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秦珂心中又痛又悔。隻恨自己沒有早些發現赫連欽的異樣，沒有早些與他共同承受這些苦難。

  大約是感覺到她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指，陷入昏睡的赫連欽漸漸清醒過來。

  他每回毒發後都是這樣，疲憊不堪，像是經過一場血戰一般，隻有踏踏實實睡上一夜，再修養幾天方能完全恢複過來。

  見他蹙著眉緩緩將眼睛睜開，周副將立時歡喜起來，看著他道：“將軍醒了。”

  趙大強趕緊道：“我們還是先把將軍放下來吧。”

  周副將卻搖搖頭，阻止道：“且慢，將軍說過，隻有在他徹底清醒過來後才能解開鎖鏈，否則誰也阻止不了毒發後的將軍。”

  趙大強吞著口水點點頭，心有戚戚地望了一眼自己差點被卸掉的胳膊。

  隻有秦珂還一臉關切地看著赫連欽，直到他完全醒來，對上她的視線後，才彎起噙著淚的眼睛朝他笑了笑。

  “你怎麽樣？感覺好些了麽？”

  赫連欽愣了一瞬，隻覺毒發後的經曆像是場噩夢般，那些模糊的記憶隻鱗片爪在腦海中將過，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直到看清站在自己麵前的秦珂，才猛然反應過來，轉頭用淩厲的目光瞪向周子明和趙大強。

  “你們為何將她帶來此處？”

  秦珂知他這是生氣了，連忙安撫地扶扶他的臉：“你別怪他們，是我硬要他們帶我來的，在營中整夜都未見到你，我有些不放心。”

  聽到秦珂的話，赫連欽仍有些半信半疑，眯起眼睛淩厲地朝周子明看了看。

  作為主帥，他對兩位貼身副將的為人相當清楚，通常情況下趙大強雖為人粗獷容易犯錯，但違抗他命令的事卻從來不會做。

  周子明卻不一樣，他行事喜從大局著想，偶爾與赫連欽意見相左，在不危害西南軍利益的情況下，擅作主張的事也做得出來。

  但是現下秦珂就在眼前，他亦不好為此事對周子明進行發落，便選擇了跳過。

  秦珂見他臉色終於緩和來，便朝周子明和趙大強道：“快把將軍放下來吧，他傷得很重，需得趕緊回營醫治才是。”

  趙大強一聽，立時歡喜地點了點頭，同周子明兩人分工合作，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將赫連欽徹底解開。

  身上的束縛一鬆，赫連欽的身體就禁不住踉蹌了下，好在秦珂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他。

  他精神不濟，身上又有大片血汙，為了不驚動軍中將士，周子明將事先準備好的披風裹在他身上，將那身染血的帥服遮住，便同往日一樣，與趙大強一起跟在他和秦珂身後，穿過營地回到帥帳中。

  方才在密室中，赫連欽也發現趙大強手臂上的傷了，但當著秦珂的麵，他亦未問什麽。

  四人進帳後，秦珂就趕緊讓周子明著人送來了紗布和需要的藥物，接著便替赫連欽包紮起傷口來。

  周子明和趙大強都是有眼力的，眼看自家將軍好不容易與少夫人獨處片刻，都悄然退下去，將帥帳留給他們。

  秦珂此時卻無甚其它心思，腦海中思緒翻湧，還要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小心地將赫連欽身上那些染血的衣袍撕開，一處一處替他清理傷口。

  看她低著頭一副謹慎的模樣，赫連欽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落回肚子。

  他本以為，若他如此狼狽的模樣被秦珂見，定會比往日更嫌棄他。畢竟在此之前秦珂就已經同他提過無數次合離，他實在有些擔心，當她知道自己身中劇毒且無藥可解後，會決絕地離他而去。

  “你……”

  雖然有許多話想說，但赫連欽還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隻得小心地覷著秦珂的麵色，欲言又止。

  聽到他的聲音，秦珂抬頭看了他一眼，表情鎮定道：“怎麽了？”

  瞧著她明麗的小臉，和那雙清澈的眼睛中倒映出的自己，赫連欽覺得整顆心都要暖化了，一時沒忍住，伸手將她攬過來抱進了懷裏。

  意外的是，秦珂此次居然也沒有掙紮，隻乖順地靠在他胸口，直到赫連欽將她鬆開了，才又重新替他處理起傷口。

  “你為何會來營中？是周副將派人去請的你麽？”

  秦珂點點頭，一邊專心替他處理傷口一邊道：“趙副將受傷了，軍醫又不在營中，周副將便連夜去將軍府將我接了過來。”

  聽她說起趙大強的傷，赫連欽下意識皺了皺眉：“他傷得如何？”

  秦珂的心思如何通透？

  縱然周副將和趙副將都閉口不開，但看到眼前的情況，再聯想方才周副將所說的那些話，她心中已然猜出那傷勢的由來了。

  “放心，他雖傷得不輕，但也不至於傷及根本，隻要安心靜養一段時間就能恢複如初了。”

  赫連欽鬆一口氣，從上到下的瞧著秦珂那張低垂的小臉，之前躁動的心跳也漸漸平穩下來。

  秦珂盡量平靜地將他腳腕上的血跡清理幹淨，又將那些爛掉的皮肉處理掉，再敷上藥膏，最後一圈圈饒上紗布。

  赫連欽腳腕上的傷足有十來寸長，密密實實的一圈挨著一圈，除了被磨爛的那些皮肉之外，上下兩處還有不少青紫的淤血，足見他失去理智之時有多衝動。

  見她雖一直未說話，但臉上卻無一絲笑色，赫連欽便多少猜出了她心裏的想法，用粗糙的手指在她臉上撫了撫，安慰道：“別擔心，我不痛的。”

  秦珂抬頭看他一眼，責怪的話幾乎脫口而出。如此嚴重的傷，處處皆是皮開肉綻，他怎能說不痛呢？

  但是想了一瞬，她又強迫自己將那些話吞了下去，隻偏開頭避開赫連欽的手指，低頭一聲不吭地替他包紮傷口。

  這下赫連欽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雖對情愛之事一知半解，但瞧著秦珂的臉色，怎麽都像是生氣吧，難道是他方才說錯話了？

  可他不是怕她擔心麽！難道要像上次一樣，拉下臉裝可憐，才會讓她心軟。

  想著，赫連欽不免為難地蹙起眉。要他在秦珂麵前裝可憐倒不是不行，隻是眼下在軍中，若是被其他將士撞見，隻怕影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