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盈就看一眼芙姐兒。

  芙姐兒衝她微微一笑。“娘您說吧，沒事的。”

  夏盈抿抿唇，她才道：“芙姐兒你母親姓王，是琅琊王氏的後人，祖上開始就是頂頂有名的清貴人家，甚至你大哥哥的翟家都比不上哩！你母親還是王家的長房嫡女，這樣的女子從生下來開始就有王侯之家爭相下聘想要迎娶。你的母親又生得清麗出眾，外加詩文雙絕，自然嫁的是京城裏一等一的好人家。”

  “隻可惜，你外家那一脈因為被卷進了瀧哥兒她爹的事情裏，眼見皇帝雷霆震怒，好些和王家聯姻的人家都害怕了，他們紛紛將娶回家的兒媳婦遣送回了娘家。這其中就有你的母親。”

  而被婆家休棄的女子，注定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尤其當她們的娘家還是處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候！

  芙姐兒垂下眼簾。“原來如此。難怪那天爹死活不肯說我親生父親是誰。這樣沒心沒肺、不顧夫妻情義，隻管保全自己的男人，他不配做我爹！”

  她的聲音依然輕柔婉轉，但夏盈分明看到她和小七交握的手已經收得死緊。

  夏盈也歎口氣。“其實你外家也還算有良心了，知道自家難保，所以他們就把被送回家的閨女都送到庵堂裏出家，還帶足了銀兩，本來是打算好歹讓這些苦命的女兒有個安養到老的地方。結果千算萬算，他們卻沒有想到，就在王家被牽連之後，庵堂的住持就起了歹心，趁著夜黑風高就想把這些女子全都弄死，然後把那一大筆錢都給吞了！橫豎這些女子沒了娘家的庇護，死了也沒人知道。”

  “虧得當時你爹帶著你兩個哥哥路過，遇到了逃命的你娘，他把她給搭救了。你娘是在逃命的路上生的你，芙姐兒這個名字也是她給你取的。她希望你能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花，不要與其他的花兒去爭奇鬥豔，隻管安安穩穩、與世無爭的過完一輩子就行了。”

  芙姐兒連忙屈身行個禮。“女兒知道了，我會謹遵母親的遺願的。”

  “等一等！”

  這個時候，顧元昊又忍不住發聲了。

  “原來哥哥和妹妹都早知道他們的身世了？三個人裏頭，就我自己不知道自己不是爹親生的？”

  “對呀！全家裏頭就你最遲鈍。”夏盈頷首。

  顧元昊再次飽受打擊。

  看著他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一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滿屋子縈繞的悲傷的氛圍也因此被衝淡了不少。

  “也就是說，咱們家裏，大哥，我，還有妹妹，我們全都不是爹生的！”

  顧元昊抱著腦袋，他還在理這裏頭的關係。

  “那爹您又是誰？您從哪冒出來的？”

  終於，輪到他了。

  顧拓呼吸一凜，夏盈也閉嘴。

  關於顧拓自己的事情，當然就該他自己開口。這件事她可不能幫他說。

  就聽顧拓沉聲道：“我本姓冉，乃是曾經神機營裏首席機關製作大家冉家的後人。不過我隻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子，身份比起你們三個都差遠了。冉家同裴家世代交好，所以當初裴家出事後，冉家也不可避免的受到牽連。當時還是送你出裴家的人於心不忍，他動用關係將我從天牢裏救了出來。”

  “而後我們一起帶著你逃難，中途又遇到人將瀧哥兒托付給我們，再後來你們裴家的家仆為了保護我們犧牲自己，後來就是我帶著你們兩個人逃命。然後中途我再救了芙姐兒她娘，我們又一路顛簸，東躲西藏，兜兜轉轉來到了江邊省。”

  一家三個孩子裏頭，其實隻有顧元昊是正兒八經被托付給顧拓撫養長大的。顧元瀧和芙姐兒都是半路上臨時加塞。

  偏偏這個走最正經途徑做了顧拓兒子的家夥，卻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冉家和江邊省的顧家有舊，我本來是打算過來這裏投奔故人的。偏偏等到到了這裏，正好遇到這裏的顧記招惹了當時的知府黃大人，他們全家都被下獄抄斬！”

  說起這些往事，顧拓也是一臉唏噓。

  “我好容易買通了獄卒進牢裏去找到人，卻見顧家的人都已經在黃知府的授意之下被嚴刑拷打，死的死傷的傷，活著的人已經不多了。其中就有真正的顧拓。”

  “當時他其實也已經隻剩下半條命了。我原本是想把他給救出來的，可是他卻求我幫他帶走他的三個孩子，然而那時候他的三個孩子早就已經死了！他得知這個消息，就徹底不想活了。隻是他心裏還存著幾分恨意，所以他就把他的身份給了我，他對我的所求就是一定要幫顧家報仇、幫顧家洗刷冤屈！我答應了。”

  “正好，他膝下也有兩兒一女，三個孩子的年歲也和你們差不多。我就又想辦法買通獄卒，將他從牢裏救帶出來，把他還有他的三個孩子假扮成我們幾個的模樣葬在了外頭。然後，我才帶著你們來到顧家村，所有人都姓了顧。”

  好在顧家本來犯的事情不大，而且江邊省牢獄裏頭的看管也比京城鬆散多了。當初的黃知府本來也就是為了出口氣，等把顧家的主事人以及害死他寶貝兒子的顧家公子給處理掉後，他的氣就消了大半，剩下的顧家人有沒有死全，他根本就不在乎。

  這才給了顧拓操作的空間。

  他們一家四口也才終於得以給自己弄到身份，從而在江邊省裏安頓下來。

  這一係列的故事紛繁複雜，可叫一群孩子都聽得腦袋發脹。

  等顧拓說完，夏盈就趕緊將放在一旁的蒲團拿過來。

  “我知道這些消息給你們消化還需要時間。但是你們隻需要知道，你們的親人都是一等一的正派人士，他們死得其所，你們也要以他們為傲，這就夠了！現在，你們趕緊來給你們的祖輩磕頭上香吧！他們都已經等了你們這麽多年了！”

  幾個孩子紛紛照辦。

  芙姐兒也拉著小七。“你陪我。”

  “好。”小七乖巧的點頭。

  四個孩子在蒲團上跪下，他們遵照顧拓的指示對著一堆牌位磕頭、上香，所有流程都進行得一絲不苟。

  等到祭拜完畢，所有的香都燃盡，顧拓就又拿起紅布將牌位蓋了起來。

  “現在，翟家、裴家身上的汙名都還沒有洗清，所以這些牌位還不能見天日。咱們也隻能現在這樣祭拜一下了。以後每年我都會帶你們一起來祭拜。”

  “孩兒明白。”幾個孩子紛紛點頭。

  夏盈也長舒口氣，她就過去打開門。

  “好了，今天該幹的事情都幹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

  顧元瀧、芙姐兒小七都乖乖的出去了。

  唯獨顧元昊還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