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我和你一起去唄。”淩雁月的語氣裏是遮掩不住的雀躍。

  “我打算回一趟乾清門，”沈子墨道，“你就留在這，別去了吧。”

  “為什麽？”

  “這次回去，應該會處理一些門內之事。”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淩雁月不知怎麽驀地就察覺到了背後的疏離。

  她停下了步子，看向沈子墨：“你今天怎麽了？”

  沈子墨愣了一下，沒想到淩雁月居然這麽敏銳，抿唇笑了一下：“什麽怎麽了？”

  “雖然我很開心，但是確實，你今天很反常。”淩雁月抬起手晃了晃，展示兩人交握的手掌，“太溫柔，又太疏離。”

  沈子墨失笑，拉著她往前走，避重就輕道：“你這個說法很矛盾。”

  “我問你個問題啊。”淩雁月看著他的側臉道。

  “嗯？”沈子墨應聲。

  “我們......是在談戀愛嗎？”

  淩雁月原本是覺得他們心有默契，都接過吻了，那當然就是互相喜歡在談戀愛啦。

  但是沈子墨剛剛說什麽門內門外的，感覺就是在和她劃清一些界限，又讓她倏忽生出幾分不確定來了。

  她不確定，她在現在的沈子墨心裏，處在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談戀愛......是什麽意思？”沈子墨問，他沒聽說過這個說法，不過也能大致感覺到其中的意思。

  “就是......”淩雁月想了一下，然後道，“就是兩個人，互相喜歡，情投意合，一起交往生活。”

  “你覺得我們是嗎？”淩雁月認真地看著沈子墨的眼眸道。

  沈子墨再一次被淩雁月的眼神裏的炙熱和真誠所擊倒，一瞬間心裏有些動搖。

  淩雁月沒有立刻得到回答，心下猝不及防一酸，一種莫名的感覺攝住了她，她聽見自己又一遍問：“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麽關係？”

  －你們現在什麽關係？

  －樓主和她關係很好？你們......是什麽關係？

  －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麽關係？

  這個問題一遍遍地拷問著沈子墨的內心，終究是容不得他回避。

  他低頭注視著淩雁月的雙眸，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他的倒影。

  一張麵具，滿嘴謊言。

  他知道他現在應該摟過她的肩，把她抱進懷裏，給她一個溫柔的安慰。

  可是他不知道，那是出自他的本心，還是隻是為了安撫利用。

  淩雁月看他遲疑不決的樣子，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你不喜歡，幹嘛要吻我牽我？”淩雁月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眼角泛紅，“我以為......我以為......”

  淩雁月咬了咬唇，看沈子墨還跟個木頭似的愣愣出神，恨恨地橫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淩雁月：虧大了！怎麽會這樣？？？？

  神助攻：千年老鬼一朝翻船，這位十九歲少年令人驚歎......

  淩雁月：你好煩......讓我找個角落哭一哭。

  年紀大又怎樣？年紀大還不是被個小孩騙得團團轉？

  臭渣男！

  天下無敵大騙子！

  淩雁月忿忿地念叨，淚水止不住地往上冒。

  縱使她已經見過千載的離合悲歡，自認為心髒堅韌波瀾不驚。

  不就是談個戀愛嗎？快樂是她賺了，分手她也不虧。

  但是心裏認為是一回事，真正經曆又是一回事。

  心裏忍不住冒上來的酸楚苦澀無法抑製，淚水在嘴角積壓，反倒回甘出一種甜味。

  淩雁月摸著亮晶晶的淚水，又想哭。

  這就是當人的感覺吧。

  喜怒憂懼愛憎欲，這些強烈的情感，是人類所特有。

  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

  原本一心一意想要投胎成人，此刻突得感受到了這濃烈得不受控製的情感，她又忽然生出幾分害怕了。

  沈子墨站在原地看著淩雁月的背影，覺得有些情緒，他必須要好好整理。

  這是對淩雁月的負責。

  想到這，他又忽地笑起來了。

  沈子墨啊沈子墨，都想著要對人家負責了，還不肯承認自己真的栽了嗎？

  －

  其實在看到淩雁月的第一眼，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不止是淩雁月說覺得他像故人，他其實也覺得和淩雁月似曾相識。

  隻是自從父母山莊遭逢意外之後，他就習慣掌控一切，不允許他的生活中出現任何無法控製的不穩定因素。

  對於他來說，突然闖入的淩雁月，就是那個不穩定因素。

  他厭煩淩雁月對於他自來熟的親近，是因為他覺得淩雁月眼中看到的人不是他。

  可是，淩雁月身上有很多秘密，她的親近愛意正是他可以利用的東西，本應該為此開心，那他為什麽會覺得煩躁呢？

  因為他想要成為她心裏的那個人，而不是什麽替代品。

  當她說他們是前世的愛人的時候，他一邊心裏覺得荒謬，但是又忍不住竊喜。

  她心裏那個就是他。

  在乾清門六年的時間，他一直偽裝得很好，人人都覺得他是個霽月風清的正派弟子，暗影樓的親信知道他陰暗的一麵。

  但是他會忍不住在淩雁月麵前展現出不同的一麵。

  他不知道人心怎麽會這麽的複雜，怎麽能有這麽多不同的一麵呢？

  他相信淩雁月對他的愛，他也會在淩雁月麵前放下防備武裝，但他同時又感到深深的忌憚。

  情感不受控的感覺太恐怖了。

  偏偏淩雁月還不是個普通人。

  他身上有他應該肩負的責任，他不知道該

  不該把她卷進來，不知道該不該冒著這未知的風險。

  本來他昨晚已經決定好，回乾清門之後就和淩雁月斷絕往來的。

  可是......他沒想到淩雁月居然如此敏銳。

  他也沒想到，當淩雁月真的要離他而去的時候，他的心會如此難舍。

  淩雁月一直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臉上永遠掛著足以消融冰雪笑容，可是剛剛......

  他居然讓她哭了。

  那一瞬間，他的心髒就被桎在她泛紅的眼眶，隨著她淚水的跌落，他的心好像也被摔成了幾瓣。

  他想，他的心都這樣為她牽絆了，怎麽還會自我懷疑他是為了利用她，還是出於真心呢？

  得想個辦法把人哄回來才行。

  不過在兩個人的相處中，沈子墨向來是被淩雁月追著捧著的那個，現在淩雁月突然放了手，沈子墨頓時就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傷人一時爽，哄人火葬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