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小姐，這……”梅姨小心翼翼的湊到梁千歌耳朵邊問：“是不是小譯昨天看到你和薄先生吵架，心裏太難受，所以今天才……”

  梁千歌皺皺眉，她不知道兒子對薄修沉的感情已經這麽深了。

  小譯以前也會參加學校的比賽，幼兒園的比賽，大多都是玩票性質的，他參賽後從來不會邀請她一定要來學校看，但事後他會驕傲的拿出獎狀送給她。

  梁千歌不知道這次鋼琴賽是有哪裏不一樣，也或者，乍然有了爸爸，小譯的心態就轉變了？

  想要像別的小朋友那樣，也讓爸爸媽媽一起來看他比賽了？

  梁千歌有些難過，不是難過在小譯突然這麽需要爸爸，而是難過這孩子什麽都不跟她說。

  梁千歌按了按眉心，猶豫著要不要給薄修沉打個電話。

  既然小譯這麽喜歡薄修沉這個爸爸，那現在孩子不見了，她是不是應該告訴他？

  想了很久，梁千歌還是沒打這通電話，她發了通短信給薄修沉，短信剛剛按了發送，就聽那邊年級主管突然指著電腦屏幕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梁千歌也顧不上手機了，立刻衝到電腦前去看。

  這是十分鍾前的監控，視頻裏，狹窄昏暗的走廊中，梁小譯兩手踹在衣兜裏，慢吞吞地推開沒有上鎖的器械室的門，走了進去，一直沒有出來。

  “器械室？”梁千歌問。

  老師們一邊領著她往外走，一邊解釋說：“就是放置一些體育課需要的健身工具的地方，說是庫房也行，因為器械室外麵的走廊比較窄，還很黑，小朋友們向來很怕來這裏，還有傳言說器械室鬧鬼，我們之前也是忘了排查這裏……”

  說話間，眾人上到三樓，站在了器械室門口。

  器械室的門上半截是玻璃，可以看到裏麵的情況，梁千歌湊過去看，就看到裏麵，一個短頭發的小男孩正背對著大門，正對著窗戶，坐在一個灰撲撲的課桌上方發呆。

  梁千歌心又揪了起來。

  梅姨也覺得很難受，她說：“這孩子太可憐了，單親家庭的孩子，真的會比較脆弱。”

  梁千歌以前沒有覺得這點，現在她也這麽覺得了。

  她在考慮，是不是應該為了孩子，同意小譯多跟薄修沉接觸接觸。

  “學校老師可以照顧教導孩子，但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家長，梁小姐，還是您親自進去吧，我想你們母子間，應該會有些話想單獨說。”

  說這話的是年級主管，她知道，梁小譯是跟母親姓，一般父母離婚，跟母親姓的孩子，可能是跟父親的關係非常惡劣。

  梁千歌點點頭，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

  梁小譯似乎沒發現，還看著窗外，像是在發呆。

  梁千歌慢慢的走到兒子背後，小心翼翼的喚道：“小譯？”

  梁小譯沒有回頭。

  梁千歌又喚了一聲：“兒子？”

  梁小譯還是沒有回頭。

  梁千歌皺了皺眉，想走到他麵前去，就聽梁小譯突然開口：“恩，我還在。”

  梁千歌一愣，意識到什麽，看向兒子的耳朵。

  就見梁小譯的耳朵上，真的有小小的耳機。

  他在打電話？

  梁千歌遲疑著要不要去打斷他。

  前麵的梁小譯突然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對電話那頭說：“我知道，我聽到了，你說你爸爸又喝醉了酒，跟你媽媽吵架，那他打你們了嗎？”

  “沒有，沒有就行了，那你跟你大伯說了嗎，葉導演知道了嗎？”

  梁千歌分辨出來了，電話那頭是葉崇，葉崇似乎正在跟梁小譯訴苦。

  梁千歌聽到梁小譯又說：“你要是實在不高興，就等你爸爸醒了跟他說吧，你們現在反正也不住在一起，他偶爾回一次你奶奶家，反正明天他就走……好好好，不是走不走的問題，是他性格有缺陷的問題，那你跟我說也沒用啊，我又沒辦法幫你說，上次我幫你報警，都被我媽媽批評了，說我太衝動了，我覺得，如果你媽媽不願意跟你爸爸離婚，那這件事就沒辦法根本解決，歸根究底還是得看你媽媽。”

  梁千歌雙手環胸，站在梁小譯背後不做聲了。

  想了想，她回過頭看了身後一眼，就看到器械室大門外，一眾老師與梅姨，都一臉懵的聽著梁小譯打電話。

  梁小譯小朋友說話可是太成熟了：“婚姻關係本來就是相互的，你爸爸不尊重你媽媽，不愛護你，他這個都不屬於性格缺陷了，這種有暴/力傾向的直係親屬，我們這邊向來主張離了再說，離婚又怎麽了，誰家還沒離過婚呢，我爸爸和我媽媽別說離婚了，結婚都沒結過，厲害吧。”

  這有什麽可厲害的？

  梁千歌突然老臉臊紅。

  後麵的梅姨瞥了老師們一眼，見老師們都神色各異，頓時覺得尷尬極了。

  梁小譯又說：“你看你，我一說讓你爸媽離婚，你又著急了，那你想讓我怎麽給你支招，我都聽你絮絮叨叨半個小時……等等，半個小時了嗎？壞了，梅奶奶要接我回家吃飯了，我得先掛了……誒誒誒，你別哭啊……”

  梁小譯抓抓頭，有點手足無措：“好好好，你要說什麽，接著說，我不掛，你先別哭，你都是男子漢了，還哭鼻子，多讓人笑話啊，丹丹不喜歡愛哭的男孩子的。”

  葉崇那邊似乎又說了什麽。

  梁小譯隻能全程耐心哄他：“嗯嗯嗯，對對對，你說的都對，你爸爸太壞了，你媽媽太懦弱了，是是是，等你長大了，一定給你媽媽報仇，那我就等我們小葉崇長大，然後給咱們葉家當頂梁柱了。”

  梁小譯哄了葉崇老大半天，那邊終於肯掛了。

  梁千歌雙手叉腰，站在兒子背後，挑起一邊眉毛。

  然後她又聽到梁小譯掛了電話後，對著自己的手表手機，嗤笑一聲，說：“等你長大了，黃花菜都涼了，都快六歲了還哭鼻子，小屁孩。”

  梁千歌：“……”

  梁小譯把耳機取下來，跳下書桌，轉身打算離開。

  結果一扭頭，措不及防地就看到身後不知何時站著的烏泱泱一大幫人，他嚇得後退數步，差點跌倒。

  梁小譯目瞪口呆地看著後麵這些人，眼神冷漠的媽媽，滿臉無奈的梅奶奶，怒氣衝衝的老師們。

  他咽了咽唾沫，視線掃了眾人一圈，最後看向媽媽，哆哆嗦嗦的喊：“媽……媽媽……”

  梁千歌雙手抱胸，挑眉看著兒子，冷笑一聲：“行啊梁老師，家庭調解經驗挺豐富啊，給你辦個情感類廣播欄目？讓你當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