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後宮。

  在這四麵高牆圍堵之下的女人們，每天的每天，都做著同一個夢，夢想聖上獨寵自己一人，然後，一飛衝天，連皇後都可以不放在眼裏。

  又是每天的每天，從夢中醒來，痛苦卻又不得不清醒地接受眼前的一切。

  沒有什麽所謂的獨寵，沒有什麽一飛衝天，皇後……依舊是見到就得躬身躲在一旁，依舊是在她麵前，呼吸連重一點都不敢。

  生活很絕望，卻還是得要絕望地繼續過下去。

  後宮，看著光鮮亮麗，看著笑語嫣然，那隻是，你看不到每個人背後的失落，和傷感，甚至，淒涼。

  九王爺和寧太後的到來，讓靜妃院子裏的宮女們震驚了好一段時間。

  之後，靜妃這個院子好像開始熱鬧起來了，過來慰問的，哭喪的，送殯的，很快就多了起來。

  人，就是這樣。

  但這一切，和戰洛日都沒有任何關係，他隻是一直跪在靜妃的遺體身邊，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直到出殯的時候，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妃被送走，被葬在皇陵最偏僻的角落。

  因為沒有皇子，因為沒有特別的貢獻，靜妃的靈位連皇族祖廟都不能進，隻能放在角落的小廟裏。

  戰洛日沒有吵鬧，也沒有要向啟文帝申訴的意思。

  其實，母妃一生都在安靜中度過，她根本不喜歡熱鬧，她隻想要一份安寧。

  小廟有小廟的好，這裏住著很多寂寂無聞卻又是在皇室中度過了一生的女人，這裏，或許還能有一片淨土。

  至於祖廟那邊，爭權奪勢的鬼魂太多，母妃去了，會被欺負的。

  從靜妃身亡到出殯結束，啟文帝因為身體抱恙，除了讓大公公過來慰問並送了不少禮物之外，他本人沒有露過一次麵。

  皇家無情，可見一斑。

  後來南門榮醒了，南門曄來了，宮中亂了起來，戰傾城讓戰洛日暫住在九王府，他一點意見都沒有。

  應該說，戰洛日從頭到尾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甚至，臉上沒有過任何一個表情。

  這是第三日，他還是不吃不喝，連一滴水都沒有進過肚子。

  就連他平時最尊敬的九皇叔去看他，他也隻是坐在床上不言不語，沒有任何反應。

  戰傾城脾氣是暴躁，可這次對著這樣的戰洛日，也是束手無策。

  “也許，暴打一頓便好。”第三日的夜晚，當食物再一次被端回來的時候，戰傾城有點沒耐性了。

  寧太後一聽，立即就慌了：“阿九，可是使不得，日兒現在這模樣，你還要刺激他，萬一他想不開……”

  暴打一頓，戰傾城當然也隻是隨意說說的，看到戰洛日現在這模樣，怎麽可能舍得？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那般脆弱，雖然平時戰洛日和他很親，但，最親的人始終是他的母妃。

  母妃是戰洛日這輩子唯一能依靠的人，不是生活中的依靠，而是，心靈上的依靠。

  他和母妃相依為命這麽多年，雖然靜妃對他一向嚴厲，但，他是真的很愛母妃。

  現在，好端端的母妃說沒就沒了，以後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要他如何過下去？

  “我再去勸勸他吧。”鳳九兒從侍衛手中，將飯菜端了過來。

  她回頭看著九皇叔，也是無奈：“晚上讓人多準備點吃的，我可能隨時還會用，太後娘娘，九皇叔，我先過去了。”

  得到他們首肯後，鳳九兒才端著飯菜，走出偏廳，轉過長廊拱門，敲響了戰洛日的房門。

  裏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也不準備等裏頭的人回應，隻是敲了兩下門，便推門而入。

  戰洛日依舊坐在床上，倚著床頭，看著不知名的角落，目光無神。

  “你要吃嗎？”九兒將飯菜放在桌上，回頭看著他。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看他，過去那兩日，她每天都過來很多遍，隻是，他始終是向過去一樣，根本不理會任何人。

  就連九皇叔都不理，怎麽可能理她這麽一個認識一個月的人？

  但，今日已經是第三天，加上靜妃去世那一日，今天是第四天的夜晚。

  三天半了，他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難道，真的要將自己活生生折騰死嗎？

  勸他的那些大道理，太後不知道說了多少，什麽他母妃也不想看到他現在這樣，什麽，再這裏下去，母妃在九泉之下會不安寧。

  類似的話有人說過太多，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鳳九兒坐在椅子上，看了他好一會，忽然道：“想不想知道你母妃臨終之前，跟我說了什麽？”

  戰洛日眼底浮起一絲異樣的神色，但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

  但這次，他至少願意開口說話了：“母妃不讓我知道的事情，我不問。”

  “其實也不是不讓你知道，隻是……”

  “隻是什麽？”他眉角動了下。

  “你過來吃飯，我再告訴你。”鳳九兒推了下自己跟前的碗筷。

  戰洛日眼底染上一絲絲厭惡，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如此騙他！

  “我不是在騙你，不過，你要是餓死了，將你母妃的話告訴你也沒用，是不是？”

  他還是沒反應，鳳九兒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她站了起來：“這樣吧，你要是真的不想知道，那就算了，我先走了。”

  她轉身就要走，戰洛日卻有點急了。

  母妃說了什麽，他想知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之前不敢問，是因為怕母妃在九泉之下不高興，但，鳳九兒如此誘惑他，他現在真的忍不住。

  所有關於母妃的事情，他都想知道！

  “過來吧，吃完了，我就跟你說。”鳳九兒在桌旁重新坐了下去，“乖一點，大家都能好過些。”

  戰洛日大掌越握越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從床上下來，走到桌旁坐下，大口吃了起來。

  九兒看著這樣幾日沒有收拾，現在男不男女不女的家夥，忽然間，就心酸了起來。

  在戰洛日努力吃完東西，眼巴巴看著她的時候，鳳九兒深吸一口氣，才道：“你保證以後聽我的，我就告訴你，你母妃臨終的願望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