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可是壞人
作者:Shrimp      更新:2020-09-02 20:04      字數:3781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林躍同樣咬牙瞪著李隅。

  Alpha與Alpha之間就像是磁石同極,甚至離近了氣息的碰撞都有劍拔弩張的感覺,無形的鋒利,撞在一起交錯產生出了火花。

  誰弱誰先輸,即使心虛,也絕對不能低頭。

  就這麽對峙了一會兒,林躍有幾個瞬間覺得自己馬上要挨打了。他能聽到李隅指骨捏緊他衣領時發出的細微聲音,迫近了緊盯著他的眯起來的黑色眼睛,一切征兆都是令得精神高度緊張。

  然後是嗤笑一聲和隨之而來的低語,“覺得我會在這裏打你麽?”

  然後領口處驟然一輕,他被放開了,新鮮的空氣重新湧進肺裏,伴隨著李隅的話語傳來,“你想得倒還挺美的。”

  李隅從地上撿起自己的笤帚和簸箕,沒再說些什麽,隻是轉身下樓去了。林躍靠著牆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發覺自己渾身的肌肉其實都緊繃得像石頭一樣,好不容易放鬆全身差點沒站穩。

  李隅的那雙眼睛像是在欣賞他畏懼的醜態,捕捉拙劣的演技似的。並非暴力,而是充滿了戲謔。

  那麽到底是誰弱誰先輸,還是誰當真誰先輸呢?

  林躍用力踢了一腳他的拖把,木棍倒在水泥地上碰撞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

  反正他是輸了唄。

  李隅繞到教學樓後麵,腳下鋪了一層厚厚的梧桐葉子,踩起來幹枯薄脆的,一下就碎了。剛入秋那幾天起風的時候,有時候會有幾片躥進教室裏,總是打著轉落在他手邊的桌子上。

  早晨正上著語文課,女老師見了就笑著從他桌上拾起一片,說,“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即使是常常代表傷感與衰老的意象,擱在他身上,也總是會從無數的詩句中摘出渺渺一句更美好的,更青春的,與朝氣相聯係在一起。

  他始終是被大眾偏愛著的那一個,哦,那個更年期教導主任並沒有偏愛他,這個除外。

  但事實又是否真的如此呢?

  比如他現在,就在前往去做壞事的路上。

  教學樓後麵有一堵白色裝飾拱牆,挺多學生在後麵用馬克筆或者小刀寫些亂七八糟的留言。無聊的俏皮話,罵同學老師的,表白的,求期末考試高點分過的,密密匝匝成團擠在一起。學校三令五申過很多次不允許亂塗亂畫,又重新粉刷塗白過幾次,然而還是完全管不住,索性也就作罷了。

  李隅拿著掃把過去掃牆根脫落的牆皮和灰,還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麵,出鏡率還挺高,配合一些矯情的網絡精選情話出現,非主流到令他立刻皺起了眉頭。

  然後視線往下移,周白鴞,嗯,連周白鴞都有人表白?他十分懷疑是周白鴞自己一字一句刻上去的。

  還有阮衿,不過那都是不怎麽好聽的話了,他也沒仔細去看。

  一麵牆上寫的東西,就是一個學校, 乃至一個小型社會的生態了,這些其實都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麵拱牆巨大,兩米,高過人,而後麵就是幾排自行車,正巧待在監控死角後麵。

  實在是個絕妙的好位置,李隅想,他背對著牆抽起了煙。

  林躍有一輛噴了紫色漆的自行車,還有挺多花裏花哨的貼紙,進了學校明明不讓騎,他還是非要多騎一段直到這裏才停下,住校的話也隻有周末騎回家一趟,那招搖過市的姿態醜得令人過目不忘。

  本來這些並不屬於他的注意範疇,但是現在幾乎不需要特別分辨,一眼都能瞅見在哪裏躺著。

  報複起來沒有難度,於是就完全無快感。李隅想,還不如當時直接狠狠揍他一頓好了,倘若要背處分的事情也容後再說。他本來是要給他一拳的,但是看到那張恐懼而不自知的臉,就有點想笑場了。

  草草清掃完畢,上午最後一節下課鈴已經響了,教學樓開始騷動起來,饑腸轆轆的學生都開始往食堂衝刺。李隅把煙滅在牆上自己的名字上,然後把打掃工具先靠牆擱著,反其道而行之地逆著人群往宿舍樓下去。

  一樓宿管阿姨正抱著兒子目不轉睛在看電視,端著小飯盒用勺子舀飯喂小孩,李隅過去挺禮貌地問,“阿姨,打擾了,請問您這兒有老虎鉗麽?”

  “啊?你要這個做什麽。”宿管阿姨的目光沒有從電視上移開。

  “宿舍的門總是響,我想可能是合頁軸承出問題了,想自己修一下。”

  謊話總是張口就來,他說的挺平靜的。

  “哦,這個啊,我這兒是沒這些工具的。要是門啊鎖啊什麽的出問題了打電話給姚師傅,他一會上門來修。”宿管阿姨手指了一下門,上麵白紙黑字貼著打印的號碼。

  “哦,好的。”李隅佯裝看了一下,轉身就要出去。

  “誒,怎麽不打?打了電話待會就過來修了啊。”宿管阿姨有點狐疑地問。

  “現在是飯點,我怕打擾師傅吃午飯,那就還是下午放學再打電話吧。”

  宿管阿姨看著這少年臉上和煦禮貌的表情,說的話也挺細心,印象就還挺好的。想了一下就繼續說,“你要是不怕麻煩自己能修好的話,也不用找師傅,老姚一次修個什麽東西一次要收十幾二十塊,就愛坑你們學生錢。出校門右拐的第一個巷子裏有個五金店,十幾塊買個扳手或者鉗子,以後用著也方便。”

  “謝謝阿姨了。”他答謝完了一句,從口袋裏摸了顆草莓味兒的牛奶糖遞給小孩。

  小孩挺乖的,睜著大眼睛扭頭看著媽媽尋求許可,宿管阿姨則笑了一下,“拿著吧。”

  他接過來就撕開往嘴裏塞,被母親賞了一個暴力在圓溜溜的腦袋上,“沒禮貌,看人家哥哥多懂事多有禮貌啊,拿了別人給的東西該說什麽?”

  “謝謝哥哥。”小孩子含著糖乖乖巧巧道。

  “不用謝,不過最好也別跟我學,我可是壞人。”他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小孩子毛絨絨的腦袋,眼睛笑起來微微彎起來,看著很是純良無害。

  宿管阿姨隻當他開玩笑,搖了搖頭繼續看電視去了。

  “吃什麽呢?誒,我好久沒吃酸辣粉了,要不吃這個吧?”

  陳幸和阮衿站在學校旁邊裏巷子裏,來來往往的基本都是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生意尤其好的都是些從店內排隊至店外,每一個店鋪都向外散發著熱騰騰的氤氳水霧,濃油赤醬的氣息彌散交織在一起,引得饑腸轆轆的人食指大動。

  “都可以,你決定吧。”阮衿笑了一下,陳幸非要請他吃個午飯,他也隻能作罷,然後客隨主便了。

  “又是‘都可以’和‘隨便’,你這樣以後怎麽談戀愛啊,嘖,要找個脾氣不怎麽好的Alpha,指定分手。”陳幸佯裝生氣,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領著阮衿去旁邊粉麵館裏酸辣粉了。

  隊伍彎彎曲曲的一直扭到門外來,隻得先排著隊,陳幸跑得快,排到前幾個去了,阮衿就低頭乖乖等著。

  正怔愣著發呆呢,忽然看到李隅站在不遠處的馬路牙子,高挑的人影,手攏在像是試圖越過人群,用目光在梭巡著什麽。

  不怪他一眼看到李隅,一樣的校服,總有某個人穿得要更鶴立雞群一些。

  是在找店吃飯麽?但看上去也不像啊……

  阮衿看著他朝自己的這邊越走越近,不由得心跳加速起來,是看到了自己要打招呼還是也要在這家店吃飯麽……可是李隅平常也不像來這邊巷子吃飯的人啊,他正飛速轉動著腦筋想問題,就一直待在原地沒往前動,和前麵人產生了一段不小的空檔距離。

  剛好阮衿後麵的人排隊得不耐煩,伸手推搡他的肩膀,“發什麽呆,往前動啊。”

  推得有點大力,阮衿一邊踉蹌著說對不起,一邊扭頭回去往前站好,剛好一頭撞到了見縫插針從中借過的李隅身上。

  牙齒猝不及防就要往李隅的鎖骨上撞,這是一個常見的帶球過人時出現的事故,好在李隅眼明手快地刹車了,雙手握住眼前人單薄的肩膀,稍稍往後推了一下,就讓他站穩了。

  他“嘖”了一聲,這才低頭看見這個人,居然是阮衿。

  阮衿一隻手捂著自己嘴,眼角有點發紅,抬起頭來聲音模糊地打招呼,“唔……中午好。”

  “中午……好。”李隅低下頭去看,“嘴還是牙,磕到了?”

  阮衿呼出一口氣,把湧出來的生理性眼淚硬生生給忍回去了,伸手撚起李隅衛衣的一個帽繩扣又放下,“這個,剛剛這個飛起來就彈到了門牙,有點麻,不礙事。”

  舌尖嚐到一點鹹腥的鐵鏽味,他用舌尖去抵了幾次,確認沒鬆動,除了剛彈起來撞到牙齒瞬間麻得發懵的之外,一切都還好。

  “真的沒事?”就阮衿這個眼睛發紅的樣子,他都懷疑這門牙是否完好如初。

  “沒事,我牙口很好的。”

  阮衿很快神色如常,剛剛眼角一瞬間驟然發紅,杏仁樣的形狀微微彎起一點細微褶皺,捂住嘴可憐兮兮的樣子,仿佛是李隅產生的一種錯覺。還以為他馬上要哭出來了,但是又沒有,眼淚在將流不流的邊緣,竟又重新回到了淚腺,變得幹涸起來。

  “咳,你知道這個附近有個的五金店麽?”李隅亂繞了半天,實在沒搞清楚“校門口巷子裏的五金店”到底在哪兒。

  “在八巷那邊,往裏走個一百米,有個大叔坐在在門口配鑰匙,很好找的。”

  “八巷啊……”李隅抬高視線,環顧了一下四周,冷靜問道,“那……這裏是幾巷?”

  “這是一巷啊……”阮衿看著李隅一臉冷酷在犯路癡的樣子有點想笑,但是又很快忍住了,“你去五金店要買什麽東西?”

  “老虎鉗。”

  “什麽?是老虎鉗嗎?”阮衿不知道為什麽壓低聲音了,頭湊過去,弄得像毒品交易現場一樣,“我有,我可以借給你。”

  “可是我現在就要用,你要回家去取麽?”李隅也學著他壓低嗓音,有點想笑。

  “就在我書包裏,等會回去拿給你。”阮衿的語氣裏有點“你沒想到吧”的小得意冒出來,難得笑了起來,且露出了帶著牙齦紅肉的牙。根據李隅觀察,確認門牙堅挺且完整,沒有任何破損。

  “阮衿同學,你為什麽會帶著老虎鉗上學呢?”

  他覺得有意思。

  阮衿一瞬間有點梗住,原本抬起來的肩膀塌下去,眼神又飄飄忽忽地落到遠處,“就……防身啊……”

  作者有話說:

  遲到了幾分鍾,玩手機忘記塞存稿箱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