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地的碎菜葉子蔬果看得葉有華有些心痛。

  院子裏也是不允許種植這件事情, 雖然橋灣公社的會議上沒有說，但他其實之前是有聽妻子說過的，可是，他不好提前說這事。

  院子裏不允許種菜, 一般來講，誰也想不到這種事吧？

  葉有華一時間都不想上前去跟這些人搭話了，他就站在那裏看著這些人忙活著。

  鏟地本來就是個麻煩事，砍樹就更麻煩了, 大家的樹有些種了幾十年了，就是砌磚房那時候種下的也有十來年了。

  哪怕小半尺來寬的樹, 拿著鐵鋸來回拉扯也要耗時不少。

  這一家社員家裏, 樹是肯定多出來要砍了，菜地不允許種的也得鏟了，檢查之後竟然唯有家禽家畜的數量沒有超出來。

  好容易砍下來一棵樹, 葉有華看著那棵樹倒下來差點就砸到屋頂了，連忙上前扶了一把, 好些個圍觀的社員們也幫著扶著樹。

  等看著這棵樹差點砸到屋頂又被扶住了, 檢查組那邊就有個人出來問了一句，“老門山的大隊長現在來了沒有？”

  “來了。”葉有華一邊小心翼翼的扶著樹往另外一個方向倒下來一邊接話, “我是老門山的大隊長葉有華。”

  領頭的是個中午婦女, 她打量了一眼葉有華，“來了就成, 這是縣裏發下來的通知。剛剛你們老門山的支書已經看過了, 你也看一看吧。”

  其他扶著樹的社員就示意葉有華先撒手。

  葉有華還是幫著把樹挪了挪才伸手去接中年婦女遞過來的通知。

  中年婦女把通知遞給了葉有華, 又看了看圍觀的人群，“你們老門山大隊今天沒上工麽？這些個社員都是不用去上工的？咱們檢查咱們的，該上工的就去上工去，別浪費了時間。還有，各家的家門先都打開著，等著咱們檢查吧。”

  葉有華聽了這話就衝後麵揮揮手，示意圍觀的人都撤了。

  他把通知看了看，上頭無非就是說無產階級怎麽怎麽的，然後就是具體的規定事項。

  “你們老門山，我們剛剛看了幾家了，別的還成，就是這樹，還有這院子裏的菜地，不成。”中年婦女非常嚴肅地說到，“咱們都是無產階級的兄弟姐妹們，不能學那些資本家的享樂精神。”

  葉有華聽了這話神色不動，他隻接了接話，“咱們老門山都是吃苦耐勞的農民，既然有規定咱們自然是按規定來辦事。”

  “當然要按規定辦事。”中年婦女臉色嚴肅的說到，“我聽說，你們老門山之前的買賣做得還挺不錯的？”

  葉有華也不意外會聽到這樣的話，雖然大家努力不去張揚老門山，但畢竟老門山經常會給周邊大隊銷貨呢，所以老門山其實是有點名聲的。

  他也麵目嚴肅的對著中年婦女說到，“老門山已經不做買賣了。之前的買賣也勉強算一般吧，也就是把咱們老門山那邊靠不上門山水庫用水的田地的水利給做起來了一部分。”

  “咱們也不追究你們之前的事情了。”葉有華這話中年婦女看起來就是不相信的，“以後，一定要聽從公社和革委會的安排，不要私下去做買賣！沒有上頭的同意就是以生產大隊集體的名義也是不行的！”

  葉有華自然是沒可能跟檢查硬抗的，他麵目嚴肅地應下了，“請領導放心，咱們老門山自然是一切都要聽從公社和革委會的安排的。”

  對方也不知道信還是沒信，直接招呼其他人繼續砍樹，剛剛忙乎了好一陣也才隻砍了一棵樹而已，這戶社員家裏的樹還有得忙呢。

  老門山的很多社員家裏都比較喜好種一些梧桐樹香樟樹之類的用來給家裏的女兒出嫁的時候做嫁妝的。也有桑葚樹榆錢樹，其他的樹一般都是果樹，大都種的是桃李杏桔棗枇杷楊梅之類的。

  朱嬌嬌家還多種了一種，她們家裏還種有香椿樹，這個是用來摘香椿吃的，香椿炒蛋好吃得很。又有榆錢樹給孩子們偶爾做做榆錢飯，還有桑葚樹，桑葚果的味道也不錯的，前院還有棵柚子樹，隻不過柚子的味道不那麽甜。

  剛剛中年婦女那麽一聲喊，大家把樹放倒之後也就都散了，現場裏老門山的社員也就留下了葉有華跟劉支書，砍樹還得檢查組繼續來。

  至於砍什麽樹，原本的戶主們都去田裏做活不能來家裏做決定，有些社員家裏有老人的也能給家裏做個決定。

  沒有老人孩子們也去上學去了的，就隻有葉有華和劉支書跟著檢查組一家一家地看過去，他們兩個商量了一下，也就不去問詢社員們的意見了，按照他們的意見來幫忙社員選擇要留下來的五棵樹是哪些。

  梧桐樹和香樟樹砍下來也能用來做家具，自然是全部都不用留下來了，桃樹和柑桔樹這兩種隊裏本來就是有果園子的，也可以全部不用留。

  從早上忙下來，都快中午了，連村口那十來戶都還沒有走完，走到現在也才隻走了三戶人家。

  這些跟著檢查組來做砍樹鏟地的人好像也不是什麽熟手，忙了這麽一上午直累得夠嗆，可是這麽累卻沒有什麽成果。

  中年婦女看看這樣子就知道大概還是有些不怎麽行得通，就叫了檢查組一個小夥子跟著葉有華去老門山各家各戶給看了看。

  老門山好些社員家裏都種了很多樹，這事其實大多數都是跟朱家學的，以前種的不算特別多，後來砌了磚房之後才種了許多樹。

  所以葉有華領著那個小夥子跑了一小半，那小夥子就知道老門山各家各戶種樹確實是種的挺多的，也就沒說再要去看一看最靠近裏邊那些社員家裏了。

  小夥子直接回到了村口那邊跟中年婦女把事情給報了一下，“趙主任，老門山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有這麽多的樹的。靠咱們這麽來，哪怕是十天半個月的怕是都忙不過來。”

  “你們老門山各家各戶都種了這麽多樹？”趙主任聽了這話就有些生氣了，“你們老門山這是……”說到這裏，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就先停了停，然後直接衝那個查看的小夥子說了一聲，“成了，這事我知道了。”

  趙主任別管是什麽緣由給壓住了要發泄出來的火氣，葉有華跟劉支書倒是鬆了一口氣，葉有華看了一眼還在鋸樹的組員，並沒有說什麽話。

  趙主任把自己檢查組裏幾個重要人物喊到一起來悄悄地說了一會話，然後才跟葉有華和劉支書說，“葉隊長，劉支書，咱們今天算是先來老門山進行初查，初查的結果我們是不怎麽滿意的。”

  “不過，念在你們老門山在此之前沒有收到通知的份上，咱們這次初查的報告就先不交上去了。但是，你們老門山得在一個星期之內按照革委會的通知進行自查，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再來老門山檢查。如果下一次檢查你們老門山還是老樣子，那咱們這報告就沒得商量一定要交上去了。”

  葉有華聽了這話就跟劉支書對視了一眼，這叫他們自己先進行自查，別管有沒有意見也都隻能聽了。

  “請趙主任放心，我們老門山一定自查好，保管下次檢查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趙主任把這事說好了就叫了自己的組員要走了，葉有華跟劉支書還客氣客氣地問了一句要不要在老門山留飯，雖然粗茶淡飯，偶爾吃一頓也不錯的。

  趙主任麵目嚴肅地擺手拒絕了，“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將士，我們是不會吃拿占的。”

  葉有華跟劉支書看趙主任確實是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強烈意願地一定要留下這麽一組人吃飯了。

  兩個人目送著這一組人出了老門山，等拐進一條道看不見了，葉有華跟劉支書才往回走。走了一會，進了村上了坡道，老門山的下工廣播也響了起來了，葉有華看了看劉支書，“咱們一會吃了飯就得先去發個廣播把這事給說了吧。”

  “嗯，吃了飯是得先發廣播。這幾天得叫大家先把這事給解決了。”劉支書看了看葉有華，他發覺葉有華對於此事並沒有什麽情緒，“有華，你覺得今天這事，院子裏都不許種菜了，對咱們老門山的影響大不大？”

  葉有華心想，如果是在妻子夢中的時候，那這事於老門山的影響還是挺大的，院子裏不許種植，那麽光光是隊裏分下來的那麽一點點邊邊角角的自留地就不能種粗糧隻能拿來種菜，那會又沒有蘑菇房，那樣的日子就會過得艱難了。

  不過，現在的老門山跟妻子夢中的情形不一樣了，首先隊裏水稻的產量也高了些了，一直都是挑選大顆穗做糧種，有些水田裏水稻一季的畝產現在已經有了快五百斤的產量了。

  其次，老門山現在有蘑菇房，培育出來的蘑菇可是既能做菜也能做主食的，而且蘑菇房的產量不算是太低。

  葉有華把自己對於水稻畝產和蘑菇房的想法跟劉支書說了。

  “對，對，對，咱們老門山還是有優勢的。”劉支書聽了葉有華的想法就有些釋懷了，有有些感概，“說起來了，水稻增產跟蘑菇房這兩件事情還是多虧了你們家呢。”

  蘑菇房還好說，山上也能采蘑菇，不過是費工多一些，唯有水稻的增產，別個生產隊還一直處於用中稻補公糧晚稻分糧食的時期。

  而老門山的早稻交完公糧之後還有剩下的糧食，雖然一開始剩下的不多，但是他相信隻要繼續進行大顆穗的挑選，將來能夠剩下的數量也是會越來越多的。

  葉有華和劉支書一邊聊著一邊還回應著一路上下工的各位社員們的招呼，葉有華跟著劉支書的步伐先送了劉支書回家，然後才自己回了家裏。

  回到家裏大家都等著他開飯了，葉有華洗了把手就端起碗吃飯，扒了一會飯，葉有華才有功夫說事情，“通知上說了，別管什麽樹一概隻能種五棵，院子裏的菜地也不能留下來，要全部都給鏟了。還有，檢查組後來又說這次算是初查，叫我們按著規定自查，他們過一個星期再過來複查。”

  “菜地要鏟，那就把菜全部扯光了就成了，有些菜根菜杆菜葉還能用來喂豬。草什麽的就留著吧。”朱嬌嬌之前就想了這事得，“咱們隊裏開春的時候不是需要綠肥的麽？我看咱們不如將院子裏的菜地稍微圍一圍，然後積些水，全部用來種綠肥，反正綠肥也都是些野草一般的，不許種菜難道還不許長草麽？”

  葉有華聽了妻子這個想法就覺得眼前一亮，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嬌嬌你這話很是。如果社員們院子裏的菜地都用來種綠肥，那冬天的時候隊裏的田地裏就不用抽出來一部分種綠肥了，咱們可以種多一些能過冬的東西，比如油菜，冬小麥，蘿卜白菜等等。”

  雖然老門山的社員們都是吃米飯的，可是隻要不是餐餐都不停歇地吃這些麵食，大家還是能夠適應的。

  麵粉這東西可以用來做成掛麵來好好存放，也可以用來做包子饅頭包餃子，每天早上吃麵條餃子包子饅頭什麽也不是不可以的。

  既然明擺著的規定是不能種菜了，那就種路綠肥好了，反正綠肥一直都是要用的。而且各家的菜地其實還不小呢，葉有華越想就越覺得讓社員們在家裏種綠肥這事還挺不錯的。

  “種綠肥都是要積水的，那菜地將來就成了一攤爛泥了。還有，院子裏不許種菜了那培育糧種就不方便了。”朱立勤聽了女兒女婿好像已經放下這事了，就說了幾句，“如果不先在家裏培育出來秧苗，浸泡的種子發芽的時間就不能提前了，水稻的生長期就沒得提前了。”

  葉有華聽了這事也有些皺眉，現在培育糧種都是分派給了社員們的，直接提前培育出來秧苗的話就能夠減短水稻的生長期，如果不能培育了，有些優勢就沒有了，“這事咱們還得好好想一想。”

  “我覺得菜地成了爛泥地雖然要想一想，不過也不是不成，大不了將來的時候辛苦一點填一填土。至於水稻的生長期不能減短也沒什麽了，反正咱們現在不用指著多種一季糧食了。”

  於敏喬隻覺得菜地原本的設想中以後是可以砌屋的，成了爛泥地將來確實是有點麻煩，但也是多費點工的事情。

  至於水稻的生長期，她既然都不做買賣了，生長期能不能減短也就無所謂了。

  其他三個聽了這話就有些恍然，但其實於敏喬這話也是對的，既然都不用做買賣了，確實是沒所謂水稻的生長期了，而且現在老門山也不用養那麽多的豬了，以目前老門山的產量來說，粗糧是完全用不著再多種一季了。

  至於爛泥地以後填土就成了。

  “就是那些果樹，長著果子呢，這麽樣砍了好可惜啊。”素瑤聽了就說了一句，想著坡地上桃子李子杏子棗子楊梅枇杷什麽的都長得挺好，要在一個星期內砍掉，太可惜了。

  朱嬌嬌覺得可以利用起來，“不怕浪費，沒有成熟的果子咱們也摘下來曬一曬，還是可以用來做果脯或者是醬果的，多放點糖，也就不怕酸澀了。”

  “這個倒是可以。要說起來，青杏做的醬果還挺好吃的呢。”素瑤隻要想一想那個味道就覺得好吃了。

  成義跟小成智就羞羞臉，笑話三姐貪吃。

  素瑤跟兩個弟弟做了個鬼臉，“我就不信姆媽做出來你們不吃。”

  成義跟小成智衝三姐回了個鬼臉也就沒有多說了，當然要吃啦！別管果脯醬果，姆媽做的都挺好吃的呢。

  葉清聽著這一家人說的事情，好幾次都想說點什麽，到底還是又忍了下去，他說出來也沒有什麽用。更何況，他是來朱家借住的，不能給朱家惹事情進來。

  葉有華一家並不知道老人家聽了他們的話還有話想要說的，他們已經習慣了老人家的沉默，並不會要求一定要跟老人家說話。家裏有個活潑可愛的小成智陪著老人家就挺好的了。

  吃完飯，葉有華也沒有午睡，直接就先去大隊部發廣播去了。

  到了大隊部，葉有華將廣播的聲音開得不算很大，一是想著趙主任這回是走路來的，他們怕是還沒有走得太遠，二也是社員們都是已經下工了，比較集中了，這個音量也是能夠聽得到的。

  葉有華的廣播也挺簡單的，一是這三天先不上工，大家先自查，家裏的菜地不能留，樹隻能留五棵。

  會議室一直還有幹部值班的，上午還聽圍觀的社員過來說了說事情，聽了葉有華發的廣播就有些感慨，“還以為檢查組的人會幫忙咱們砍樹呢。”

  “咱們老門山的社員家裏種了那麽多樹，他們忙不過來的。”葉有華隻看他們的那個速度就知道這事他們是忙不過來的。

  真要是等著他們來砍樹鏟地，還不知道要多少天的時間呢。

  老門山的廣播一發出來，聽到的社員們除了歎一聲，也就隻能聽從了，自己來自查也可以了。

  村口那邊有幾戶社員家裏都亂得不成樣子呢，那院子裏的菜地也叫人心痛呢。

  現在是叫老門山自查，好歹這菜地的菜是不會浪費了的。

  葉有華發了廣播跟值班的幹部說了幾句也就回家了。

  家裏也得砍樹鏟菜呢。

  “嬌嬌，你說一說，咱們家裏留什麽樹？”等孩子們上學去了，葉有華就從工具房裏翻出來鋸子斧頭等工具，問了問妻子。

  朱嬌嬌跟著到屋後看了看坡地，“坡地上就留榆錢樹、桑葚樹、水芙蓉樹，還有這棵最大的梧桐樹，前院的那棵柚子樹留下來，這就剛好五棵樹了。”

  “香椿樹不留？”朱立勤知道女兒喜歡吃香椿炒蛋的，“水芙蓉樹也沒個什麽用，砍了留著香椿樹吧。”

  朱嬌嬌搖頭，“爹，你看水芙蓉開花多熱鬧啊，這抹彩色咱們看著心裏也舒坦呢。香椿樹咱們砍了之後會在樹根上發小枝的，到時候移栽小枝就成了，以後咱們的香椿樹也別留著長高長大。反正手指粗不到一米高的就有香椿葉可以摘的。咱們這坡地上的草長得這般深，一米來高的香椿小枝要看也看不大出來呢。”

  朱立勤也知道女兒說的香椿小枝條也能長香椿，可是大棵香椿樹能摘很多香椿呢，小香椿樹的才能摘多少呢。

  不過，水池邊的那棵水芙蓉確實是挺好看的，淺粉的淺紫的淡紅的淺玫的開得挺熱鬧的了，確實是叫人看了心裏就挺舒坦的。

  “嬌嬌，水芙蓉樹砍了留下棗樹吧，可以將那些個小枝的水芙蓉往河岸上栽一載，也挺好看的，你要是想看花，到時候咱們種些別的花。還有，前院的柚子樹就別留著了，十幾年了味道還是那麽酸澀，我看是養不好了。咱們把棗子樹給留下柚子樹砍了，棗子可是好東西。”

  於敏喬覺得用水芙蓉換果樹不大劃算，還有，前院的柚子樹都十幾年了，那味道也還是酸澀得很，留著也沒有什麽大用，還不如砍了。

  朱嬌嬌聽了母親的話想了一想，水芙蓉換果樹確實是有點不劃算，至於柚子樹，她倒不是喜歡那柚子的酸澀味道，隻是有些舍不得那棵柚子樹，在她的夢中這棵柚子樹是留了很多很多年的，再過四十來年還留著呢。

  不過，這棵柚子樹確實是幾十年如一日的都是那麽個酸澀味道，她記得在夢中，孩子們就算是沒零嘴吃也不大願意吃這棵柚子樹上結出來的柚子。

  “那就留下棗子樹和枇杷樹，把水芙蓉和前院的柚子樹砍了吧。”水芙蓉看個花而已，而柚子樹不過是一個念想而已，實際作用是沒有的。

  這麽一來，屋後的坡地上就留著五棵樹了，種了好些年的那棵梧桐樹是已經挺高挺高了，雖然經常會砍一砍修一修長出來的枝杈，不過自從長到八米以上之後也就沒再修枝杈了，現在梧桐樹上頭的枝杈散開之後能遮蔭不少地方呢。

  其他的樹倒是沒有梧桐樹這麽好長的，再怎麽修還是那般模。

  葉有華聽其他三個已經商量好了就準備動手了，“爹，既然選好了，那咱們就先準備著吧，娘，嬌嬌，你們就別來這邊忙了。”

  長了十來年的樹挺大棵的，要砍之前先得綁了繩索在其他樹上給穩住了，不然砍斷的時候一時間沒有扶住了直接倒下來砸到屋頂那可就是大損失了，這瓦片脆弱得很，哪裏經得住砸呢。

  葉有華選定了那棵留著不砍的大梧桐樹做為定點，“先用這棵梧桐樹定著吧。”又選了一棵離得近的樹準備一會開砍。

  開砍之前要用搓得緊密嚴實的麻繩把這棵樹跟做為定點的梧桐樹給緊緊地綁在一起。

  雖然丈夫說不用幫忙，但朱嬌嬌還是把頭臉蒙得嚴嚴實實地上了坡地要幫忙，包括眼睛也用透明的薄紗給掩了起來。

  因著這坡上的茅草留著有用，茅草長得高就能藏得下不少的東西，比如猴頭菇、人參、靈芝之類的。

  所以，今年以來家裏就沒有除過茅草，這麽半年來已經長得挺深了，約有一米二的高度，在這麽深的茅草叢中忙碌是很容易傷到頭臉的。

  葉有華一邊綁著麻繩一邊看了眼妻子，“嬌嬌，這坡地不怎麽忙得開，你跟娘就別來忙了。”

  “沒事，我跟娘哪怕是幫忙著扶一扶樹呢，你們拉鋸的時候也輕鬆一些。”朱嬌嬌是不怕勞作的，再說這樹有不少呢。

  葉有華還是勸妻子下去坡地，“我跟爹把樹綁好就能定住不怕倒了。你跟娘去清理菜地吧，反正菜地也是要鏟的。”

  “你跟爹真的忙得來？”朱嬌嬌知道菜地是要清理的，不過，她覺得砍樹也太勞累了，想著怎麽著也得幫個忙吧？

  朱立勤邊綁繩子邊衝女兒擺手，“你跟你娘去清理菜地吧，這邊有我跟有華就成了。”

  “嬌嬌，你跟我去清理菜地吧，你爹身體壯著呢。”於敏喬也在下頭喊著。

  朱嬌嬌隻得下了坡地，就看著葉清也要上坡地來幫忙，連忙阻止了，“叔叔，這邊真不用您幫忙。”又叮囑小成智，“小成智，你拉著叔祖父不許上來。”

  也怕這位叔叔不肯聽，朱嬌嬌就邀了叔叔一起幫忙清理菜地。

  葉清想想自己還沒有完全恢複的身體，到底不敢逞強，怕自己一逞強萬一怎麽著了，還得叫他那掛名侄子來侍候自己，這倒是不怎麽好。

  這麽一想，葉清就跟著去清理菜地了。

  朱家的菜地真的是不小的，前院以前也是有菜地的，今年因著不準備出貨了就沒有把菜地用起來，但是光屋左屋右的菜地加起來也有半畝地大小了，這大夏天的，種的蔬果還不少呢。

  小成智看著一直跟他玩的叔祖父也下了菜地幫忙，他也跟著進了菜地，朱嬌嬌看他有興致就給他安排了一個活，“小成智，你來摘黃瓜吧。”

  “好嘞！我來摘黃瓜咯。”小成智往脖子上掛了個小籃子，準備用來裝黃瓜。

  他現在已經兩歲多了，不光是說話很利索了，就是走路也跟穩當了，認得的蔬果也不少，朱嬌嬌叫他摘黃瓜他果真就摘黃瓜，別管多大多小的黃瓜，他看到的又能摘得下來的，他全部都摘了下來。

  並且他還挺機靈的，感覺小籃子有些重了就會去把黃瓜倒進前院的一個竹框裏頭。

  在黃瓜間摘著摘著他突然間喊了聲，“姆媽，我想吃黃瓜。”

  “可以呀，不過，黃瓜在吃之前記得用涼白開洗一洗。”

  小成智得到允許就去廚房裏洗黃瓜去了。

  沒一會洗完了出來了，先給叔祖父嘴裏一塞，把葉清給哄得滿臉的笑，“謝謝小成智哦。”

  “不客氣，不客氣。”小成智笑眯眯地又去給阿婆送了一根，得了一個誇獎，最後才是姆媽。

  朱嬌嬌接過黃瓜也誇了誇小成智還懂得要選嫩一點黃瓜，又問他，“有沒有給阿公和你爹爹送了？”

  “送了呢。”小成智點了點頭，拿起黃瓜啃了起來。

  看著曬黑了一點的小成智，朱嬌嬌有些心疼，“你把鬥笠戴好了，別在摘下來了。”

  “我剛剛進屋了。”小成智笑眯眯的把掛在脖子上的鬥笠往腦袋上扶正了，“大家都說在屋子裏打傘戴鬥笠會長不高的。”

  朱嬌嬌有些失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裏聽來的話，“小成智長得挺高的啦。

  “還要再高一點，我要長得跟爹爹一樣高！”小成智的夢想就是要長得跟爹爹一樣好高呢。

  朱嬌嬌摸摸他的小腦袋，鼓勵他，“那就努力吃飯吧！那才能長得高高的。”

  “嗯！我一定加倍努力吃飯！”小成智嚴肅的點頭，把朱嬌嬌都給逗笑了。

  家裏大家都在忙，等素瑤跟成義從學校回來也來幫忙，素瓔和成忠晚一些回來，但也幫著一起清理菜地。

  不上工大家專門忙著砍樹鏟菜地，倒是也快得很。

  有了孩子們幫忙，菜地清理得就很快了，菜地清理的時候，朱嬌嬌還會抽空把坡地上砍下來的枝枝杈杈上的果子捊下來洗幹淨了晾曬著。

  砍下來的樹，那些樹枝全部都削了下來準備晾一晾用來做柴火，隻留著一根主樹杆。

  朱嬌嬌看著摞在屋後青石板上的主樹杆，特別是梧桐樹還挺長的一根的，有些發愁，“這要怎麽存放？就這麽放在屋後有些起眼吧？”

  “沒事，到時候咱們鋸成一段一段地晾曬一天就成了，把晾曬好的搬到閣樓上去，碼放在閣樓上就成了。”樹雖然已經全部砍完了，但葉有華跟朱立勤還在坡地上忙碌著，之前砍樹的時候弄塌了一些茅草，這會還得扶起來，力爭把坡上的好些東西給隱藏好了。

  朱嬌嬌看了看這麽長根的樹杆，覺得鋸成一節一節的有些可惜了，不過想一想將來用來做家具的時候還是要鋸成一節一節的，倒是把這份可惜給丟掉了。

  砍完樹，葉有華跟著嶽父把坡地上的茅草全部都給扶起來了才下了坡地。

  “這樣看起來是不是不怎麽顯眼了？”葉有華從坡地上下來了之後又打量著坡地。

  朱立勤看了一眼坡地，“我看不出來有什麽異樣，嬌嬌你看呢。”

  “這樣就行了。”朱嬌嬌看了看也沒有挑剔，“如果隻是應付這一回的檢查肯定沒事的，咱們把大朵的猴頭菇給摘了，人參在草叢中是不大起眼的，靈芝起眼但是可以用青苔之類的遮掩起來。”朱嬌嬌是不擔心這一次的檢查的。

  主要還是老門山最近幾年發展得太好了，她擔心有人眼紅舉報什麽的，那要是舉報個不停地，過來檢查的人怕是也會來個不停吧，“再要是不行，大不了咱們就把東西都給挖了得了。”

  等葉有華把所有家裏的樹杆都鋸成一節一節的木頭放在前院晾曬之後，這三天時間也到了，幹部們就得分頭去社員家裏檢查了。

  為怕到時候複查的時候不通過，這一回大家檢查得也挺仔細的。

  數樹的時候幹部們真的是連樹上分出來的分出來的一枝樹枝都要看個清楚明白的，就怕哪個社員家裏不小心不會數數然後做錯了事情連累整個老門山。

  就是大家把菜給全部扯幹淨了還剩下一些雜草什麽的，也叫給全部除掉了，“別叫人家挑刺。”

  還有張大夫種下的那些藥材，想來想去到底還是全部都給扯掉了，張大夫心痛也是心痛的，但是，他想得挺開的，“大不了以後種到山上去吧，別給大家惹麻煩了。”

  “以後也就種在草叢裏，那樣就不顯眼了，反正原本的草藥也是在草叢裏長起來的。”張大夫自己把法子想了出來，“至於草藥的收成，以後也隻能看運氣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可惜了，可是也沒有哪個敢叫藥材繼續種下去，萬一人家覺得這也是屬於種植呢？去跟趙主任扯皮麽？別胡扯了。

  再有一個，朱嬌嬌是知道的，雖然現在還沒有興起來像批判其他人一樣的來批判什麽中醫，但將來還是會批判起中醫來的，中醫也是屬於四舊中的一種呢。

  就是張大夫自己也是因著在縣醫院的時候被人家給鬥到鄉下來的，這會那也是不敢去想著什麽好運道的。

  於是老門山家家戶戶的院子裏都沒有種東西了。

  大家檢查了一次之後又交互檢查，務必做到不能有一絲的遺漏。

  等到大家檢查滿意了，繼續去上工，等了兩天，滿了一個星期之後，果然趙主任又領著檢查組過來了，社員們把門開著就去上工去了，別又叫他們有話說老門山大隊的社員不上工什麽的，隻留著葉有華和劉支書陪同。

  一家一家的數過去，別管什麽樹果真全部每家每戶都隻剩下了五棵樹，菜地什麽的也全部都沒有了，至於有些人家屋後的那些個茅草倒是沒有挑刺。

  不用砍樹也不用鏟地，隻是各家各戶檢查一番，倒是速度挺快的。

  早上來的，上午就忙完了。

  “成！你們老門山自查得不錯，以後繼續保持。”趙主任一行人看過了就很滿意了，不用他們這邊出人出力就很不錯了。

  趙主任一行人檢查好了就要走，走之前又叮囑了葉有華和劉支書一番，“別隻管這一會子好了，以後也要繼續保持！”

  “趙主任請放心，以後大家院子裏的空地就放著長草，咱們絕對不會叫社員們種菜的。”葉有華這話裏有些許的話意試探了一下。

  果然趙主任聽了很滿意，“沒錯，咱們無產階級的兄弟姐妹們不是資本主義者那樣來享受過日子的！”

  葉有華跟劉支書目送著檢查組出了老門山，聽說這一群還要去別的生產隊繼續檢查。

  劉支書等人走遠了就問葉有華，“以後院子裏的菜地就那麽浪費了？”實在是有些可惜了，畢竟大家的院子裏的菜地都還不小呢。

  “不是說可以長草麽？那就長草唄。”葉有華示意劉支書看了看路邊水溝邊的那些個綠肥，“這也是草呀。”

  劉支書看著綠肥隻是一想就明白過來了，“對了，大家可以種綠肥！反正綠肥也就是野草罷了。”

  “哎，有華，我說你腦子果真是靈活啊！咱們老門山的綠肥用得也不少，家家戶戶的菜地用起來之後也就不用占用田裏來種綠肥了。”劉支書原本情緒還有些低落的，這會說著說著也就高興了。

  葉有華也不居功，“這是嬌嬌想出來的法子。以後咱們還可以考慮多種一些冬小麥，這東西跟油菜一樣都是挺能抗寒的。咱們雖然說習慣了吃米飯，一天吃個一餐的麵食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劉支書聽了葉有華的想法也覺得好，“你這個想法不錯，冬天也不會浪費著田地了。反正咱們老門山用綠肥的效果好著呢，不怕田地用得太勤快了。不過，以後大家院子裏的菜地沒有了，以後還是想辦法給大家多分一些糧食，大家的自留地都留著種菜吧。”

  葉有華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每天都要吃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