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葉落，很快，便是塵歸塵，土歸土了。

  單一刀的屍首，由霍岩讓人帶了回去，邢子舟也將暈過去的小櫻桃送了回去。

  鳳九兒是自己回去的，慕牧和喬木想要陪著，都被她拒絕了，今晚，有點不太想見人。

  慕牧還是將她送回到後山，出了密林之後，他才離開的。

  九兒需要一個人靜靜，雖然她一晚上都表現得冷酷無情，但他知道，她的情緒已經快要崩潰。

  喬木先慕牧一步離開，畢竟很多事情，還是需要自己去麵對，就算明知道九兒心情沉鬱，她也自知幫不了什麽。

  鳳九兒走在夜色中，也不知道自己一路晃蕩到哪裏。

  等她停下來的時候，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來了這麽個地方。

  頭頂上方三個字剛勁有力，猶如蒼穹中一條傲視天下的巨龍，不用想都知道是出自何人的手。

  九王府，她怎麽會在無意識中，來到這個地方？

  臉上有點涼颼颼的，鳳九兒抬起手背一抹，沒想到，竟然抹出來一手背的淚。

  嗬，原來，還是會忍不住流眼淚，她還以為，她真的可以做到鐵麵無私，冷靜麵對一切的背叛者。

  小櫻桃那些話，那身不由己的話，一直在她腦袋瓜裏徘徊。

  其實單一刀做錯了什麽？他隻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自己的來曆，或許還有什麽牽絆，便也無法選擇自己要執行的任務。

  他說他從來不想傷害她，她信，因為他們，曾經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臉上的淚水被風幹了，鳳九兒才舉步往台階上走去。

  “什麽人？”守門的侍衛長槍一舉，將她攔了下來。

  這麽晚不請自來，自然不能隨意放入王府。

  但很快，有人認出來了：“是九兒小姐！”

  九兒小姐，雖然其實來王府的次數並不多，但，誰不知道九王爺獨寵九兒小姐？

  所以看清楚是鳳九兒之後，侍衛立即將長槍收了起來，對她傾身行禮道：“九兒小姐，請！屬下這就去給王爺通傳。”

  不過這個時候，王爺大概已經就寢休息了，這是，該是得要先去找禦大人通報一聲，讓禦大人來處理。

  鳳九兒卻搖了搖頭，連自己都不知道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和九皇叔真的這麽熟嗎？為什麽心情不好的時候，無緣無故竟然就來到了九皇叔的地方？

  可是來了之後才猛地想起來，他們好像真的……不是那麽熟。

  對九皇叔的記憶已經模糊到一定的地步，怎麽想都想不起來了，今夜為何來這裏？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

  “我……隻是想進去隨便走走，可以嗎？”既然來了，那便跟隨自己的心思，到裏頭走一走吧。

  隻是走一走，不要驚動任何人，雖然，這個要求似乎有點過分，這裏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隨意進入的九王府。

  甚至，數不清的達官貴人想要前來拜訪，卻連門口都進不去。

  她好像有點放肆了，便又道：“如果不方便，我不進去也罷。”

  “方便，如何能不方便？”大晚上的，怎麽能讓九兒小姐在外頭流離浪蕩？

  侍衛生怕她真的走了，在外頭出了什麽事，到時候責任一定會落在他們身上。

  要是九兒小姐真的出了事，他們就是有十顆腦袋，隻怕都不夠被王爺砍的。

  侍衛趕緊將大門打開，對鳳九兒傾身道：“九兒小姐，請。”

  沒開門之前，鳳九兒還不覺得自己非要進去不可，可當大門被打開之後，看著裏頭有那麽點熟悉的一切，忽然之間，竟真的很想進去看一看。

  很想，真的很想。

  她忽然邁開步伐，快步穿過大門，走了進去。

  王府那一扇厚重的大門，終於在她身後緩緩關閉，守在裏頭的侍衛想要上前行禮，鳳九兒卻在他們過來之前，舉步走遠了。

  她不想應付任何人，現在，隻想一個人走走，在這個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的地方。

  九王府很大，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也不知道走了過久，竟然走到了一座湖塘邊。

  她走進湖心的涼亭下，趴在欄杆上，低頭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

  她從來沒有和單一刀有特別親近的接觸，可是他說，很喜歡很喜歡她。

  她不知道單一刀喜歡她些什麽，難道，就僅僅是因為這張臉？

  一張臉，有什麽特別的？除了長得好看些，還有什麽用處？

  想到單一刀臨終前那句話，鳳九兒就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人生為什麽要有這麽多複雜的事情，複雜的關係？都簡單一點不可以嗎？

  帝國學院，看著風輕雲靜，內裏的暗潮洶湧，卻是誰也無法一眼看透。

  這個學院裏，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到底，還有多少心懷叵測，或是身不由己的人？

  國君與國君之間的鬥爭，族與族之間的明爭暗鬥，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帝國學院，不過是一個縮小了的江湖罷了，可每個人背後的勢力，卻又如此龐大，龐大到連整個江湖都無法與之比擬。

  那不僅僅是個江湖，更是各國細作的集中地。

  單一刀不過是其中一人，還有多少人，如今還在這個旋渦裏浮沉？

  目光再一次垂落湖麵，湖中水麵上那張臉，依舊是如此好看精致，卻隻是少了幾分十五六歲的少女該有的稚嫩，多了幾分滄桑。

  原來，她真的隻是十五六歲而已……

  猛地，湖麵上出現了另一張臉。

  他長發迎風輕拂，精致絕美的五官在月色下涼如水，卻炫目如明月。

  很矛盾的存在，很讓人無法抗拒的俊逸！

  九兒慌忙回頭，抬眼便對上他習慣性淡漠的目光。

  四目相對那一刻，心還是微微亂了幾分，雖然，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心亂。

  “九皇叔，你怎麽來了？”

  “這問題，不該是由本王來問你？”戰傾城薄唇微動，眸光沉下，鎖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這裏是本王的地方。”

  鳳九兒籲了一口氣，這問題，竟然無法回答。

  “不知道怎麽回事，莫名其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