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茅玲瓏聽不明白她的意思。

  夏盈就長歎了口氣。“過去我身在鄉間，眼睛裏看到的隻有那些鄉下的女子從生下來就被剝奪了生存的權利。就算有些勉強留下一條命，但日子也都不好過——就如我當初在夏家一般。所以在我有了能力之後，我才會竭盡全力的幫扶這些貧苦的女子。

  “但是現在到了京城，我才發現其實不止是貧苦女子的日子不好過，那些家境優渥的女子，她們其實一樣也被另一種規矩緊緊束縛著。比如伏芷珍，她還算是生長在自由開放的家庭裏的，卻也不能在自己的畫作上署名，卻必須標注上父兄的印鑒才能將之流傳出去。再比如你，你看似錦衣玉食富貴無憂，但對應著這份富貴生活的，卻是無窮無盡苛刻的要求。一旦你做不好，各種謾罵和指責就會接踵而至。可是你再看看那些男人，他們會有這樣的苛求、以及做不好後會被人追著罵嗎？

  “的確不會。茅玲瓏想想搖頭。

  “所以說啊！夏盈長歎一聲，“女子苦，是這世上的所有女子其實都過得苦。底層有底層的苦，高層也有高層自己的苦。相對於男人而言，咱們女子背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茅玲瓏聽明白了，她麵上就浮現出一抹無奈。“你這些話要是放出去，京城裏那些貴婦怕是不會同意。

  “那是當然，從小生長在這種環境裏，她們早已經把這些責任和要求都視為理所當然。而且身邊的人都是這麽過的，而且大家都過得很好，那麽她們又為什麽要特立獨行？隨大流，是最容易合群、也最簡單方便的一種生活方式。反倒是我這樣的，才叫挑唆所有人不得安生的壞心眼哩！夏盈笑道。

  這種話她以前在江邊省就聽了不少。多少娶不上媳婦的光棍漢，還有媳婦慢慢覺醒過來不再任由他擺布的男人都天天追著她罵。他們的千金書局都被人又是潑糞又是放火的，私底下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回。

  她做的這些事情，在鄉下地方都已經激起了這麽大的反彈，那就更別提在京城這個世家大族多如牛毛的地方了。

  這裏的人才是全天下最古板最墨守成規的！

  所以夏盈心知肚明，自己的這些理論放出去後，她會受到多大的攻擊。

  茅玲瓏聽了，她就放心了。“你心裏明白就好。不過……就算明白，你也不會放下自己的初衷，對嗎？

  “當然不會。夏盈堅決搖頭，“而你堅持要在京城開辦千金書局，不也是為了讓更多的女子把日子過得更好嗎？咱們這個舉動，叫做農村包圍城市！一步一步蠶食鯨吞，在不知不覺間就將她們全都給同化過來了！

  “農村包圍城市……好一個農村包圍城市！茅玲瓏被夏盈的話逗得前仰後合。

  聽了夏盈妙趣橫生的一番話，現在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雖然現在的我隻能屈從現實，但並不表示我的女兒孫女也得如此，不是嗎？隻要咱們好好努力，總能一點一點改變所有人的想法，讓他們將咱們的理念視為正常想法的。盈娘姐姐，你說對不對？

  “對！

  夏盈定定點頭。

  “所以當下，也就隻能咱們多忍耐忍耐，然後我們後麵的女孩子才不需要和我們現在一般頂著這麽沉重的枷鎖過活。這麽一想，我瞬間動力十足！

  “我也一樣。茅玲瓏頷首，“雖然現在我必須認命，但我不想我的女兒以後和落到我這樣的境地。所以，我會和你一起努力的。

  兩人就相視一笑，當看到對方眼中熠熠生輝的光亮的時候，她們的心情都好多了。

  她們卻不知道，她們兩個人的姐妹私語全都被站在窗外的寧王給全數聽了進去。

  耳聽到茅玲瓏的語氣已經變得輕快起來，甚至和夏盈說上幾句後，馬上又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他也唇角微勾，而後慢步轉身走了出去。

  人才剛到外頭，就見一個丫鬟迎麵過來了。

  方才在兩位美人前來茅玲瓏這裏拜見的時候，她是跟在徐側妃身邊的。

  現在，丫鬟衝著寧王屈身一禮。“王爺，徐側妃知道王妃的義姐每次過來，她們姐妹都要說許久的話，恐怕沒空侍奉您了。所以，側妃鬥膽準備了一桌酒席，還請王爺賞臉移步。

  “愛妃還真是有心。寧王頷首，“那本王就過去吧！王妃這邊的確沒本王什麽事了。

  丫鬟聞言大喜，她趕忙轉身就給寧王帶路。

  夏盈在寧王府待了整整一天，她和茅玲瓏一起用了晚膳，就聽到丫鬟說寧王晚上就在徐側妃那裏歇下了。

  夏盈又冷笑一聲。“你們這位徐側妃真不錯哩！仗著自己是太後賜給寧王的，腰杆挺得那叫一個筆直。剛才咱們見麵，她就過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現在更好了，我都還沒走哩，她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展示自己的魅力了。我怎麽覺得，她這麽做是在故意報複我剛才不給她臉麵？

  畢竟，她不給臉麵沒關係，寧王給就行了！這不正是徐側妃想傳達給她們的意思嗎？

  既然已經說服了自己接受這個事實，茅玲瓏現在早已經恢複了平靜。

  聽到夏盈的冷笑聲，她隻淡然一笑。“說起來，徐側妃也是個可憐人。她和我一樣，婚姻不由自己，現在嫁了人，也隻能靠爭得男人的寵愛來確保自己的地位。我要是和她一般見識，那反倒是把自己拉到和她一樣的位置去了。沒這個必要。

  “倒也是。夏盈頷首，“你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去做哩！爭風吃醋這種事情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真有這個空閑的話，咱們抓緊時間把千金書局盡快給辦起來不是更好？

  “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茅玲瓏笑道。

  徐側妃故意給這對姐妹倆製造的這份難堪，就直接被她們倆給無視掉了。

  不過，在茅玲瓏跟前表現得再大度，夏盈等回到家後，她還讓忍不住在顧拓跟前罵了好幾遍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慘遭波及的顧拓表示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