步走了。

  瓊兒正抱著赫連澈在外麵來回走動哄著。這小祖宗也不知怎麽的，像是知道秦珂在家裏卻沒抱他一樣，一到要睡覺的功夫就使勁鬧騰，把她都給哭得沒轍了。

  “瓊兒，把澈兒交給我吧，你先去歇歇。”

  這半日瓊兒已經帶了赫連澈近兩個時辰，隨著月份漸大，他睡覺的時間也不多了，一天有大半時間是醒著的，也實在折騰人。

  瓊兒心裏其實也有些著急了，之前怕擾著赫連欽吃飯，所以一直呆在後院沒出來，但赫連澈越哭越厲害，陳媽便說，還是把他交給夫人吧，這孩子沒有可心的人抱著睡不著覺的。

  “之前還說小公子認生的毛病好了，我看他大約是知道姑娘你不在家所以才不得不乖，現下你一回來，他又開始鬧騰了。”

  聽瓊兒這樣說，秦珂也笑起來，伸手小心地把赫連澈接到懷裏。

  就如從前一樣，小家夥一窩進她懷中，便像是聞到了她身上的味兒一樣，立時泛著淚朦朦的眼睛止住了哭聲，然後望著她扁扁小嘴，乖乖地靠在了她肩膀上。

  瓊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嗔道：“真是的，這麽小就會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