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豔紅刺眼 (1)
作者:九色錦      更新:2020-09-02 16:24      字數:10208
  接下來檢查組又一起將大隊長幾個兒子砌的新房也都看過了,劉大壯嘴裏說是什麽大院子, 其實並不是多大的院子, 四排三間的屋子砌起來之後, 屋子左右則隻剩下過道的空間了, 前院和後院也並不是多大。

  大隊長幾個兒子砌出的新屋都是這般的大小, 在整個老門山來說, 大概隻有孫工他們跟張大夫的屋子比他們的院子略小一些了。

  這要說大隊長徇私了什麽, 誰都不會信的, 這幾年出來砌新屋的又何止是大隊長家的幾個兒子呢。

  檢查組最後去看的是葉有華家裏, 簡簡單單的院門, 進入院子之後既沒有罩房也沒有照壁, 院子裏有一口大水井, 水井上方砌了亭子,大隊長跟檢查組解釋了,這是因為之前這口水井是附近的社員們都來用才這麽砌的, 後來大家的家裏都挖了水井了,才不來朱家借用水井。

  前院還有一條自院門通往堂屋的小道, 其餘的空地便都是菜地了,屋後有一塊坡地,坡地上種了一些果樹、樟樹、梧桐樹等等,也不算是稀奇,家裏屋後有坡地的社員家也差不多是這樣種的樹, 打開坡地的那個地窖, 裏麵堆放的是一些紅薯土豆, 還有一些壇子裏放的是酸菜、鹹菜之類的東西,並不出奇。

  看完屋後大家又轉回屋子裏,朱家的堂屋裏也很簡單,堂屋裏擺著有機器,有石磨,有張大方桌,幾根長凳,還有一個竹編的涼床靠牆放著,堂屋的樓梯扶手是原色的木柱子,樓梯間較矮的那些位置間隔出來一格一格地放著農具,位置高的那些就間隔出來一個大隔間,打開裏麵是個雜物間。

  屋子裏所有的家具除了必需品,並沒有多餘的,就是那個大書房裏的東西也不多,除了孩子們的課本,也就是一些找不出任何問題的書本了,朱家的家具基本上都是沒有上過漆的原色,要說富裕程度,他們看了這麽多家,葉有華家反而是可以排在最後麵的。

  看起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劉大壯卻並不死心,“葉隊長他們家的閣樓整得還挺好的。比大家的都要好呢。”

  “那就去閣樓看看吧。”葉有華蹙眉不掩厭惡地看了劉大壯一眼,一點也沒推托,領著大家去了閣樓。

  靳組長就看著劉大壯說的葉有華家這個所謂比大家的都要好的閣樓,要說多好,除了多砌出了一間房,別的跟其他家的也沒什麽不一樣,劉大壯還不死心地去那間房裏看了,房間裏麵是一排排的木架子,有些木架子的上頭還晾著菜幹的,架子底下放的東西看起來是竹熏籠,想來是用來熏製東西的,並沒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靳組長沒有說什麽話,誰還不興在閣樓上砌個房間不成?也就是老門山條件好,住得開,不然別的生產隊多少住在低矮的閣樓上的人?

  這一圈看下來葉有華家並沒有什麽特別地不同的,並不是那種貪/汙肥了自家的模樣。靳組長就禮貌地要告辭。

  劉大壯眼看著自己這一次舉報毫無收獲,而且還被牽扯出來了他之前賣臘肉配料的事情,大家口口聲聲地說是要實名舉報他是投/機/倒/把,投/機/倒/把的這種罪行可不輕,一判下來說不得他就得去坐牢,他自然不肯死心,一轉眼他剛好看到了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朱立勤,突然間他腦子一熱,一個想法湧上心頭,“他們家肯定不止這些東西!那個老頭子以前是在縣城做生意的!指定賺了不少錢呢!他們家怎麽可能隻有這麽點東西?”

  他這句話說得突然,大家一時間都沒有醒過神來,眼睜睜地看著他朝著朱立勤衝了過去,“你說!你們把東西藏到哪裏去了?”

  劉大壯這一衝上去推搡朱立勤很是突然,大家都有些反應不及。

  隻有朱嬌嬌跟葉有華知道這一天朱立勤估摸著會有些什麽損傷,一直都提著心呢,這一看還得了?第一時間就上去要把劉大壯扯開,劉大壯激動起來那力氣也不小,拉扯間也不知道怎麽地一推就把朱立勤給推得朝後倒了,朱嬌嬌剛好在父親側後方,她連忙側著身去擋,葉有華伸了一隻手攔在妻子身後,一手還要扶住嶽父,到底沒有攔到妻子,妻子的手指從他的掌心中溜了出去,他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往後倒,“嬌嬌!”

  哐地一聲悶響,朱嬌嬌倒在了地上,後腦勺直接磕在了樓梯的台階上麵,頓時後腦勺那邊的血就流了出來。

  葉有華一看妻子倒下了就急得不行,情急之下抬起一腳就將劉大壯給踹了出去,劉大壯被這一腳給踹得癱在了地上,這事情說起來慢,但這其實都是在幾瞬間發生的事情。

  葉有華看著這滿地的血,急得眼睛都紅了,他把朱立勤往旁邊一扶,蹲下去一把抱住妻子的腦袋,那血立馬流了他一手,他滿心的後海,明明知道劉大壯這人狼心狗肺不是個好東西,他就應該緊緊地看住劉大壯不給他任何作亂的機會的,他看著手掌上的血跡,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張大夫!張大夫!”

  張大夫是個老人家,這種熱鬧他並不參與,朱家院子裏並沒有他在這邊,大隊長連忙叫了幾個小子去喊張大夫,看著癱在地上的劉大壯,他厭惡地瞪了一眼,“把他給看住了,別再讓他對老人家動手。”

  朱立勤一站穩,就看到女兒後腦勺流出來的血,他眼前直發暈,全身發軟,扶著樓梯都有些站不穩,這是女兒替他擋災了嗎?這是女兒替他擋災了嗎?可女兒才三十來歲啊!“嬌嬌!”朱立勤喊了一聲,他蹲下去摸著地上的血,這麽多血,女兒還能活得成嗎?他看著手上的血涕淚直流,“我的兒啊!”

  朱立勤隻以為女兒這是替他去送死了,轉過頭去瞪著癱坐在地上的劉大壯,隻覺得滿心滿懷高漲的恨意壓都壓不住,他衝上去用拳頭死命地砸著劉大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咱們家什麽時候對不住你了?你要這樣子來害咱們家?是不是我們帶著你賺錢賺得太多了,你錢賺得太多失心瘋了 ?要來咬著咱們家不放?”

  “是哪個狗屁玩意告訴我是在縣城做生意的?我做什麽生意?啊?我有什麽能耐做生意?十二歲我娘就病死了,嫁妝用得一分不剩,我爹娶了新媳婦再不肯供我們讀書,是我去縣城給人家做學徒賺回來的錢供立儉立節他們讀書!那會什麽都不懂是從給人家洗碗做起的!什麽學徒沒做過?洗衣服涮馬桶牽馬做踏腳小僮跑堂小二!我就這是麽做起來!家裏老二老三老四娶親,哪個我沒有出錢?他們分家砌房子,哪個我沒有幫忙?我自己家還是起的木屋呢!我藏什麽東西了?我藏什麽東西了?我們家又礙著你什麽事了?是不該帶著你賺錢嗎?你要這樣子來害我們家?”

  劉大壯大概是被朱嬌嬌那一地的血給嚇住了,他這麽一個壯年人這會都抵擋不住朱立勤這個老人家幾拳,周圍圍著的人看朱立勤也隻一個勁地砸劉大壯的腰部,並沒有傷害劉大壯的頭臉及心口等要害部位,也就沒幾個上前攔著的人,就是靳組長他們看著血流滿地的朱嬌嬌也有些麻爪,別的檢查組可能會經常碰到這樣的事情,但是他們這個檢查組向來是有紀律的,絕對不會做出這樣逼人性命的事情來。

  還是張大夫過來的時候喊了一聲,朱立勤才停了動作起身去盯著張大夫,張大夫看到那邊朱嬌嬌的情況也是嚇了一跳,“怎麽流這麽多血?”

  他先拿出止血的藥粉給朱嬌嬌止住血,又用紗布纏起來,這才拿起朱嬌嬌一隻手搭脈,搭了一隻手又換了一隻手,好半晌才停下了動作,他輕輕捏了捏葉有華的手,“有華媳婦這傷得有點重啊。先等著吧,等她醒來再看看,這要是醒不過來,那你們就得有準備了。”

  朱立勤一聽張大夫這話真個是嚇得魂飛魄散,隻覺得五髒移位肝膽俱裂,心口一疼還沒有說出話就先噴了一口血出來直接暈倒了,張大夫站得離朱立勤近,連忙扶住了朱立勤,虧得他扶住了,不然暈過去的朱立勤非得狠狠摔一跤不可。

  於敏喬原本是避在外頭的,聽得消息一回來就聽了張大夫這話,喊了一聲“我的兒啊”立馬便暈了過去,還是喊她回來的幾個婦人一把扶住了她才沒有摔在地上,隻這麽一來,這一家子馬上就倒下去了三個。

  葉有華不聲不響地先將妻子抱進了房裏放在床上側躺著,又抱著嶽父進房去,幾個婦人見了連忙幫著把於敏喬也扶進了房間,葉有華低聲道了謝,又請張大夫給嶽父嶽母搭脈,他才又回了堂屋裏,麵色有些發冷,“要是咱家是清白的,就不留著各位了。要是咱家真攤上事情了,要打要罰隻管找我吧。”

  大隊長沒有說話,直接去看靳組長,堂屋裏的其他人也去看靳組長,靳組長看著樓梯邊上那一攤豔紅刺眼的鮮血,別過了頭,“放心,咱們這邊調查清楚了,老門山大隊的大隊長劉建功同誌跟四隊的小隊長葉有華同誌都是清清白白無私奉獻的好同誌,劉大壯同誌這純屬於是誣告。”

  “那就慢走,不送了。”葉有華身上的衣服還粘著朱嬌嬌的血跡,臉色鐵青,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可怖,這話也說得冷冰冰的,但是在場的也沒哪個計較的,人家一家子剛剛還好好的,轉眼間就倒下了三個,也就葉有華堅強,這才撐住了,換個一般人說不得也得跟著倒下了。

  大隊長叫了幾個人把劉大壯給拉了出去,他看了看葉有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華,這次是我放鬆了,沒有盯好劉大壯,是我對不住你。你先好好照顧家裏人,自己也好好保重身體,咱們老門山且缺不得你呢。我也老了,做起事情有些力不從心了,老門山早晚還得交給你。”

  “大隊長,今天家裏有事,就不留您了。”葉有華扯了扯嘴唇,說話聲音雖然不那麽冷,但也不怎麽客氣,當他是稀罕老門山大隊長這個職位麽?他不過是為自己家裏多抓一點主動權在手裏,輪到有事的時候一家人也好安安穩穩地度過,不然他是吃飽了撐著才這麽為著老門山辛苦奔波忙碌賣命嗎?

  現在事情這麽折騰著算是過去了,可家裏一下子也倒下了三個人,他實在是沒有心思再去想這些事情。

  大隊長聽了他這話也頓了頓了,到底沒再說話,也跟著人群散了,走之前又把院門給帶上了。

  葉有華看著一下變得冷冷清清的院子,冷冷一笑,折回房間去問張大夫家裏幾個人的具體情況、

  張大夫這就把家裏幾個人的情況給詳細說了一遍,“你嶽母隻是一時打擊太大情緒太激烈了才暈過去了,隻要醒來就沒事了,你嶽父之前一直有些鬱積於心,這一口血噴出來倒是把這份鬱結給去了,補一補血也就好了。你媳婦倒是運氣好,這傷看起是有點嚴重,流的血還挺多的,也嚇人的很,但我搭過幾遍脈竟然都感覺挺好的,現在這腦子裏的血也都流出來了,看來是不會有淤血積在腦子裏,算是沒有大礙。不過到底傷得是腦袋,要是有條件過幾天最好還是去大醫院裏檢查一下。”

  “還勞煩您給開開方子。”知道嶽父嶽母沒什麽事他心裏鬆了一口氣,又聽到妻子沒有大礙,葉有華提起來的心又稍微放下了一點,至於別的,去大醫院裏檢查,這是肯定要去一趟,不然他這心裏也放不下,“還得勞煩您在外頭把事情給說得嚴重一些。”

  張大夫看了葉有華一眼,約摸猜到一點葉有華的想法,他沒有推托,直接點了頭,“那我就跟外頭說你嶽母怒極攻心,傷了肝髒,你嶽父悲傷過度,傷了肺腑,你媳婦頭部受到撞擊,傷了腦袋,不定幾時能醒,醒來能有什麽不好也難說。”

  “有勞張大夫了。”葉有華朝著張大夫鞠了一躬,“您這是救了咱們一家人的命!”要是嬌嬌真的出了事,家裏這日子要怎麽過下去?他簡直想都不敢去想。

  張大夫稍稍側身避讓開了,“不必客套,平日裏也都仰仗你們家照顧了。”

  葉有華拿了方子要跟著張大夫去拿藥,張大夫走到堂屋門口又停了停,“我看劉大壯有些不對勁。他看起來好像是服用了刺激情緒的藥。看他的樣子應該是連續服藥有好幾天了。”

  “張大夫的意思是說劉大壯是因為服用了這樣的藥才去舉報咱們的?他今天之所以這樣行事也是因為受了藥物的刺激?”葉有華聽了張大夫的話心頭直跳,他原以為劉大壯這麽暴躁是因為他的舉報被定為了誣告,聽張大夫的意思,劉大壯根本是受了藥物的影響才會這樣暴躁的,竟然有人給劉大壯下藥?

  張大夫搖頭,“這倒不至於,看他的樣子,中招也就是檢查組來的這幾天。檢查組來的那天早上我去采藥還看到過他,那會大概是五點鍾多一點,他還是好好的。後來,檢查組來了,我去大禮堂的時候看到他了,那會大概是九點多鍾,當時就感覺他有些不對勁。”

  “從他今天這個樣子來看,今天服藥的劑量還不輕。這後頭你也查一查,總不至於有人無緣無故地就給劉大壯下/藥刺激他的。我擔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人在針對你們。老門山的經濟盡數握在你的手中,不定是什麽人眼紅了,你們家還是得小心防備一些的好。”

  葉有華拳頭捏得緊緊的,怎麽就有人這樣地貪婪這樣地惡毒呢?再有,他費心費力跑來的門路,握在自己的手裏難道不是應該的嗎?他強壓著心頭的怒氣,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跟著去張大夫家拿了藥回來,熬藥的時候他到底是忍不住這股子憤怒,翻出一堆菜幹,在菜墩上用菜刀將菜幹給剁成了碎渣子,這才消了一些怒氣。

  朱立勤聽得乒乒乓乓的聲音,醒了過來,聽著廚房裏的聲音他發了會呆,好一會等廚房裏的聲音沒了,他才低聲叫了一聲“有華”,葉有華正在看藥罐呢,一邊還張著耳朵聽著動靜,聽到嶽父喊他,連忙丟下藥罐進屋去了。

  屋子裏,於敏喬還昏睡著,朱立勤雖然吐了血但卻比於敏喬還先一些時間醒來,看到葉有華他就低聲問到,“嬌嬌怎麽樣了?”

  葉有華連忙把張大夫說的那些話給說了。

  聽說了女兒沒事朱立勤總算是平靜了下來,他連連頜首,“好,好,好。”又誇葉有華對張大夫的那番叮囑做得好,“對外頭確實是應該這樣說道。”

  葉有華又把張大夫說的有人給劉大壯下/藥的事情給說了,原本嶽父還有些病弱,這些擔憂他都應該壓在心裏的,可他又怕嶽父以為這次的事情過去了就沒事了,沒有了防備,到底還是說了。

  “等等。”朱立勤聽了就擺了擺手,“這事有點不對勁。”

  葉有華不解地看向嶽父,有人給劉大壯下/藥,這事本來就不對勁呀。

  “檢查組來的那天早上,張大夫五點多鍾碰到劉大壯,他還是好好的。檢查組到了大隊部的時候上工的預備鈴聲還沒響,大概是不到七點,那會劉大壯的情緒應該就不對勁了,你之前說過,那天你去大隊部的時候,劉大壯當時就一直守在大隊部那邊樓下,正常人不可能這樣張揚,不然他這般張揚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事是他舉報的嗎?一般人哪裏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所以朱立勤斷定劉大壯那會就已經中招了。

  “下/藥的人應該是在五點多到七點之間這個空檔給他下的藥。張大夫的醫術向來不錯,他能一眼看出來劉大壯被下藥的情況,他說檢查組來的這幾天劉大壯還在連續中招,肯定也不會錯的。一般來說,刺激情緒的藥物自然是聞著生效比較快,那天檢查組來得那麽早,可下/藥的人那時機卻能卡得這麽剛剛好,這種藥草可是在長在山裏的,也不是長在路邊的野草,能隨便揪一把來用,能卡得住時機,又還能天天這麽給劉大壯用藥,肯定還得先準備好才能剛剛好用得上呢,這就說明有人……”

  葉有華接上了話茬,“有人一直準備著要瞅著時機算計劉大壯,說不定這人早就知道劉大壯舉報的事情。”

  “說不定舉報的事那人也有份,劉大壯那會說的那些話你也聽到了,要說他這舉報你跟大隊長是因為你們是大隊部的幹部,但我跟大隊部可是一點也不沾邊的。至於說舉報我以前在縣城賺了錢,誰家還不興有點什麽家底了?這樣的事就是檢查組也不會受理的,肯定得舉報的是跟‘四/清’有關的才會受理。今天他受了藥物的刺激情緒那麽激動,怎麽又還會記得拿著我幾十年以前的事情來說話呢?而且上次挖地基的時候他已經在咱們家確認過的。”

  葉有華細細揣摩,“查大隊部的賬確實是沒有必要牽涉到咱們家以前的事情的,就是之前大隊長那位戰友被查,家裏翻出來一點東西,但證明了東西確實是他祖上傳下來的之後檢查組也沒有追究了。”他們家的東西要藏起來主要還是家裏那些東西不怎麽好證明來路,好些都是之前嶽父在縣城做大掌櫃的時候跟外頭往來收的禮節,你要真的拿出證據來證明這東西屬實,那就得牽扯到別人了,這證據是肯定不能拿出來當證明的。而且就算是有證明,那麽些好東西,差不多都夠得上土豪了。

  可是一般來說,都已經上門看過了,又沒有親眼看到東西,怎麽又還會提起來呢?“除非是有人之前一直不停地跟他說這事,他才會發狂的時候也心心念念記著這事。”

  但家裏的東西這都藏起來好多年了,這些年家裏對外也從來沒有顯露過什麽的,又合情合理地表現了穩妥的現狀,怎麽會還有人一直盯著他們家不放了呢?

  妻子也從來沒有說起後來還有什麽人針對他們家,但在妻子的夢中,那一次“四/清”就已經是把他們的家底全部都給抄走了,又還有嶽父病重,後來嶽父又病逝,辦喪事都是滿村子借的錢,是不是因為那個時候這人也已經知道他們家榨不出來什麽來了因而才放過了他們家?

  “還真的是處心積慮啊。”葉有華心裏有些沉沉的,他原以為事情已經是過去了的。他一直以為這後頭的人就是劉大壯呢,沒成想又牽扯出來了另一個人,這一個人還是個藏起來一點兒也不露麵的幕後黑手,而且還藏得這麽深,如果不是張大夫說起來劉大壯的異狀他們壓根就發現不了。那人藏得這麽深要找出來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吧。

  這一次不管是檢查組也好還是圍觀的社員們也好,根本就沒有在他們家裏查出什麽東西來,這個幕後黑手如果早就盯上家裏,那對於這一次的結果根本就是不會相信的,說不得還會再次找機會針對他們家!

  葉有華將這些擔憂先壓在了心底沒有說出來,家裏已經是這樣了,還是先等大家養好身體再說吧。隻是這樣一來,說不得原本不在意的老門山大隊長這個職位,他得拿到手裏了。

  他想了會事才又想起灶台上還熬著藥,連忙去廚房看了一圈,好在還沒有熬糊了,他撤了柴火把藥汁倒出來,服侍著朱立勤喝了藥。

  朱立勤喝完藥就爬了起來,“成義他們也快散學回來吃飯了吧,我來看著藥,你先把中午飯給做了吧。”

  葉有華抬手看了看時間,果然是快十二點了,從早上六點多折騰到現在,這麽一折騰,這大半天的時間也就過去了,他也沒想著要炒幾個菜了,煮了一鍋米飯,炒了個豆角臘肉,又從蘑菇房把湯盛了上來。

  等飯菜好了,葉有華又去樓梯口那邊把那一攤血跡給清理了,等他忙完了這些事,這會子於敏喬才醒來。

  聽到女兒確實是沒事,於敏喬才小口小口地把藥給喝了,隻是原本看起來還有些年輕的人一下子就老了快十歲的模樣。

  素瑤和成義從學校回來一路上就聽了不少的事情了,心裏本來就不安得很,再回家一看,姆媽頭上纏著紗布人事不醒的躺著,阿公阿婆變得蒼老了許多的模樣,就是爹爹也憔悴了許多。

  “爹爹?”成義比素瑤還先要含淚,他扯著葉有華的衣袖不放,“姆媽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葉有華看著這個天性有些單純嬌氣就是嶽父也沒有把他給掰回來多少的小兒子,心裏微歎了口氣,他輕輕撫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嗯,你姆媽沒事呢。”

  素瑤伸手探了探姆媽鼻下的呼吸,感覺氣息不算是太弱,她這才放下心來,牽著小弟去吃飯,“小弟你放心,我試過了,姆媽還有呼吸呢,咱們乖乖聽話,別給爹爹和阿公阿婆找事。”

  “嗯。我一向是最乖的。”成義乖乖地讓三姐牽著他去吃飯。

  等到了學校,別人問起來他也說自家姆媽好呢,“三姐探過了,我姆媽還有呼吸呢。”

  對方又問他姆媽醒來了沒有,他猶豫了一下,“肯定會醒過來的。”

  那就是沒醒咯。

  大家都有些同情他,這個小娃娃可能是還不知道具體情況吧。他們中午回家吃飯都聽家裏的長輩們說了,成義姆媽磕在樓梯台階上了,流了好多的血,隊裏醫術最好的張大夫也說要看能不能醒過來才能知道能不能活呢,現在有呼吸有什麽用呢,又還沒有醒過來呢,能不能活還是要等醒過來才知道啊。

  下午散學成義是哭著回家的,家裏堂屋裏坐著才從縣城回來的鳴釗媽,他也沒顧得打招呼了,直接衝過去問葉有華,“爹爹,他們都說姆媽醒不過來就會死掉的”

  葉有華額頭上青筋直爆,他們要對外說朱嬌嬌情況不好是一回事,但聽到有人這樣直接詛咒妻子會死這話他是受不了的,他忍了好一會都差點忍不住要發火,還是鳴釗媽看情況不對,拉著成義說了一頓,“他們胡說呢!你姆媽肯定沒事的!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以後你聽到有外人這樣詛咒你姆媽你就罵回去!”

  朱立勤跟剛剛從朱嬌嬌夫妻臥房出來的於敏喬聽了成義這話也有些不高興,朱立勤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素瑤,“素瑤你領著成義去樓上寫功課。”

  “我要先去看一下姆媽。”素瑤卻有些不肯。

  朱立勤點頭,“好,你看過你姆媽就領著成義上去做功課。家裏事情多,素瑤你是成義的姐姐,你好好照顧他。”

  素瑤應了一聲就去了父母的臥房,成義趕緊抹掉眼淚跟著三姐去看姆媽,素瑤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姆媽,又伸出食指探了一下朱嬌嬌鼻下的氣息,成義屏住呼吸看著她動作,等素瑤收回手指,他急急地發問,“怎麽樣?”

  “姆媽好著呢。”素瑤這才沒有繃著臉了,她還笑了笑,不過等領著成義到了二樓書房她又肅著臉教訓成義,“都叫你不要信他們胡說了,還勸不住你了啊。以後你別再哭哭啼啼的,大家都不喜歡呢。”

  成義吸吸鼻子,“我,我害怕嘛。”

  “以後你記得了,就是害怕也別哭哭啼啼的,你看爹爹跟阿公阿婆他們都不高興你這樣呢!”

  “我知道了。我以後不哭了。”成義低著頭,用鞋底磨砂著地麵,“我以後想哭也一定忍住了不哭。”

  素瑤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呢,咱們乖乖聽話,姆媽醒來了也會很高興的。”

  “嗯。”成義點了點頭。

  樓下堂屋裏鳴釗媽也勸了幾句,“成義年紀還小呢。外頭那些話你們也別聽,我看嬌嬌是有福氣的人。”

  “借您吉言。辛苦顧嫂子您跑這一趟了。”葉有華對於鳴釗媽還是很感激的,鳴釗媽知道了檢查組是來查大隊長跟葉有華之後就特意回縣城去打探消息去了,挨到今天才回來也是因為現在縣城裏也亂得好,消息不是那麽好打探的,她今天回來也算是來報告好消息的。

  她在縣城打探到了個消息,據說來老門山的這一支檢查組是上頭有人打過招呼特意安排的,這一支檢查組最是剛正不過了,隻要檢查過沒有問題的就會如實匯報,向來都是不會隨意找事蓄意迫害被舉報人的。

  事實上檢查組也確實是沒有在老門山找事,朱家現在弄這個地步都是老門山的人弄出來的,跟檢查組完全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

  “聽說隊裏好些人實名舉報劉大壯,上午劉大壯已經被帶走了,他這回不光是攤上了誣告,還有上回偷賣臘肉配料的事情大隊長也出麵舉報了。”鳴釗媽一回來沒想短短幾天時間就成了這樣子,不過她還是很佩服大隊長的,大隊長先是承認自己當初有錯,說自己對劉大壯的處罰不夠嚴重,有包庇之嫌,有錯就得改,他現在糾正這個錯誤,跟上級領/導舉報劉大壯投/機/倒/把的罪行。

  葉有華聽了也沒有說什麽,這些事情,榮亮幾個早早地就過來家裏告訴他了,劉大壯被帶走了又如何呢,嬌嬌還在床上躺著沒醒呢,張大夫說是沒什麽大礙,他是有點不怎麽相信的,磕在台階上,又流了那麽多血,怎麽會沒什麽大礙呢?

  鳴釗媽也沒有呆多久,坐了一會就回去了,回到家裏跟唐美芙夫妻說起這事也有些感慨,“劉大壯真是害人不淺,葉隊長家裏現在真的是很慘,嬌嬌躺著還沒醒過,立勤叔跟嬸子老了快十歲,成義一回家就哭哭啼啼的,素瑤也沒個笑臉了。”

  “老門山還是家族觀念有點太重了,當初劉大壯那事出來的時候就不該心軟,不然哪裏會有現在這麽些事鬧出來?虧得檢查組的靳組長是個剛正不阿的,不然呀,老門山還不定是個什麽模樣呢。”顧鳴釗說著就有些搖頭,“我上午在上課也沒有出來看,聽說大隊長還跟檢查組說自己犯了錯已經不能勝任老門山大隊長一職,要辭去這個職位呢。”

  “這節關眼上的。”鳴釗媽就有些搖頭,“還得看上頭怎麽說吧。”

  顧鳴釗就有些好奇,湊近了他媽問到,“哎,媽,你說,有華叔家到底是有財還是沒財啊?”

  “你起什麽勁啊?”鳴釗媽就拍了兒子一下,“別管有沒有的,跟你也不相幹。”

  “這不是好奇嘛。”顧鳴釗揉了揉被拍打的腦袋,“表麵上也看不出來有個什麽不妥當的啊,怎麽就被舉報呢?”

  “誰知道啊,劉大壯有病吧。”鳴釗媽隨口說了一句,“說不得也是嫉妒他們家能耐人太多了。”

  “那人家的能耐也不是隻給自己家使力的,都使在老門山了啊。”顧鳴釗夫妻也是老門山的一份子,年底也參與一起分錢呢,他們分的還不少。

  他們夫妻兩個在老門山是做的正式老師,工分本來就不低的,穩穩的一年有三千個工分的,說起來比一般的勞力的工分還要高呢,老門山的勞力如果早上不上工,那做滿一天也才八個工分,早上上工的做滿一天也才十個工分,但除了農忙的時候早上要上工,平時大早上的也上工是比較少的,不過這幾年老門山搞蔬菜大棚,每年的事情還是不少的,但是那也辛苦呀。

  他們做老師的輕輕鬆鬆地就能拿得比別人家的要多,平時上頭還會發一些供應票給他們,他們的條件真的挺好的。要不老門山的社員們怎麽會覺得隻要讀書了就有出路呢?隻看他們這些做老師的就知道讀書出來了之後待遇是怎麽樣的了。

  朱家還是很安靜,等六點多鍾,素珊也領著素瓔和成忠回來了,姐弟三人一路上聽著社員們的話回家來的,一進家門,姐弟幾個就有些忍不住眼淚,到底是忍住了沒哭出聲來,葉有華領著他們去看了看妻子,“放心,你們姆媽沒事的。”

  自從上午昏迷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怎麽會沒事呢?幾個孩子看完姆媽一直忍著到了樓上了才悶在被子裏痛快地哭了一場,然後又沒事人一樣地下樓吃飯。

  吃完飯素珊他們也沒有上去書房裏做功課,因著檢查組來了老門山,孫工他們這幾天已經是停了課了。

  素珊幫著收拾桌子,突然間說了一句,“我今年不去考大學了。”

  “你說什麽?”葉有華把手上收拾著的碗筷放下,盯著素珊。

  素珊嘴裏又快快地說一句,“我說我今年不去考大學了。”

  “為什麽?”葉有華盯著大女兒問了一句,這些年學製改過來改過去的,初中加高中一時間是六年,一時間又是五年,折騰到今年素珊也要高考了。

  素珊的頭低得矮矮地,姆媽摔到腦袋結果會怎麽樣她也不是沒聽過,或是再也醒不過來或是醒過來了卻癱瘓了或是不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