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陳棟梁回家比往日要早。進了，見妻子正在客廳用遙控器大彩電調整頻道，她這段時間都在追劇，那是一部最近全國的電視台都在熱播的電視劇，今晚要播放的是大結局。聽到陳棟梁進了家門，他妻子的屁股戀戀不舍地離開沙發，她進到廚房去做晚飯，客廳桌子上的方便麵今晚她用不上了。

  陳棟梁跟進廚房：“晚飯別做了，有現成的。”

  妻子見他兩手空空，疑惑的問道：“在哪？”

  “有人會送過來，我們都喜歡吃的，正宗的老湯紗麵。”

  說到老湯紗麵，陳棟梁的妻子立即想到了吳玉秀，也想到了她和陳棟梁名義上的侄子陳湧金。

  “阿金當了副總以後有好長時間沒過來了，是不是認為你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陳棟梁當即予以駁斥：“胡說什麽？他現在忙得連他自己家都不是經常回來，他回家是看他的母親，哪個說阿金一定要來我們這。”

  陳棟梁的老婆撅了噘嘴：我才不稀罕他來不來看我，隻要他不要忘記了你是他的大恩人就好了。她相信了今晚肯定不會挨餓，她放心的重新回到客廳坐下來，整個心思又轉移到了電視機上。

  陳棟梁看了一下手表，在老婆身旁坐下，眼睛卻不停地往院大門那邊盯著看。

  不一會，院子裏的狗愉快地發出輕聲叫喚，緊接著院門被推開了，陳湧金身穿一件紫紅色羊毛衫，下麵一條黑色棉絨休閑褲，一手提著一隻保溫桶快步走了進來。

  “舅舅、舅媽，您們在家嗎？我媽讓我給您們送紗麵來了！”

  陳棟梁和他妻子立即走出客廳相迎，他的妻子笑吟吟說道：“總是吃你媽做的東西，不好意思啊！阿金啊，你這麽忙還給我麽送麵條來了，快進來！你舅舅也是剛進的家門，我這正準備做晚飯呢！”

  陳棟梁接過陳湧金手上的一隻保溫桶。

  “阿金，走，我們去廚房。”

  陳湧金往客廳看了一眼，裏麵的電視機聲音開的老大，便轉身跟在陳棟梁後麵。

  兩人往廚房走去的路上，陳湧金問道：“舅媽不和我們一塊吃嗎？”

  “她舍不得她的電視劇，我們吃我們的，留一桶給她。”

  陳棟梁先進到廚房打開燈，陳湧金將兩隻保溫桶放到一張不大的四方桌上。

  陳棟梁的家裏有專門的吃飯餐廳，兩個孩子離家出去以後，陳棟梁的妻子放了一張桌子，除了家裏有客人來，兩夫妻平時就在廚房裏的這張小餐桌上用餐。

  小洋樓的這所廚房設計和建造的很大，多放了一張吃飯桌空間還有富餘，陳棟梁夫妻倆幹脆將冰箱、食品櫃也搬了過來。

  陳湧金熟練地從櫥櫃裏取出兩隻瓷碗，一麵動手就要打開一隻保溫桶的蓋子。

  “慢著！我就知道你也沒吃，這一保溫桶能夠我們兩個大男人吃的？”

  陳棟梁說完拉開食品櫃，從中拿出一瓶白酒將兩隻本用來裝麵條的空碗倒成一樣平，又取出幾盒午餐肉罐頭放到桌子上。

  “把酒打開吧，下酒菜將就點。阿金，你好長一段時間沒在舅舅家喝一杯了。今天是個好機會，你舅媽被電視劇迷住了，等我們喝完了，喊她過來一起吃麵。”

  說喝就喝。陳湧金以前出海打魚隨船漂流十天半個月是常事，一條船上的漁民湊在一起喝酒既打發時間又能解悶，個個都練出了好酒量。從漁船上下來之後，陳湧金就很少有酒喝了，在學校不準喝、在公司裏要注意形象，回到家裏想放開量喝又有他媽管著，也隻有到舅舅家才能和陳棟梁一起喝個痛快。

  陳湧金今天解決了一塊心病，正好放鬆一下心情，他端起酒碗：“舅舅，我敬您，感謝你為我指點迷津，使華金公司避免了一場醜聞。”

  “不談工作！今晚的酒是祝賀你懂得明辨是非，把國家的利益當成至高無上，這說明你又成熟了。來，一起喝！”

  兩人各捧起碗喝了一口。陳湧金知道陳棟梁的酒量不如他，舅媽在家的情況下他也不敢讓舅舅喝得太多。但喝少了也不行，酒不喝得差不多，陳湧金每次向他舅舅討教，都會被陳棟梁以在家不談工作的名義婉拒。所以與陳棟梁一起喝酒，如果想從舅舅這裏得到“真傳”，陳湧金必須準確地把好一個喝酒的度。不能讓陳棟梁喝醉，而要讓舅舅喝得開心。

  陳湧金：“聽舅舅的，在家喝酒不談公事。請讓我敬您一大口，然後請舅舅操心一下我的私事。”

  兩人便喝了一大口。

  接著，陳湧金借助各種喝酒的借口敬陳棟梁的酒，幾個回合下來，兩人碗中的酒下去了一大半，陳湧金不敢再敬。

  “什麽私事，怎麽還不說來聽聽？看看我能不能幫得上你。”

  陳湧金心中一喜，火候到了！

  “舅舅，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該不該提？”

  陳棟梁一愣，請求？他不明白陳湧金都已經當上外企副總了，如果不是公事還會有什麽個人私事來求他。

  “那就不說了吧，阿金我從小就沒少了舅舅、舅媽的關照，你看我都這麽大了，再來麻煩您多不好意思。”

  或許喝了點酒，陳棟梁偏偏逼著陳湧金快說：“雖說你不是我的親外甥，阿金你什麽時候有困難不是我給你解決的？你什麽時候在我這裏客氣過？不想說就別提，既然你提了就痛痛快快地說來我聽。”

  陳湧金假裝受到了驚嚇：“舅舅請別生氣，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請舅舅在政府機關為我謀一份差事，哪怕是打雜也行。”

  陳棟梁真正受到了驚嚇，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往陳湧金身上上下打量，好似陳湧金是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不速之客。

  “我說你今天穿的怪模怪樣，原來是你的腦子進水了。”

  陳湧金趕忙解釋道：“如果舅舅為難也就算了，我另找其他途徑吧。這企業我實在是不想做下去了。”

  “為什麽？”

  “一個企業堪比一個小社會，外部市場強烈競爭、內部管理控製成本，人、機、物、料、采購、銷售樣樣操碎了心，而且出力不討好。我不是這塊料，也不感興趣，政府機關進不去，找個學校當老師也好，文化課我能教，哪怕教孩子們唱唱歌也挺好。”

  砰——，嘩啦啦——。陳棟梁一拳砸向桌麵，小小方桌離地跳了三跳，兩隻瓷碗裏剩餘的酒全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