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子墨輕輕柔柔地應了一聲，掩住了眼中的情緒。

  淩雁月看沈子墨有點心不在焉的，也沒開口繼續詢問，剛剛那個問題就這麽掠過了。

  不過是因為她不在意罷了。

  沈子墨帶著淩雁月來到了玄明宮的區域，不過想要見秦煜可不是那麽好見的。

  “請二位稍等片刻，待我通報過少宮主之後，再請二位登門。”玄明宮的弟子攔住了他們二人，道。

  “勞煩了。”沈子墨溫文爾雅地回道。

  那弟子點點頭，便轉身進門去通報秦煜了。

  淩雁月歎了口氣。

  “怎麽了？”沈子墨側身低頭問淩雁月。

  淩雁月還是止不住地有些懊惱：“都怪我。”

  “就算沒有浩氣盟的事情，這次武林齊聚披雲閣，秦煜的身份也遲早會暴露的。”沈子墨安慰道。

  “那遲一點也比早一點好嘛。”淩雁月小聲道。

  起碼遲一點，她就離開這個世界了，也什麽都不知道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弟子才出來領著他們進去。

  秦煜看見他們的時候眼神亮晶晶的，明顯很激動，朝他們跑了兩步之後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端端正正地朝他們行了個禮：“沈公子，雁月姑娘。”

  淩雁月看著他這副劃清距離的態度，心下就堵了一下：“你怎麽了？”

  秦煜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抿抿唇，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淩雁月一下眉頭就皺起來了，“這就是你說的解決麻煩的辦法？我們劃清界限兩不相認？”

  秦煜一聽這話就有點急了：“不是！”

  “那你怎麽這樣。”

  秦煜微微垂下頭，有些喪氣道：“我爹爹娘親希望我能有個少宮主的樣子，要成熟穩重，不要跟小孩似的。”

  淩雁月微微無語，雖然這種家長心態也可以理解，但是玄明宮那麽大個宮，秦煜的父母要是真關心他，早就找到他了，哪至於等到現在還得秦煜主動回來呢？

  所以既然他們其實並不是很關心秦煜，又哪有臉來對一個小孩子提出這種要求呢？

  她忍不住道：“可你不就是小孩嗎？你已經很懂事啦，是我見過最最最乖巧懂事勇敢的小孩。”

  秦煜抬起頭看著淩雁月，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淩雁月點點頭，摸了一把小孩的腦袋：“當然是真的啊。”

  秦煜移過視線看向沈子墨，嘴唇微微抿起，臉上滿是希冀。

  沈子墨不知道為什麽，就那樣看著秦煜看了好一會兒。

  才勾起唇走近他，定定地注視著小孩有些不安的眼睛，道：“是的，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秦煜這才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

  然而沒一會兒，他的嘴角又垂下來了，小聲道：“可是，爹娘不需要一個懂事的小孩，他們需要的，是能擔起玄明宮的少宮主。”

  淩雁月一拍桌：“你爹娘在哪？我和他們談談。”

  秦煜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整理表情：“阿姐，你肚子餓了嗎？我叫人拿點吃的來吧？”

  淩雁月拍了他一下，翻了個白眼：“你當你姐姐我是豬嗎？這才吃過午飯呢。”

  她剛剛是一下心疼秦煜氣上頭，但是秦煜的態度讓她冷靜下來了，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

  不過想一下，秦煜今年十二歲，六年前沈子墨家出事的時候，他也才十三歲。

  這麽一想，淩雁月就有些憐愛佩服沈子墨了。

  她轉頭看向沈子墨，剛巧沈子墨的目光也轉向她，兩人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不知道怎麽的，淩雁月明明沒看清沈子墨眼中的情緒，卻感覺心尖被莫名地一燙。

  她眼睫不受控製地顫了顫，趕緊移開目光去。

  “我們來就是看一下你，你是回玄明宮，但是又不是被禁足，還是可以來找我們玩的嘛。”淩雁月對秦煜道。

  秦煜猶豫了一下，因為他的離宮出走，這次回來，宮裏上上下下的弟子都把他看得可牢了。

  不過他還是對著淩雁月點點頭：“好。”

  我會想辦法出去找你們玩的，他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不要怕，出了事——”淩雁月笑眯眯地揉著秦煜的腦袋，本來想說出了事姐姐給你扛，不過這話在嘴邊猶豫了一下，出口的時候又改道：“你子墨哥哥會給你扛的。”

  沈子墨聞言挑了下眉。

  淩雁月一個眼神就飛了過去：“子墨哥哥，你說呢？”

  沈子墨在淩雁月半威脅的眼神下笑著頷首：“對對對。”

  秦煜看到他們倆這樣，不知道在心裏腦補了什麽，一本正經地開口道：“看到你們二人如今這樣，我就放心啦，子墨哥哥你可一定要照顧好我阿姐。”

  明明之前還看沈子墨不順眼，但是現在，跟著淩雁月改口改得那叫一個從善如流。

  “你阿姐現在可能還不太願意我照顧，你別放心得太早了。”沈子墨笑著道，隻有秦煜才聽懂了他這番話的別有深意。

  相比起沈子墨的委婉，淩雁月就直接多了：“你這話說得，是以後不打算見我了？放心什麽啊你放心？跟個小大人似的。”

  怎麽告別的話她都還沒說，就被小孩給搶先了？

  秦煜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麽，就被跑進來的弟子給打斷了：“少宮主，有急事稟報！”

  “什麽事？”秦煜的眼神冷了一下，周身的氣質一下變得沉穩了不少。

  “有人死了。”

  秦煜的眉頭一下擰緊了，連沈子墨的麵色也一下沉了下去：“什麽？”

  那弟子覷了覷沈子墨，見秦煜沒有阻攔的意思，於是複又低下頭去：“有一浩氣盟成員在山上死了。”

  又是浩氣盟！

  現在這種時期，各派人士都聚集在了披雲閣，卻有人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死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一方麵，極有可能讓現在本就鬆散的聯盟產生猜疑，另一方麵，如果找不到凶手，披雲閣可能就要背上這個鍋了。

  這必然會讓披雲閣的聲望受到影響，直接影響到披雲閣的地位，而披雲閣的地位一旦傾倒，崇冥教絕對會第一時間對披雲閣出手。

  “凶手找到了嗎？”沈子墨問。

  那弟子又遲疑了一下，道：“還沒找到，不過......”

  “不過什麽？”秦煜皺著眉問，“有話就一次性說清。”

  “是。”弟子低下頭道，“浩氣盟死的那個成員，名叫荊山。”

  “這不是......”淩雁月看向秦煜。

  秦煜的臉上是一片嚴肅的神色：“是昨天那個人。”

  他們昨天才和荊山起了衝突，今天人就死了。

  這不是該感慨人生無常的時候，而是要擔心，他們會不會被扣上這個黑鍋。

  這邊正沉默著，就聽到外麵一陣吵嚷聲。

  “出去看看外麵發生什麽了。”秦煜對弟子道。

  “是。”弟子轉身就跑出去查看情況了。

  “是不是找我們的？”淩雁月問道。

  這些武林中人，平時住著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現在這時候有一群人過來，實在難免不讓人多想啊。

  “應該是。”沈子墨道。

  “那我們怎麽辦？”

  “靜觀其變。”沈子墨淡淡道。

  確實，反正他們沒有做過，就不必擔心。

  就算真的有人故意設計，那他們現在也沒辦法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辯解，隻能到時候隨機應變了。

  不一會兒，弟子就回來了，他臉上的神色有些緊張，聲音都繃得緊緊的：“報少宮主，是浩氣盟和其他門派的一些弟子，他們......他們說要來找殺人凶手。”

  雖然他知道他們少宮主是做不出這種事的，但是昨天秦煜和荊山起衝突，甚至不惜亮出玄明宮少宮主身份的事，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太巧合了。

  就怕是有人故意栽贓來的。

  “讓他們進來吧。”秦煜沉穩道，他的眼神堅毅清亮，看不出絲毫慌亂，即使外麵的吵嚷聲都讓這個弟子抖三抖了，小孩還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

  淩雁月想到這，又看了眼沈子墨。

  “怎麽了？”沈子墨問。

  “你覺不覺得......”淩雁月摸著下巴，打量著他，又看看秦煜，然後道，“弟弟現在和你有點像？”

  沈子墨忍不住失笑：“是嗎？”

  淩雁月肯定地點點頭。

  秦煜聞言也看向沈子墨，一大一小就這麽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秦煜笑道：“嗯，這一路上是和子墨哥哥學習到不少。”

  “我的榮幸。”沈子墨的聲音像落在玉盤上的珠石，那一絲蘊含的笑意像是要敲到人心裏去。

  淩雁月看著烏泱泱走進來的一群人，領頭的一看就是浩氣盟的人，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感覺有幾分風雨將至的危險氣息，但是，她又轉頭看向身邊的一大一小，竟莫名地生出幾分安心的溫馨感。

  她心裏輕笑，覺得這大概是錯覺，畢竟她跟他們沒相處幾天，怎麽會有一種類似家的感覺呢？

  她以為她已經忘記家的感覺是怎麽樣的了，卻在千年之後，這種感覺一冒頭，就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

  不過她都已經要走了，這點錯覺還是忘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