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欽盯著她泛起緋色的耳廓，又見她低垂的睫毛不安地顫動，心裏又忍不住軟下來，假裝淡然地地將手中的公文收起來，問道：“她人呢？出府去了？”

  秦珂點點頭，再抬頭看向他時，神色已經恢複了平靜，耳際的紅暈也退去。

  赫連欽朝她臉上看著，放在桌上的手指卻忍不住撚動起來。

  他猶記得那夜，他將秦珂按在床榻之上，手撫過她的麵頰，口吻過她的紅唇，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就連前些天在營中自苦時都未曾忘記過。

  秦珂卻不知他心中所想，見兩人一時相對無言，更開口道：“既然將軍沒有其他吩咐，那秦珂便先下去了。”

  說罷，也不等赫連欽回答，轉身朝書房外徑直走去。

  赫連欽在身後看著她毅然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自嘲。

  她倒是走得幹脆，那他呢？這些天在營中不得安生，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心才落回肚裏。她倒好，自始至終，無動於衷。

  赫連欽一回來，陳媽的晚飯也做得頗為豐盛。

  自從秦珂來了西南之後，她的廚藝在瓊兒的指導下也有改進，赫連欽雖在家裏吃飯的時間少，但今日也看出來了。

  以往陳媽做的飯都是西南口味的，赫連欽雖然吃得下，卻是勉強果腹而已。

  但今晚陳媽把飯一端到書房來，他就發現裏麵有幾樣都是京城才有的菜式。

  赫連欽忍不住抬眼朝陳媽看了看：“今日的飯菜如此豐盛？”

  聽到他的話，陳媽不由喜笑顏開，一邊將飯菜擺在桌上一邊道：“可不是，這些都是瓊兒姑娘教我做的，說是少夫人愛吃。”

  赫連欽狐疑地朝桌上那些飯菜看了一眼。

  雖說是秦珂愛吃的菜，但他瞅著，卻像是特意為他做的一樣。

  黃燜雞，糖醋魚，釀豆腐，黃金卷，東坡肉，樣樣都是他愛吃的。往年每次從邊關回到京城，赫連湘怡都要親手給他準備滿滿一桌。

  但如今他不是在京城，而是在西南，若是無人傳授，陳媽又豈會做這些菜？

  心裏想著，赫連欽若有所思地默了一瞬，接著揮手示意她下去。

  陳媽得了主子的誇獎，心裏自然美滋滋的。其實她不知，這些菜雖是瓊兒教她的，但卻都是秦珂親自點的。

  秦珂知道赫連欽喜歡吃這些東西，是從前世開始的。那時每次赫連欽回來，赫連湘怡都要提前到國公府來準備，黃燜雞要用幾成火候，糖醋魚要炸到幾分熟，東坡肉要用哪個部位，都是她親自盯著準備，分毫不差，就怕赫連欽吃得不滿意。

  她從旁耳濡目染，來來去去幾回後，想不知道也難。況且那時她心係赫連欽，殷切的心情幾乎是同赫連湘怡一般無二，哪怕是到後來身體差了不能親自看著，也將這些細枝末節記得清清楚楚。

  赫連欽夾了塊東坡肉進嘴裏，肥而不膩，瘦弱鮮嫩，肥肉多汁，入口彈牙，縱然陳媽再聰明，也得有人在旁邊指點才做得出來。

  赫連欽一邊吃一邊想，此事若說沒有秦珂在幕後指點，他斷是不信的。

  陳媽從未離開過西南，怎可能做得出京城的菜？即便有瓊兒教她，又為何單單教這些菜式呢？京城好吃的東西多的是，哪怕再巧合，也不可能單教他喜歡吃的這幾樣。

  這邊秦珂兀自坐在屋裏，並不知赫連欽已經在心裏把她喜歡他一事坐實了。

  她晚上素來喜歡吃清口的東西，不愛重油重鹽，所以方才陳媽給赫連欽送去的那些東西她統統沒吃，隻留了幾樣清淡的小菜。

  “你嚐過沒有？陳媽做的東西還能入口麽？”

  聽到秦珂的話，瓊兒立時點點頭，一邊將清炒小黃瓜往她碗裏夾一邊道：“姑娘放心，那些菜都是我盯著陳媽做的，都是按你吩咐的來，半點都不會出錯。”

  秦珂這才點點頭。

  其實她目前有一事正發愁。今日夏荷走了，等於說赫連澈的親娘就沒了，那赫連欽的兒子要從哪兒來呢？

  這可真是個大難題！

  翌日，赫連欽依舊呆在將軍府。他習慣每日晨起之後先練一套劍，再打一套拳，最後再去書房去用朝食。

  沒想到今日一套劍才練完，就聽到外麵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他疑惑地蹙眉，就見何伯一邊係衣帶一邊從門房邊的小屋裏跑出來，嘴裏還念叨著：“來了來了。”

  大門打來，卻見外麵站的是一個鄉親，一臉焦急地朝何伯道：“何伯，將軍夫人起了麽？我媳婦就要生了，穩婆家住得遠，能不能請將軍夫人過去看看？”

  何伯自然拿不定主意，回頭瞅見赫連欽站在院裏，立時用詢問的眼神朝他看了看。

  瞧見赫連欽點了點頭，何伯這才轉身朝秦珂院子裏走去。

  留下赫連欽站在院裏，看得那站在門口的鄉親不一會就冒出一頭冷汗。

  “將軍。”

  赫連欽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說是殺人如麻也不為過，那淩厲的眼風掃過來，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僅僅是目光相接，那鄉親便被看得幾乎趴下。

  赫連欽卻似是看不出他的緊張，邁開長腿走到近前，看著他道：“你怎知我夫人會接生？”

  那人頭也不敢抬，縮在牆角道：“大、大柱他兒子就是將軍夫人接生的，這、這事兒全城的鄉親們都知道。”

  赫連欽這才點點頭，繼續看著他道：“你們經常找我夫人上門看病？”

  那鄉親已經嚇得雙腿發軟，靠著牆壁的支撐才沒倒下，聞言諾諾點頭道：“是、是的，鄉親們都知道，將軍夫人醫術很高明。”

  “嗯，她醫術確實很好。”

  這回赫連欽滿意了，點點頭正欲再問點什麽，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知是秦珂要來了，這才轉身回到院中。

  秦珂和瓊兒拿著藥箱走過來時，就見那鄉親已經嚇得臉色發白，連話都講不利索了。

  秦珂瞧見他滿頭都是汗，還以為他是急的，連忙皺眉道：“情況如何？可是很緊急？你還是快帶路吧。”

  聽到這話，那鄉親才驟然反應過來，想起自家媳婦還在家裏等著他救命，於是趕緊站直了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