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梁千歌的導戲風格是這樣的。

  祁正嚇得汗都流出來了，現場氣氛持續僵硬，祁正作為最大領導，咳了一聲，站起身來，安撫似的對大家說：“小梁是有點激動了，剛才……”

  “嚶……”

  一聲破涕的細弱哭聲，傳入大家耳朵。

  眾人轉頭看去，就見站在布景裏的莊凡咬著下唇，抖著手指，眼眶越來越紅，最後，他蹲到地上，直接就開始嚎啕大哭！

  莊凡旁邊的男配角秦旭本來還硬撐著，看到莊凡已經忍不住了，他一下也委屈了，扁著嘴，“哇”的一聲，也跟著蹲下來哭了起來。

  現場其他人：“……”

  祁正：“……”

  梁千歌：#！

  祁正手忙腳亂的吧梁千歌拉到邊上去，歎著氣說：“姐姐，你怎麽還罵人呢。”

  梁千歌理直氣壯的說；“不罵不知道錯，他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您一共帶過幾屆啊？

  祁正把她的導演喇叭沒收了，問：“奧斯丁導演也是這麽罵演員的？”

  梁千歌說：“他罵得少，我罵得多一點。”

  祁正：“……”

  你還挺驕傲？

  祁正說：“女孩子家家的，不要罵人，行了，你去坐著，我去安撫一下工作人員，大家都被你嚇壞了！”

  梁千歌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麽，但最後還是沒說。

  她以前拍《世界之外》的時候，因為強度大，體能要求高，那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懷了小譯，整個拍攝過程常常處在疲累期，而她的對手戲演員又是個棒槌，老是NG加重她的工作量，梁千歌本來一直是忍著的，直到有一次，奧斯丁導演鬧肚子，副導又不在，奧斯丁導演臨時讓梁千歌幫他盯一場無關痛癢的戲。

  而這場戲，正好就是那個對手戲演員的單人戲。

  然後，等到奧斯丁導演從洗手間回來，世界都變了，那個對手戲演員哭著說要罷演了！

  也是那次之後，奧斯丁才發現，梁千歌自己做演員時，是很懂事，很聽導演安排，也會很和睦的跟演員搭戲的。

  但是一旦跳脫這個固有身份，她變成了掌控者，她這暴脾氣，真不是蓋的。

  而且她罵人的詞是真的多，也不知道哪兒學來的。

  自那之後，奧斯丁導演也再不敢讓梁千歌當“領導”了，而梁千歌也又變回了平時那個好說話，好脾氣的亞裔小女生了。

  直到上次她失戀，把洪決導演的劇組搞得一團糟。

  據江湖傳聞說，她現在已經被洪決導演單方麵封殺了，有目擊者稱，洪決導演曾經喝醉了酒跟朋友親口說過，他這輩子，就是餓死，從這跳下去，也再不找梁千歌拍戲了！

  祁正安撫了工作人員，又去跟莊凡和配角秦旭談。

  秦旭還是個學生，是祁正在電影學院任教的同學推薦來的，本來秦旭就是個打醬油的，戲份少，作為男主成年期的朋友，出現的場景都是跟男主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再順便做做人生導師。

  祁正決定用他，也是覺得他本色演出就行，戲份沒難度，基本等於白給。

  但實際上，秦旭比莊凡還嫩，他對拍攝環境不了解，經常會擋鏡頭，走錯位，犯一些低級錯誤。

  但是自己簽的演員，哭著也得拍完，祁正向來都是雖然無奈，但還是忍了。

  哪知道梁千歌可不願意忍，她當導演，那是一點委屈都不能吃的。

  秦旭的戲份總共就三場，這是他的第二場，他現在已經產生心理陰影了。

  祁正安慰完秦旭，又去安慰比秦旭稍微成熟一點，經驗多一點的莊凡。

  莊凡還在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吸著鼻子說：“她怎麽這樣啊……”

  祁正拍拍他的背，說：“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平時對你多好，是不是？”

  “不是！”莊凡大聲嚷嚷：“她罵得這麽不留情麵，這麽順口，肯定是早就看我不順眼，早就想罵我了！我，我再也不和她好了！”

  祁正歎了口氣，說：“好了好了，都是男子漢了，別這麽小氣。”

  莊凡說：“我不當男子漢，我還不如當小姑娘呢。”

  祁正看他還來勁了，直接說；“還哭是不是？沒完了是不是？”

  莊凡哼了一聲，把臉扭到一邊。

  祁正說：“再哭，再哭一會兒還讓她導。”

  這話的效果就跟家裏長輩跟不聽話的小朋友說“再哭就讓大灰狼把你叼走吃了”一樣。

  莊凡聽完身體一僵，擼著袖子迅速擦了一把眼淚，他的眼睛還是紅彤彤的，鼻子也是紅彤彤的，他用哭得沙啞的聲音艱難的說：“我好了。”

  祁正起身，無奈極了，說：“你和秦旭去洗把臉，一會兒回來再拍。”

  莊凡和秦旭背影落寞的走出了攝影棚。

  祁正再一回頭，就看到梁千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摸到了他的導演位上，手裏還拿著他的導演喇叭。

  他趕緊走過去，把這姑奶奶攆走，說：“你沒事去玩遊戲行嗎？”

  梁千歌仰著頭說：“導演，我這是幫你分擔啊。”

  “不用了，客氣了，我自己來就行。”

  梁千歌說：“至少這個鏡頭讓我拍完吧，我都開始了，你這樣我多沒麵子。”

  祁正看了看周圍，看到很多人都或明或暗的往這邊偷瞄，再看梁千歌那可憐巴巴的樣子。

  也是，是他同意讓她接手的，現在又把她擼下台，小姑娘愛麵子，肯定覺得難受。

  那是讓她難受好，還是讓莊凡和秦旭難受好？

  如果用看待演員的目光，梁千歌一個肯定是頂過莊凡和秦旭兩個在祁正心裏的地位的。

  但是莊凡和秦旭又做錯了什麽。

  “這次我保證不罵人，我發誓！”梁千歌趕緊舉起三根手指，看起來很誠懇。

  兩人到底還有一層私交關係在，祁正猶豫了一下，還是心軟了，說：“那就讓你拍完這條，就這一條，我看著你。”

  梁千歌立刻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

  二十分鍾後，祁正一邊聽著梁千歌源源不斷的口吐芬芳，一邊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然後不出意外的，摸到了兩根脫落的短發。

  他終究，還是開始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