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沿著筷子，滴落在麵湯裏，泛起漣漪。麵攤夥計在不動聲色之間殺了張都曹之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麵攤，整個過程中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六子，上麵啊。”

  “有他娘的去茅房了嗎？真是懶驢上套，不是屙就是尿。”

  很快，麵攤老板的案子上便放滿了下好的麵。嚷了半晌不見夥計來端麵，麵攤老板罵罵咧咧的自己上麵。

  “客官，您挪挪步。”

  張都曹的屍體端著麵，猶如雕塑一般擋在了路上。麵攤老板低著頭，還沒有發現張都曹的異樣。

  “客官......”

  “客官......”

  接連叫了幾聲，沒有得到張都曹的回應，麵攤老板抬頭朝上看去，不看不要緊，這一看那是......

  “啊......”

  “死人了......”

  號子集，巡衛百戶所臨時駐地。

  “頭，死了......”

  高飛坐在那裏梳理著案件脈絡，毛篇一路小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老子沒死？”

  “誰死了，說清楚。”高飛瞪了一眼毛篇，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毛篇麵色嚴肅的回答道：“張都曹，轉運司的張都曹死了，就在剛剛死在了號子集的麵攤上。”

  “什麽？”高飛瞬間便不淡定了，妖族這群雜碎手很快啊，自己這邊剛剛轉變思路，不查貨開始查人了，這幫子雜碎便來了個殺人滅口。

  “走，去現場。”高飛迅速起身，快步朝外麵走去。

  高飛和毛篇兩人到達號子集麵攤的時候，這裏已經被看熱鬧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不過好在，負責這段區域巡街的巡衛第一時間將現場保護了起來。

  “讓開，讓開。”

  “武府辦案。”

  看到高飛兩人穿著官服，圍在外麵的吃瓜群眾立刻很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讓兩人進去。

  穿過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高飛總算看到了案發現場，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麵攤。在場吃麵的人已經全部被控製了起來，張都曹的屍體還朝著著端碗的站姿，傷口還在滴血，不斷的有鮮紅的麵湯從碗中溢出。

  “頭。”

  “頭。”

  看到高飛來了，負責看守現場的巡衛力士立刻便有了主心骨。

  看著案發現場，高飛心道這妖族還真是不給自己小阿飛麵子。這七天的坊市開市，臨了啦給自己整出來一樁凶殺案。關機這張都曹身份特殊，他一死，這案子隻怕就不好查了。

  “人是怎麽死的？”高飛審視著四周，麵色嚴峻的問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案發現場的吃麵群眾，一個個紛紛搖頭，似乎沒有任何人在意張都曹被殺，也沒人看到他被殺的場景。

  這麵攤隻有這麽大，前後不過放了四五張桌子。按理說在這麽屁大點的地方殺人，不可能一點動靜都不發出。可是，當時這些吃麵的人，就楞生生的沒人看到案發當時的場景。

  凶手，到底是如何不動聲色的殺人的。

  高飛心中沉思著。

  “誰是第一個發現人死了的？”高飛換了一個問話方式。

  “官爺，是我，是我發現的。”麵攤老板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說說當時的場景？”高飛問道。

  “當時是這樣的？”麵攤老板一邊回憶一邊敘述道：“當時我正在下麵，然後一直不見夥計，叫了幾聲沒人搭理之後。我便自己去給客官送麵，這位客官擋在了路上，於是我便叫他讓路。叫了幾聲沒人搭理，我抬頭看去便見到了這幅場景。”

  “官爺，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那血已經把麵湯都染紅了。”麵攤老板語氣顫抖，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

  “你是說你們這裏還有個送麵的夥計？”高飛皺著眉頭問道。

  按照麵攤老板所言，麵攤有一個上麵的夥計，可是剛剛高飛掃視了一眼被扣住的眾人。這些人看樣子都是來吃麵的，並沒有發現麵攤夥計裝扮的人。

  “你的夥計呢？”高飛繼續問道。

  “不知道，我就是叫了幾聲之後沒人應。這才自己上麵，要不然也發現不了這位客官死了。”麵館老板回答道。

  “你這夥計長什麽樣子？”高飛繼續問道，既然這些人都在，唯獨麵攤夥計不在，那麽很有可能他便是凶手。

  “十六七歲，長相......”

  “長相......”

  “長相我實在記不起來了。”麵攤老板遲疑了半天後回答道，似乎就連他自己對於自己的回答都有些錯愕。

  “你這夥計是新來的？”高飛感覺到事情並不簡單，追問道。

  “不是，六子在我這麵攤最少也有四五年了。”麵攤老板回答道。

  “做了四五年。”

  “卻不記得長相。”

  果然，這個麵攤夥計有問題，即便是長相在普通的人，相處四五年也不可能連長什麽樣子都說不出。

  所以，現在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那個麵攤夥計真有問題，還有一個便是這麵攤的老板說了謊。

  至於驗證這人誰有問題，法子也很簡單。

  高飛隨手抓來了一個吃麵的群眾問道：“這麵攤的夥計你可有印象？”

  “夥計？”

  “什麽夥計？”吃麵群眾一臉的茫然，似乎絲毫不記得這麵攤有夥計存在。

  “你的麵是誰端上來的？”

  “是他嗎？”高飛一邊問著，一邊指向麵攤老板。

  高飛這麽一問，吃麵群眾立刻搖頭道：“不是他，麵上來的時候我瞄了一眼，他當時正在下麵，我記得清清楚楚。”

  “問你夥計你說沒有夥計。”

  “這麵又不是老板上的，莫非這麵長了腿自己跑上桌的不成。”毛篇訓斥道。

  “這......”

  “那可能有夥計，有夥計。”這名吃麵群眾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說辭有點不靠譜，連忙改口道。

  在高飛的指揮下，巡衛力士開始對於所有吃麵群眾展開了一一盤問，果然，所有人的說辭幾乎一致。那便是應該確實有個夥計為他們端來了麵，可是對於這名夥計的長相甚至高矮胖瘦都記不清楚。

  有問題。

  高飛已經確定這個夥計一定有問題，所有的人都依稀記得有這個夥計，可就是沒人記得他的模樣，這已經不是存在感低能夠解釋的清楚了。甚至連麵攤老板那個約莫十七八歲，也僅僅是根據這夥計在他麵館工作的年限推斷出來的。

  這個麵攤夥計有問題，甚至八成的可能他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