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眼中，淩雁月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

  她大大咧咧嘻嘻哈哈，有時候又氣場十足成熟大方，雖說平常都跟著他們一起嬉笑打鬧，但偶爾也會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疏離和神秘。

  她雖然鮮活靈動地站在他們的麵前，但又感覺她似乎站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

  就像現在這樣。

  白龍把他們帶到那個朋友住的山腳下之後，淩雁月問清了路該怎麽走，就催促著他們趕緊去龍之島，和他們告別離開了。

  “走吧。”紅龍對另外兩個人靜靜地站在那看著淩雁月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但是他沒表現出來，隻是開口提醒道。

  “嗯，走吧。”

  淩雁月按照白龍的指示，在山中七拐八拐地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那一間他朋友平時居住的小木屋。

  木屋前站著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

  聽到動靜的男人也轉過身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看清他的麵容之後，淩雁月有一點點的驚訝，因為他看起來並沒有像白龍說的那個年紀一樣蒼老。

  “你好，請問是卡爾先生嗎？”淩雁月打個招呼問道。

  黑衣男人的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兒，他的皮膚很白，一頭淩亂的短發一根根地支棱著，眉角有深深的紋路，看起來是個心思深沉且有些嚴肅的人：“你有什麽事嗎？”

  “我是布盧爾的朋友來，這是因為有些事想找您幫忙。”

  “什麽事？”

  “我想要麻煩您再打開一次通往墮之淵的通道。”

  空氣沉默了一瞬，疑似是卡爾的黑衣男子抬步走到了淩雁月的麵前，他的視線充滿探究地打量著她：“你一個人族，去那幹什麽？”

  “去找我的愛人。”

  “你的愛人是個惡魔？”

  “因為一些原因他被惡魔帶到了墮之淵。”

  “你的愛人是個惡魔？”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嗯，”卡爾點了點頭，“很重要。”

  淩雁月沉默了，她摸不清對麵這個男子有什麽樣的心思。

  “所以，”卡爾又重複了一遍，“你的愛人是個惡魔？”

  “……是。”淩雁月還是如實回答了。

  她要是想在這個問題上撒謊，是絕對可以瞞得過去的。

  但是哪怕隻是麵對著一個陌生人，她也不願意做那一個否認他血脈存在的人。

  她以為這個回答可能會讓卡爾不願意出手幫忙了，但是卡爾隻是“嘖”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打開墮之淵很麻煩的。”

  “前輩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淩雁月立馬打蛇隨棍上地說道。

  “嗯……”卡爾想了想，“確

  實是有些東西需要你幫忙。”

  他拿出了一張牛皮紙和筆，低頭在上麵寫了一些什麽，然後遞給淩雁月：“這上麵的這些藥材都在這座山裏，你去把他們都采來。”

  “這些藥材都很敏感，所以你到時候不可以使用魔法，隻能用雙手去采挖。”他緊接著補充了一句。

  “可是……”淩雁月拿著那張羊皮紙，神情有些遲疑。

  卡爾見狀挑了下眉：“怎麽了？你想反悔了？”

  不知道為什麽，淩雁月覺得他似乎十分期待見到自己反悔的樣子。

  “沒有。”淩雁月說，“隻是我對於這種藥材實在是沒有研究，這上麵隻寫了它們的名字，我也認不出來他們到底是長什麽樣的呀。”

  卡爾的眉角耷拉了下來，又變回了那副冷臉男的樣子，他又摸出一本書扔給淩雁月：“自己找。”

  淩雁月還沒反應過來，趴在他肩頭的菲爾斯就先像個小鋼炮似地射了出去。

  它嘴裏咬著那本書，輕盈地落在地上，然後再搖頭晃腦地咬著那本書拱回淩雁月的身上。

  “謝謝。”淩雁摸了一把它油光水滑的皮毛，道了聲謝。

  菲爾斯沒有應聲，晃尾巴在空中打了個卷兒。

  “你把他們都找全了再來找我吧。”卡爾說了一聲就轉身往屋子走回去。

  他一邊推開門一邊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對淩雁月道：“這隻小老虎不能帶，他會損傷那些脆弱的藥材的。”

  他向淩雁月所在的方向張開手掌，五指收攏的刹那菲爾斯已經從淩雁月的身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到了卡爾的手掌中。

  他捏著菲爾斯的後頸皮晃了晃，眼神中不帶什麽情緒地看了淩雁月一眼，然後抬步進屋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淩雁月才抬手摸了一下後頸，撫平她剛剛在卡爾出手的瞬間立起來的雞皮疙瘩。

  這是一個超傳奇法師。

  大路上的超傳奇法師就像是一個傳說般的存在，淩雁月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在一個不知名的山上見到這種大神。

  這麽一想，他年輕的容顏和能夠打開墮之淵的實力就都有了解釋。

  在別人的眼裏可能難於登天的事情，在超傳奇法師的手下卻是順手拈來，隻要是和魔法有關的事，他們就是絕對的強者。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牛皮紙和書本，暗暗感到頭痛。

  －

  她花了整整七天，把這座山頭翻來覆去找了個遍，終於把卡爾在牛皮紙上列出的藥材都給找到了。

  盡管在山頭忙了七天，但是因為有清潔魔法和醫療魔法的輔助，淩雁月看起來不算太狼狽，隻是神色中多了些掩不住的疲憊。

  她把那一袋忙了七天的心血都遞給

  了卡爾，卡爾卻隻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就隨手收進了魔法空間。

  “你確定你要去墮之淵嗎？”卡爾問她。

  “我確定。”

  “那裏魔氣橫生，到處都是惡魔，很危險。”

  “沒關係。”

  “或許你的愛人早就死在那裏了，你過去也隻是送死而已。”

  “他不會死的，我會找到他。”

  “找到他之後呢？他是個惡魔，在那裏受到魔氣的滋潤，可比待在大陸上好上千倍萬倍，他或許根本就不想和你回來。”

  淩雁月的信念很堅定，對於卡爾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勸退也沒有猶豫：“前輩，我們可以準備開通道了嗎？”

  她的語氣那麽肯定，眼神又是那麽的明亮，似乎她將要趕赴的不是生死未明的恐怖之地，而是一處充滿美好的寶藏之地。

  嗯，或許在她眼中那就是美好，因為那裏有她愛著的人。

  盡管那是一個世人皆厭的鬼蜮。

  “可以。”

  卡爾說完，抬手在空中劃了個圈，他指尖劃過的區域空氣開始扭曲，逐漸形成一個散逸著絲絲縷縷魔氣的空洞。

  淩雁月看了看那黑洞，又看了看卡爾：“……這是？”

  “通往墮之淵的通道啊。”卡爾說，“你反悔了？”

  “不是，”淩雁月有些遲疑，“那些藥材呢？”

  不是說打開墮之淵很麻煩的嗎？

  就這麽輕輕地劃拉一下就好了？

  那她之前翻那些藥材翻得要死要活的又是幹什麽呢？

  卡爾的眼神裏終於出現了一些波動，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是什麽讓你覺得打開魔法通道會需要用到藥材？藥材有用，當然是有別的用處了。”

  “……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

  當時那個語境下任誰都會覺得他的意思是這一次會需要用到這些藥材吧！

  她懷疑她被人耍了，但是沒有證據。

  算了，就當是提前支付了一部分報酬吧。

  唉，生活不易，小月歎氣。

  “從這裏進去，你就可以進入墮之淵了，不過降落的地點是隨機的，可能你一踏進去就撞上惡魔們的老巢，然後被撕得粉碎。”

  直到最後一刻，卡爾似乎還在堅持著勸退淩雁月。

  淩雁月有些疑惑，覺得卡爾這個人也挺矛盾的。

  說他不想讓她去墮之淵吧，卻又給她打開了通道，似乎他的想法和行動分裂成了兩個人似的，一個在順從，一個在阻止。

  淩雁月朝他鞠了個躬：“謝謝前輩了，我走了。”

  說完，她就不帶一絲猶豫地走進了黑洞。

  她的身影轉瞬間被魔氣吞噬，到達了那個她想要到達的地方。

  但是黑洞並沒有

  隨著她的離開而消失，絲絲縷縷的魔氣不斷地從黑洞中溢出然後消散。

  卡爾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黑洞，眼神變得悠遠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扯開唇角笑了一下，低沉的笑聲從他的唇間溢出：“有點意思。”

  隨後，他也抬步走進了那個黑洞。

  他那個便宜兒子真是給了他太多驚喜了。

  黑洞漸漸在空中消失，山中恢複了常年的寂靜。

  山風把小木屋那扇本就沒關緊的門吹得更開了，在淩雁月未曾踏及的後院，一座墓碑靜靜地躺在樹下。

  上麵寫著：擁抱地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