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自帶的鬧鍾聲響起，顧清讓閉著眼睛，伸出手在床頭摸手機。

  一周總有那麽四五天起不來去上班。

  鬧鍾一關，他就迷迷糊糊地爬起來。

  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他走出客廳。沙發上的柏禾正在蒙頭大睡，被子有一半掉落在地上。

  “主任。”他蹲在沙發旁邊，伸出手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柏禾沒有絲毫反應。

  “主任，你該起床了。”顧清讓加大力氣，“你還要下去換衣服。”

  柏禾的眼睛依然沒有睜開。“再睡一會兒吧。”

  “起來！”

  柏禾不情不願地爬起來。

  顧清讓打開門，看清沒有鄰居站在外麵，他送柏禾到樓梯口。“晚點我能搭你的順風車嗎？”

  柏禾點頭。“你收拾好了敲門......”柏禾歪頭，腦袋一片漿糊。“算了，鑰匙你先拿著吧。”他從臂彎中的外套中拿出一串鑰匙，拆下其中一條給他。“你收拾好了直接進來吧。我等會要是在廁所，應該聽不到你敲門的聲音。”

  顧清讓無語。“我拿了鑰匙，你怎麽進去？”

  “我藏有備用鑰匙。”他擺擺手，然後順著樓梯下去了。

  顧清讓收拾好自己，然後馬上跑下樓。他拿出那根鑰匙，心髒撲通撲通狂跳。“好了。”他鑰匙一扭，打開門進去。

  柏禾正在門口彎下腰穿鞋子。

  “搞定了嗎？”顧清讓進去，然後關上門。

  柏禾：“......”這句話好有槽點，可是他累到不想吐槽他了。“衣服我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好。”

  “走吧，現在還能去辦公室樓下買個早餐 ”他站起來。

  顧清讓微微抬頭，“主任，你還挺高的。”

  柏禾說：“這雙鞋子的鞋跟很高。”

  兩人一起出門。

  電梯一到，兩人就消失在了十四樓。這時候，樓梯處有一個人慢慢走了出來。周闕盯著合上了的電梯門，眼睛一眯。原本清爽的麵容融進了黑暗中，顯得非常可怕。

  柏禾10點一到就要出去趕一個會議，出門之前，他專門把三個報道交給顧清讓寫。

  顧清讓咬牙切齒接下。

  “加油。”他麵無表情地朝他做了一個打氣的姿勢。

  顧清讓：“嗬嗬。”

  “這個還給你。”柏禾把那罐薄荷糖遞給他，“一次警告，不許打擾別人工作。”

  顧清讓瞪鄭袖。

  鄭袖：“我是你的前輩，你不那麽看我行嗎？”

  “走了。”柏禾出門。

  顧清讓拎起那罐薄荷糖，笑著送他出去。

  尋常的一天，尋常的背影，顧清讓在這一瞬間卻莫名心悸。

  因為柏禾安排了太多工作給他，原本他中午要去和隔壁美女吃飯的安排就這樣流水了。下午快要下班，顧清讓去送文件給林睿。

  “哦，小顧啊。”

  林睿的辦公司裏正有客人，一個頗具成熟氣息的大美女回頭看他。

  顧清讓一瞬間石化了，雖然有所變化，可是他似乎認出來了，這是周闕給他看過的照片裏麵，柏禾的前女友。

  “這是我大學的後輩，也是我們合作的雜誌的主編，正好過來坐坐。”林睿乘機給他引薦。 “林漾，這是我們這邊的實習生，叫顧清讓。”

  “林主編好。”顧清讓呆呆地打招呼。

  “長得真好。”林漾笑了笑。“我聽說了，是跟著柏禾的吧？”

  “是。”

  林漾與他對視，抬起帶著戒指的手撩了一下頭發。

  林漾在林睿的辦公司裏坐沒多久，就表明不打擾林睿工作了。

  林睿在搭電梯下去，他一出去，對麵的電梯也走出了林漾。

  “我聽學長說，你對影視行業很感興趣。”她雙手插在口袋上。“我辦的正是影視方麵的書籍，學長叫我有機會照顧一下你。”

  “謝謝。”他靦腆地低下頭。

  “有空麽？要一起吃個飯嗎？我請客。”

  顧清讓抬頭，然後跟著她走了。

  林漾選的餐廳正是柏禾上次帶他去的西餐店的分店。“這裏的東西是真的不錯。”她說，“我大學來第一次以後就愛上了。”

  顧清讓若無其事地拋出魚餌，“主任也帶我來過，雖然是在三環路那邊那一家。”

  “哈哈。”林漾發出奇怪的笑聲，雙手搭在一起撐住下巴。“也是他帶我來這家餐廳的呢。”

  顧清讓露出一副不諳世事的笑臉，“林主編跟我們主任認識？”

  “認識認識。”她哈哈笑著擺了擺手，“我大概是他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女朋友。”

  說完，她喊來了服務員，兩人點完餐以後，話題繼續。

  “我知道，主任喜歡男人。”

  “嗯。”林漾捏起一塊方糖，扔進咖啡裏。“之前可不是呢。”

  “主任......我住在他的樓上，前段時間看見他和男朋友分手了。”

  “周闕？”林漾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鋒利無比。“他又在搞三搞四。”

  顧清讓一副好奇的樣子。

  “再說下去似乎會顯得我是個多嘴的女人。”林漾聳肩。

  “周闕明明跟主任分手了，卻還老是回來找他，我很擔心主任！”

  林漾聽到他語調突然升高的聲音也是嚇了一跳，她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麽，苦笑一聲。“那就告訴你吧，不過千萬不要說出去。”

  顧清讓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一樣。

  “我當年跟柏禾分手......”

  “周闕說因為主任的媽媽那時候去世，他變得很頹廢，所以你們就分手了。”

  林漾笑了一聲，“有這個原因。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是，那時候，自稱是柏禾的好朋友的周闕的從中作梗。”

  女孩子的情報能力是很了不得的。他們分手以後，林漾把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

  “那個男人是個變態。”她直接說了，“從前就經常在柏禾的麵前抹黑我，也經常在我的麵前抱怨柏禾這不好那不好的。每當我和柏禾要出去約會，他也會跟上來。”

  那時候她自然是不爽的，可是她隻是以為他太過粘人和沒眼色而已。

  至於說他是變態那就更好解釋了，那個家夥是個跟蹤狂。她不止一次發現，他偷偷摸摸跟蹤柏禾了。後來她跟他撕逼，也無意中發現了周闕的相機裏全是柏禾。有些是柏禾打籃球的照片、有他發呆的照片、還有他隻穿著褲衩癱在宿舍床上的照片。

  後來柏禾的母親去世，她剛開始也是陪在柏禾的身邊的，經不住周闕一次又一次的挑撥離間，她終於和他分手了。

  分手的那個晚上，林漾把周闕的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了柏禾。

  “但是他的時機抓得真好啊。”那個時候，精神快要崩潰的柏禾即使知道了一切也不能離開周闕。

  因為柏禾知道，若隻剩下自己，死神就會來迎接他。

  “柏禾有點那個呢。”林漾抬眉毛，“斯德哥爾摩症。”

  顧清讓手腳發寒。

  “周闕用了一段時間，終於趕走了柏禾身邊的所有人。他就是這樣的變態，他不會放過柏禾的。”林漾比任何人都清楚曾經的情敵。“厭倦嗎？有點吧，因為柏禾根本就不會喜歡上他那種人啊，柏禾隻是想抓住可以把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而已。”她一臉厭惡，“後麵就是他的惡趣味了。他故意離開柏禾，因為他知道柏禾沒有了救命稻草就會陷入混亂，然後他再出現，又是一出好戲。”

  顧清讓越聽下去，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所以我很意外，我聽林學長說，柏禾最近很精神。”

  顧清讓立馬慌慌張張地背著自己的背包，“抱歉，我突然有急事，好像不能陪你吃飯了。下次我一定賠罪。”

  “沒有關係。”林漾笑，“去吧。”

  顧清讓立馬跑了。

  “去吧。”林漾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道是在歎息什麽。

  她這一輩子抱憾至今的一件事，把柏禾推向深淵的，有一隻正是她的手。

  她現在已經結婚了，丈夫是她喜歡的，她也過得很幸福。因為工作的原因，她偶爾也會撞見柏禾。她已經不敢上前去和現在的他打招呼了，她無法把現在這個陰鬱的青年和當年記憶中的少年聯係起來。

  她到現在仍然記憶猶新，那是一個帶著桂花香味的夏天，她走在長長的階梯中間。一個一手拿著書的少年露出開朗的微笑，從後麵走上來與她並肩而行，“同學，你的書落在圖書館了。”他抱怨道，表情非常委屈。“我怎麽那麽大聲喊你。你都不回頭呀。”

  那個少年的身上有光，眼睛裏有星星。

  柏禾正在家裏的客廳收拾書，這時候他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他愣了一下，然後想起顧清讓還沒有把鑰匙還給他。“你是來還鑰匙的嗎？”他頭也不回。

  “鑰匙可不能還你，因為這是我自己配的。”

  柏禾聽到這個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慢慢回頭。

  周闕站在門口，陰影投下。

  “收拾得真幹淨，很意外呢，你居然也會做家務。”

  柏禾找回自己的聲音。“誰都會收拾東西，好好學就是了。”

  周闕皺眉，“我後悔了，柏禾，我不該扔著你一個人的。”

  柏禾拿著一本書，一時沒有別的反應。

  “我看到了你從那個人的房間裏出來，你似乎還把鑰匙給了他。”

  “那又怎麽樣？”柏禾的聲音冷冰冰的，“與你無關了。”

  “你又喜歡上別人了嗎？”周闕覺得好笑。

  柏禾不想理會他。“我不會喜歡直男的。”

  “對呀，喜歡直男隻有一個下場，你和我都知道的。”周闕雙手抱胸。“是吧，讓我想想當年那個少年對你說什麽來著？”

  柏禾抬頭看他。

  “我親你是開玩笑的，不要那麽認真嘛，大哥哥。”他惡劣地笑了。

  柏禾的瞳孔開始不安地搖晃。

  “誰都會喜歡上你的。”周闕走過去，摸著他的頭，“誰叫你是柏禾呢，引人喜愛的柏禾。”他歎息，“可是除了我，沒有人願意留在你的身邊的。想想吧，當那個人也說出開玩笑的這句話以後，你就完了。乘現在還能抽身，柏禾，事不宜遲。”

  柏禾拍開他的手，他感覺自己的心髒一絞痛，然後他拿起手邊的手砸到周闕的腳下。“滾！”他撕心裂肺，因為預見了周闕所說的結局。

  周闕微笑。

  “滾！”柏禾又扔了一本書到他的腳下，情緒已經失控。

  “你會找回我的。”你永遠是我的。

  周闕出去。

  “啊！”柏禾的雙手大力抓住頭發，整個人都縮成一團，正在顫抖。

  “不會的......不會的......”

  他拚命催眠自己。

  “我沒有喜歡他......沒有失去他之說......一切都是玩笑......”

  壞掉的音樂盒，發出壞死的聲音。

  “我沒有......”

  隻要沒有得到就不會失去，隻要死去就不用擔心得不到。

  柏禾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焦距。

  對。

  隻要死去......

  就什麽都不會失去。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留言，大家有所誤會，我真的不是周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