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墨剛剛壓下去的情緒又翻湧起來了，他冷聲道：“謝我什麽？”

  淩雁月抿抿唇，然後笑道：“謝謝你救我。”

  他想說：憑我們的關係，和我說什麽謝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想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後怕？

  他想說：下次別再這樣了。

  但是這些話被淩雁月疏離的態度堵在了嗓子眼，出不來，咽不下，活生生卡得難受。

  淩雁月看沈子墨隻是沉默地注視著她，不由移開目光轉移話題道：“剛剛那個人呢？”

  沈子墨拉直了唇角，聲音淡淡道：“死了。”

  淩雁月看他這副不想多談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

  她歎了口氣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這個台階她是主動遞出去了。

  “為什麽？”沈子墨道。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說謝謝。”

  淩雁月彎了彎唇，卻沒什麽笑意：“你今天早上不也是這樣？你是你，我是我。”

  沈子墨胸口一窒，那些認為不起眼的傷害，隻有當它反噬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會知道究竟有多疼。

  “我......”沈子墨的聲音低低的，勾連出一種沙啞的晦暗，“我們重新開始吧。”

  淩雁月這次卻真的笑了，在昏暗的房間裏，她眼底閃過一絲水光：“我們什麽時候真的開始過？”

  －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披雲閣，沈子墨還帶著淩雁月去廚房吃了頓宵夜。

  暖暖的光打在淩雁月沉靜的臉上，白瓷碗的邊沿反射出一絲微光，連她的指甲蓋上都微微泛著晶瑩的粉色。

  沈子墨那顆不安穩的心突然間就落回了原位。

  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知道淩雁月在等他。

  淩雁月回房後，沈子墨就去找了葉韞堂。

  幸好葉韞堂還沒休息，正在研究製作破解崇冥之法。

  隻是研究得正投入，就被人一把拉走，實在是件掃興的事情，葉韞堂本來就冷的臉色變得更冷了。

  沈子墨倒了杯熱茶給他：“葉閣主，別太累了，放鬆一下。”

  葉韞堂睨了他一眼：“大半夜還喝茶，我今晚也別睡了。”

  沈子墨道：“葉閣主能者多勞。”

  葉韞堂喝了一口茶，道：“反正什麽話都讓你說了。”

  沈子墨笑了笑，然後道：“深夜叨擾，是因為我有要事相求，還希望閣主能幫個忙。”

  “說吧，什麽事。”

  “我準備明天回乾清門一趟，親自向掌門說明此次的事情。”

  葉韞堂皺了下眉，因為沈子墨的關係，他對乾清門一直沒什麽好感，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示意沈子墨繼續。

  “葉閣主也知道，因為披雲閣的地位特殊，各個門派都要賣披雲

  閣的麵子，崇冥教也不敢輕易對披雲閣出手。”沈子墨又泡開了一盅茶，嫋嫋的茶香升騰，“所以這次武林齊議，必是由披雲閣操持各方事宜最為穩妥，葉閣主對相關事情最有發言權。”

  葉韞堂聽沈子墨彎彎繞繞地分析，有些不耐煩了，敲了敲桌子：“說人話。”

  沈子墨輕笑了一下道：“還請閣主特派一人，與我同去乾清門邀人回來。”

  葉韞堂的心裏咂摸著“回來”二字，心裏舒坦了一些，於是漫不經心道：“誰？”

  沈子墨彎了下眼角，眼裏是透亮的光：“淩雁月。”

  葉韞堂詫異地挑挑眉：“你們不是一起的嗎？你想帶她過去還需要我的指派？”

  沈子墨道：“閣主且說願不願意幫這個忙吧。”

  葉韞堂本來隻是隨口一問，但是看沈子墨這個回避的態度，一下就被勾起興趣了：“怎麽，你們吵架了？”

  “葉閣主何時變得如此八卦了？”

  “你就說是不是吧。”

  沈子墨看葉韞堂這副“你不說我就不幫忙的樣子”，隻好無奈道：“是是是。”

  葉韞堂的猜測被證實了，又看到沈子墨終於露出了除了假笑麵具之外別的情緒，心裏得到滿足了，於是大手一揮：“好，明天你就等著人吧。”

  沈子墨這才道過謝，踩著夜色離開了。

  －

  第二天巳時，沈子墨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推開門，就看見了在門口的那個身影。

  “你來了。”沈子墨未語先笑，明眸皓齒的看起來漂亮極了。

  是的，漂亮。

  不再是那種偽裝出來的明月清風的溫柔，而是去掉了鋒銳堅硬的部分，展露出的一種單純柔軟的，漂亮。

  眉目柔和，像映在山澗上橫生的一株桃花，在深秋的時節帶來幾縷春色。

  淩雁月看著他的笑，膝蓋就一軟：美色這玩意兒，真的誤人。

  不過沉迷美顏是一回事，千年老鬼還是很有原則的。

  她端著臉色，故作不耐煩道：“你怎麽唧唧歪歪地磨蹭這麽久，也太慢了。”

  這話一說出口，她就覷著沈子墨的臉色，立刻在心裏反省：會不會太過了？和普通朋友說話應該是這樣的嗎？

  細細想來，她對沈子墨天然有濾鏡，從見第一麵開始就憐愛，其實從來沒有真正地像普通朋友那樣相處過。

  對著陳義白或者江豐雲，她都能肆無忌憚罵罵咧咧的，但是對著沈子墨，好像這些話就有點說不出口。

  靠，美麗且深情的女人喲，她自己都要開始憐愛自己了。

  沈子墨確實從沒聽過淩雁月對他這樣的說話方式，不過倒是聽過她對別人這樣講，所以一時間聽到淩雁月對自己這樣的語氣，心裏又是新奇又是失落的。

  不過他有

  信心，這一次，一定能他們倆的關係恢複如從前的。

  他已經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

  而他，也知道他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雖然淩雁月身上有許多的秘密與風險，但是他都還沒有去了解過，都還沒有試一試，讓他現在就這樣把她推開，他實在是不甘心。

  而且他心裏相信，淩雁月是不會害他的，不論如何，淩雁月都會站在他這一邊。

  很神奇的，遭逢意外之後，沈子墨就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

  但是現在，他卻是這樣相信著淩雁月。

  是淩雁月在他貧瘠的沙漠裏，用真心的愛意，澆灌出了一朵玫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