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湧金不失時機地站了起來：“感謝稅務局，感謝你們來公司宣傳解讀稅收政策、進行操作輔導，這對於我們全麵了解和掌握國家的稅收法規，盡享稅收優惠政策大有幫助，對這種上門服務我們表示熱烈歡迎。我想問一下稅務局幾位在座的領導：你們剛才一直說昨天稅務局的人來進入華金公司進行提醒服務的，能不能解釋一下其中的含義？”

  陳湧金的這番表態不光是要表明他讚同陳棟梁的提議，而且要繼續表達陳棟梁的用意、說出陳市長在這種場合不便直接下達的命令，即：稅務局趕快把最後期限的事說來給大家聽聽吧，還磨蹭什麽呢？現在已經很明確了，這才是王積利董事長登門拜訪的真正目的。

  吳副局長不假思索地問：“這還需要說嗎？除了這位漂亮小姐難道你們還有誰不知道這個最後期限的？”

  肖賢文感覺他受到了戲弄，怒氣衝衝地問：“什麽最後期限？誰知道還存在最後期限？以前你們有誰對我們說過？”

  稅務局長點名請吳副局長解釋最後期限代表的意思以及它的來由。

  “這項優惠政策還處在試行階段的時期，陳市長選擇了華金公司作為試點單位，主要內容就是對生產全出口或出口準內銷產品的外資企業規定最後納稅期限，這樣有利於企業進行生產規劃、按計劃提供出口茶品以及簡化外資企業的納稅手續。由於其他的企業暫時還沒能享受到這項優惠，所以包括稅務局以及華金公司，除了參與具體操作的人，其他很少有人知道有這麽個最後期限。”

  稅務局長最後做了幾句補充：“現在證明這個最後期限對我市吸引外資和促進外資企業的發展起到了積極推動作用，如今這項優惠政策已經覆蓋了我市所有外資企業，所以再也沒有保密的必要了，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知道也應該知道。”

  王董看了看坐在他左邊的肖賢文，又回過頭看了看坐在他右邊的陳湧金，沒說話，神情卻在告訴兩人：聽到沒有？不是我故意不把這個最後期限向你們公布，而是政府當初有規定這信息不能公開，但是，隻要在規定的最後期限內把該交的稅都交了，華金公司就不存在偷稅漏稅問題。自己說自己偷稅漏稅，你們這兩個老總傻不傻呀？

  陳湧金忙著用英語小聲地把稅務局長的話翻譯給坐在他旁邊的REIKA小姐。

  肖賢文卻真的犯傻了。他不光是聽明白了，而且肖賢文意識到他已經落入了一個大陷阱：丟卒保車的做法完全是多餘的，不僅虛驚了一場，還將有著知遇之恩的老王總賠了進去。

  稅款可以補繳，寫給總部王董的報告卻收不回來。肖賢文懊悔不已。偷稅漏稅這一說沒有了，王董和總部的人、還有陳湧金將會把全部的精力和資源用來追查出口轉內銷產品的倉儲、物流、銷售以及發票等操作過程中存在的疑點。肖賢文擔心這麽順藤摸瓜查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查到他的頭上。而查出問題之後，董事會的人除了經濟上會給他嚴懲之外，還會讓他的名聲在行業內、在台灣變得臭不可聞。

  讓肖賢文更加痛不欲生的是：肖賢文揭露了老王總和對他信任有加的小王總，這也就間接地得罪了老王總的弟弟王董。而且，華金公司的台灣主管們在得知了肖賢文連自己的恩師都會出賣，誰還會再認他做朋友？即使回到台灣也做不成人了，他肖賢文將再也無臉見人了。

  想到這些，肖賢文不寒而栗。思來想去，肖賢文認為他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主動辭職。主動辭職與被動辭職（指公司主動提出來請員工辭職）比起來，經濟上的損失大多了，得不到任何補償，可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肖賢文希望提出主動辭職之後，王董事長能夠看在他為台灣工廠以及華金公司作出過貢獻的、立下過功勞的份上對他不再追究，偷稅漏稅一事到此為止，不再追查下去了，也不去管華金公司兩位老總寫給董事會的報告。

  肖賢文息事寧人的想法與王積利不謀而合，這四個字的內容卻大相庭徑。

  王積利要平息的是所謂的偷稅漏稅這件事實上已經發生、卻能挽救回頭的事，寧人就是讓華金公司的兩位老總了解到了政府給予的稅收優惠政策，用不著怕被人舉報，舉報人和被舉報人都可以平安相處。但對於老王總和小王總，也即王積利的親哥哥和親侄子，王積利要一查到底，這也是他來華金公司的真正目的。

  王積利最恨家族內部的人為一己私利攫取不義之財、挖家族企業的牆角。自從華利集團走上正常發展之路，王積利將他的時間以及精力最少有一半消耗在家族內部。

  企業逐漸壯大，子公司和建在海外的工廠越來越多，王積利需要從家族人員中考察和挑選合適的人去管理，而且還要監督這些獨當一麵的人能夠完全站在集團利益的立場上經營各個子公司和工廠，後者的工作量以及難度要大得多。

  以前，王積利還有陳華秀做搭檔，兩夫妻一人關注市場，一人監督內部。王太太去世之後，王積利將生意上和企業未來發展一檔子事全部交給了他的精英團隊，而他自己則全力以赴抓好集團內部的人事管理，直接監管那些在各個子公司和海外各工廠擔任最高職務的管理人員，而這些人往往都是家族內部的人員。

  華立集團發展成為一家跨國公司，家大業大，董事長王積利迫切需要鎮守一方的管家，希望這些管家對華利公司鞠躬盡瘁，盡職盡責，並且具備做一個管家的能力。管家的人選王積利首先在家族裏麵挑選，其原因不言而喻。王積利本人發達了，他希望能夠帶動家族全體人員共同致富，家裏人總比外來人腦子裏會多一些主人翁的意識，所以將子公司或者下屬各工廠交給家族之間的人管理比較放心，畢竟他們會把它完全當成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