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地奇拉爾宮中暴走。

  他一時賭氣離開了淩雁月他們，但是因為之前來的時候比較急，布魯諾和休伯特也沒有給他們另外安排別的房間，所以他現在也無處可去。

  嗬，不就是一些剛認識不久的無關緊要的人嗎？滿嘴謊言的臭商人。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他們可不值得！

  然而心裏這麽安慰自己是一回事，但被認可的夥伴們排擠在外的憤怒、委屈和酸澀又止不住地湧上來。

  是的，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心裏把他們當成了夥伴。

  所以剛剛亞德裏恩說的那些話，才叫他格外地冒火。

  說得好像他從頭到尾對他們都是一個心懷叵測的陌生人似的，看到有好處就往他們身上貼，遇到危險了，就自己一個人獨自逃開。

  好啊，既然他們都這麽覺得，那自己就真的那麽做好了，他們是生是活關他屁事？

  明天他就收拾包袱回洛瑟去！

  但是問題是……他今晚該去哪呢……

  小少爺走斷了腿，也不肯拉下麵子回去，正打算到一旁的庭院坐下來休息，就聽到了一個耳熟的聲音。

  “菲利克斯？”

  他轉頭一看，是布魯諾。

  “你怎麽在這兒？”布魯諾問。

  “我準備明天回去了。”他當然不會說是因為自己被他們趕出來了，“反正把他們送到這裏，我的義務就已經盡到了，我還趕著回去享福呢。”

  “啊，這樣嗎？”布魯諾撓了撓頭，神色頗為困惑，“我還以為你和他們關係挺好的呢，看你之前那著急的樣子。”

  “誰著急了，我哪著急了？”菲利克斯立馬反駁，“我……我就是害怕他們出事了，會被父皇責罵。”

  “我才一點都不擔心他們呢。”少年人梗著脖子欲蓋彌彰地補充道。

  “好吧，好吧。”布魯諾也沒太深想，看菲利克斯這副義正詞嚴的樣子，也就相信他了，“既然你明天就要回去了，那今天哥哥就帶你好好的玩一玩吧。”

  他拍了拍胸口，一副意氣風發的老大哥的樣子。

  菲利克斯“嘖”了一聲，跟在他的身後，嘴上吐槽道：“就你還哥哥呢，叫你聲叔叔都不過分吧。”

  “我說是哥哥，你就叫哥哥。”矮人嚷嚷著理直氣壯地裝嫩。

  這邊的失意少年菲利克斯被布魯諾撿走安頓了，那邊的淩雁月幾人也進入了正題。

  第二天。

  休伯特看了一圈圍坐的眾人，又再詢問了一遍：“你們都確定了嗎。”

  “確定了，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淩雁月開門見山地說道。

  休伯特麵帶笑容，眼神深沉，站了起來

  ：“那你們和我來吧。”

  他們跟在休伯特的身後，穿過了層層守衛，來到了地奇拉爾宮的最中心。

  那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巍峨高塔。

  高塔靜靜地佇立在那，它的表麵樸實無華，並沒有多麽華麗的裝飾，帶著最原始野蠻的粗獷，以一種無可置疑的姿態指向天際。

  初看隻覺得平平無奇，然而凝視它的時間越久，就越能感受到一種氣衝霄漢的氣勢和雷霆萬鈞的力量。

  似乎耳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打造鐵器的碰撞聲，烈火灼燒的窸窣聲，炙熱的溫度撲麵而來，千軍萬馬在他們的耳際奔騰。

  敬畏之心倏然而至。

  凝視得越久，那氣勢就像一座看不見的山壓在他們的身上。

  然後就算發現了自己身上的這種異常，眼睛就像被蠱惑了一樣移不開，隻能咬牙強撐著忍受威壓。

  身上的肌肉越繃越緊，血液流動加速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似乎打算隨時衝破身上任何一個出口奔湧而出。

  休伯特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反應，直到他們有人快忍受不了了，才伸手一揮。

  那股迫人的威勢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壓力消失的一瞬間，淩雁月控製不住地腿腳發軟。

  她看向休伯特，休伯特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解釋道：“每個人見到高塔的時候，都會為高塔所臣服。”

  “它會釋放威壓，用以檢測來臣服的人是否足夠合格，隻有越尊敬高塔的人受到的壓力才會越小，反之則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而我們的族係可以與高塔溝通，讓高塔停止釋放這種威壓。”

  “進來吧。”

  休伯特邁開步子向前走，精致華貴的國王披風覆過一寸又一寸粗糲的土地，向高塔走去。

  他此時的背影，像一個蒼老而虔誠的信徒，正踏過千山萬水，朝拜他的信仰。

  沈子墨牽住了淩雁月的手，給她借了一點力，帶著她前進。

  休伯特仰望著高塔，眼裏散發著瑩瑩的光，像是柔蕩的水波，又像是燃燒的烈焰。

  那雙總是浮著膚淺笑意或深沉心思的眼睛，在此刻終於顯出了幾分真誠。

  就連眼角的皺紋也都好像鐫刻上了歲月賦予的神聖和深情。

  他知道這些客人們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但是他連一點餘光也沒有分給他們，隻是注視著高塔。

  注視著他的神。

  “高塔，是有生命的。”

  終於，他開口說話了。

  “我想這一點，精靈朋友們能夠理解吧。”

  “嗯，”貝基也仰望著高塔，回答道，“就像是生命之樹。”

  “是的，就像是生命之樹。”休伯特說。

  他的語氣感慨，

  帶著一些滄桑和傷感：“精靈族的生命之樹和矮人族的高塔，都是烙印在我們種族血肉靈魂之中的深深的信仰。”

  “橫跨大陸的南北兩端，穿越萬年的曆史光陰，他們遙遙相對著，像兩位素未謀麵卻一起陪伴的老友……”

  “眾所周知，矮人族和精靈族從不往來，你想說什麽？”淩風僵硬的略帶煩躁的聲音，打斷了休伯特的抒情詠歎。

  他的狀態有些不太好。

  本來生命之樹對精靈血脈的影響就需要他花不少心力去控製心中的情緒，在休伯特對他們消除了高塔的威壓屏障之後，他瞬間感覺整個心髒胸腔都被點燃了，整個人都置身於一片火海之中。

  他甚至感覺能聽到自己身上細胞被火焰吞噬的聲音，聞到皮肉被灼燒的味道。

  他的手緊緊地抓住胸口，恨不得能將手指刺入，掐滅那突然而至的痛苦焦灼。

  雖然這又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但是他的記憶中曾經有過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望向淩雁月。

  休伯特對於淩風的打斷有些不滿，“在高塔之神麵前，注意你的態度。”

  淩雁月看到淩風的狀態，倒是明白過來了，她對淩風點了點頭。

  是他體內的矮人血統在躁動著想要被喚醒。

  就像當初在德海阿的時候一樣。

  “現在怎麽辦？”淩風定了定神，問淩雁月。

  淩雁月看淩風之前都到地奇拉爾宮了，也沒多大反應，還以為血脈反應也沒有那麽大的影響。

  但是現在一看，好家夥，就淩風那冷汗岑岑的樣子，這哪是沒有影響啊，隻不過是之前還沒有到時候而已。

  她本來打算著等打探清楚環境形勢，然後再像之前在精靈聖地裏一樣找個合適的時間，讓淩風悄摸地就去把血脈給覺醒了。

  沒算到這一出啊。

  但看他這個樣子，她也不忍心叫他繼續忍。

  “什麽怎麽辦？你必須給高塔之神道歉。”聽到淩風問話的休伯特，還以為他是問淩雁月他應該要用什麽樣的態度對待高塔之神。

  淩雁月聽到這話，順勢說道：“對，你就該給高塔之神道歉，快點虔誠地走到高塔麵前，真心誠意地對高塔之神悔過。”

  “好。”

  淩風伸手擦掉下巴上將將要滴下的冷汗，看了眼高塔，向更靠近高塔的前方走去。

  “如果高塔之神原諒你了，你或許可以向高塔之神提出你心中的那個困惑，正直善良的高塔之神會為你解答的。”淩雁月高聲提示道。

  “好。”淩風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頭也不回地高聲應道。

  他明白了淩雁月話中的意思，回想了一下轉化成精靈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他

  握緊了拳，覺得淩雁月說的辦法值得一試。

  隻要他能夠在轉化過程中努力保持清醒。

  “孩子，雖然高塔之神是一個寬容的神明，但也不是誰都可以和高塔之神溝通的。”看到淩風真的願意去道歉，休伯特的臉色雲銷雨霽，又重回和藹，帶著幾分欣慰和不自覺的驕傲說道。

  “也許可以試試看呢，畢竟高塔之神還從未見過生命之神的子民呢。”淩雁月故作玩笑的樣子說道。

  休伯特回了她一個客氣的笑容，顯然並不是很喜歡這個笑話。

  他轉頭看向淩風，看到他的距離已經離高塔非常近了，他眯起了眼睛，大喝：“好了，停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