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老七真是苦了你
作者:木坪      更新:2021-02-28 10:48      字數:4662
  玄火鏈斷裂的一瞬間,井欄下方的岩漿海,驀地掀起了滔天般的浪濤。

  洶湧的岩漿,不斷裹向了高處。

  甚至,從井口躥了出來。

  玄火壇一層,頓時化作了煉獄之地。

  那扇耐熱的紅漆木門,在岩漿的數次衝擊下,終於燃起了熊熊火焰,緩緩走向了消亡。

  一層空間、井欄下,地火之力變得更加濃鬱。

  岩漿海中。

  赤焰獸正因沒啃斷那條鎖鏈而懊惱,感受到這濃鬱的地火之力,登時發出了舒坦的呻吟。

  有了濃鬱的地火之力,或許……

  可以舒坦睡個好覺!

  意識到這點,赤焰獸長長打了一個哈欠,緩緩沉入了岩漿海中。

  身軀上的火焰變得黯淡,在頭顱即將沒頂時,它張口吐出了六道紅影。之後,銅鈴巨眼一合,徹底不見了蹤影。

  那六道紅影,畏縮地鑽出了井欄,逐個兒落回了地麵的凶神石刻。

  ……

  玄火壇外。

  雲易嵐、田不易夫婦未再動手。

  三人目光灼灼望著高處。

  玄火壇不斷搖晃,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也不知三層的上官策、杜必書是生是死,在此等規模的‘天災’下,他們就算想救助也無從下手。

  觀望,隻持續了片刻。

  驀地,高高的塔頂轟然撞穿了一個破洞,一隻巨大的白狐躥向了高空,還拖曳著一長截鮮紅色的鎖鏈。

  這隻白狐在碧空中停下了身軀,九條毛茸茸的白尾散開輕舞。

  九尾舞,勁風起。

  在碧空漂浮的三團白雲,迅速向她所在的位置匯聚,轉眼間將其身軀遮掩。

  雲易嵐目光一凝,喃喃低語:“九尾天狐,她脫困了!”

  田不易心中一凜:“九尾天狐!”

  蘇茹不由捂嘴驚呼:“天狐出世,不易,難道是真的?”

  她所說的真假,當然是指六徒勾結妖狐的指證。

  田不易麵色凝重,輕輕向她搖頭示意。

  當前,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可是,怕什麽來什麽!

  破開的塔頂部位,一道白影踩踏著銀光閃現,懸停於高空。

  銀光,是逆鱗劍。

  白影,是杜必書。

  當三層的穹頂被撞破,杜必書眼疾手快地收起散落的神木骰,並且召回了靈寵螣蛇,以最快的速度,縱身禦劍衝出。

  一朝脫困,自然欣喜無限。

  眼見小白匯聚白雲於身畔,杜必書當然明白她這麽做的原因,甩臂將左手抓著的白衫拋了過去。

  “狐前輩,接著!”

  白衫迎風展開,飄飄搖搖接近了翻湧的雲團。一條光潔的玉臂,驀然探了出來,將它拽進雲中。

  也在這時,一道灰影從玄火壇躥出。

  “妖狐!哪裏走!”

  在灰影的腳下,是璀璨冰寒的九寒凝冰刺。

  正是連番吃癟的焚香穀長老。

  上官策!

  上官策雖然表現的怒不可遏,卻在距雲團四五丈處停下,躊躇不前,一臉的忌憚。

  此刻,他身穿一件破爛的灰布長袍。

  有的地方以某種絲線倉促連綴,有的地方丟失了一片。

  顯然,他第一時間沒有追出,就是在‘費心’趕製這件蔽體的衣物。

  幾處傷口已然止血,可渾身血跡斑斑,看起來十分淒慘。

  杜必書和上官策一前一後出現,但兩人都未低頭,隻是盯著眼前翻湧的雲團,神情各異。

  前者,興奮。

  後者,憤恨。

  這種狀態,僅持續了片刻。

  嘩啦!

  叮叮!

  在一陣鎖鏈脆響後,翻湧的雲團驟然散開。

  巨大的白狐身影早已不在,反而,多了一個婉約的柔美女子赤足浮空。

  寬大的白袍,披搭在曼妙的身軀上,微微敞開的領口仍可見雪白的肌膚。

  那半截玄火鏈,化作了拇指般粗細,如一條赤紅玉帶,輕束於細腰間。

  山風吹過,衣衫的下擺輕揚。露出的兩截玉白小腿,給人以無限的遐想。

  唇柔,齒白,眼媚。

  即便在額頭上有一處淺淺的淤青,可難掩她傾倒眾生的容顏。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白袍女子舒展玉臂,在滿頭青絲上稍加撥弄。

  登時,一個單螺發髻置於頭頂。

  旁若無人般梳攏完青絲,她深深呼吸一口外界清新的空氣,才媚眼一瞥遠處的上官策。

  “上官老頭兒,現在我不走,你們焚香穀又奈我何?”

  “你……”上官策為之氣結。

  小白可不管對方的豬肝臉色,視線偏移少許,落在杜必書的身上。

  “杜小哥,多謝!雖然你我隻是在合作,但我能解除囹圄之困,終究是受了你的恩惠,日後必報此德。”

  杜必書剛要客套,卻被她抬手止住。

  小白素手輕揚,眉眼低垂,看向玄火壇高台。

  這裏的偌大動靜,當然瞞不住人。

  遠處人影幢幢,正有在附近值守的焚香穀弟子趕來;再往遠處,穀口和小徑前又有了激戰,呐喊喧天。

  而高台上,雲易嵐三人在昂頭觀望。

  其中的兩人比較陌生,卻明顯不與雲易嵐一路。

  遊離的視線,最終,落在那紅衫老者身上。

  在他的樣貌上,依稀能辨認出幾分熟悉的痕跡。

  小白上下打量了一陣,忽地吃吃發笑。

  “雲易嵐,三百年不曾見麵,沒想到你老朽成這般模樣。嗬嗬,看來有傷在身呢,若是二三十年不能突破,恐怕你大限將至哩。”

  以她的眼光,瞧出對方體內的暗疾,不是什麽難事。

  雲易嵐?

  聞言,身處半空的杜必書,連忙向下方望去。

  緊接著,麵露喜色。

  是師父、師娘!

  他們怎麽來了?

  是湊巧,還是專門來搭救自己?

  不管怎樣,自己小命的安危,肯定不用操心。

  杜必書當即駕馭逆鱗劍緩緩下落,往田不易夫婦一邊靠近。

  靠近的同時,他還在留意上官策、雲易嵐的舉動,全神戒備。

  聽到小白的笑語,雲易嵐麵色一變。

  右側袍袖內隱有火光閃爍,腳尖在微動發力。

  稍遠處,上官策目光一閃,眸子裏有了期待的色彩。

  “咯咯,想動手?若是不憑借陰謀詭計,焚香穀中,又有哪個攔得住我!”

  說罷,小白歪著腦袋,瞄了瞄搖晃漸歇的三層寶塔,又是‘好心提點’了一句。

  “雲易嵐,你們的八凶玄火法陣,好像出了大問題呐。沒了它,你們還有什麽手段降我?”

  話畢,她將右臂橫在了身前。

  在素白的掌心,一團旋轉的罡風憑空出現,漸有擴散飛出的跡象。

  纖細的五指合攏,罡風立時消失無蹤。

  瞧見如此,雲易嵐袍袖中的火光,亦隨之熄滅。

  小白輕聲失笑,舉目遠眺。

  北方,依舊是連綿的山巒,隻是逐漸變得低矮。

  “三百年了,真正蹉跎荒廢了三百年,我現在很想四處走走轉轉,焚香穀最好莫要招惹我。”

  極美的容顏上,輕笑透著悲涼。

  感慨完畢,小白冷眸掃視下方。

  當她瞥見某人正向高台的兩人靠近,美眸之中有了罕見的溫暖。

  “望好自為之!”

  最後一句輕語出口,小白赤足在空中一點,化作一抹白色的流光,往正北方疾掠而去。

  一去不返,杳如黃鶴。

  那‘好自為之’,也不知是留於何人。

  由始至終,上官策和雲易嵐都沒有阻攔,甚至連雙腳都不曾挪動半步。

  “徒兒杜必書,見過師父、師娘!”

  一聲朗朗的話語,在高台上響起。

  杜必書降落在高台邊緣,並且是遠離雲易嵐的一側,對著田不易和蘇茹各施了一禮。

  態度恭敬,神情歡喜。

  聞言,田不易眉頭一皺。

  還未曾說話,蘇茹卻跨上前一步,輕輕托起杜必書的雙臂,還不忘以手肘輕撞身畔的夫君。

  “老六呐,我和你師父一頓好找,原來是‘躲’在了這裏。”

  為了提醒,她將一個‘躲’字加重三分。

  剛才,九尾天狐提到過,兩人是在合作,這其中明顯另有隱情。

  不明真相以前,她當然選擇站在自己人的一邊。

  田不易哪會不知道她的意思,當即正色點頭,算是全了師徒相見的禮數。

  “老六,先隨我回去!”

  “慢著!田道友,你這徒弟與妖狐勾結在一起,破壞焚香穀的宗門重地,還請交予我們處置。”

  九尾天狐一走,上官策立刻降落高台,閃身攔在田不易三人的麵前。

  話語憤慨,一臉的怒色。

  雲易嵐側身看過來,神情肅然。

  沒有提出反對,顯然,他也是這般想法。

  田不易麵有憤色,剛要嗆聲懟回去,又是被蘇茹伸臂攔住。

  在她端莊的容顏上,閃過了一絲狡黠。

  “兩位,現在你們的重中之重,不是去瞧一瞧什麽‘八凶玄火法陣’麽,難不成我夫婦倆還能帶著他逃了?”

  不說這個還好。

  聽到這話,上官策臉色大變。

  腳底的高台,仍有輕微的搖晃。

  而且,比以往灼熱了不少。

  再加上九尾天狐脫困帶走了一截玄火鏈,無不說明,玄火壇發生了變故。

  在連番遭受戲耍後,上官策的腦中隻有報複的念頭,忽略了真正的大事。

  “不好!”

  雲易嵐表現得更為急切,搶先奔向一層的入口。

  上官策憤恨瞪了杜必書一眼,腳踩九寒凝冰刺,亦追了過去。

  這時,蘇茹雙手置於唇邊,呈喇叭狀,揚聲提醒了一句。

  “上官道友,等拜訪我們的時候,千萬要換一身衣服,有辱身份呐!”

  聽到這話,上官策不由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

  目送兩人進入噴火的木門,蘇茹收斂了嘴角的盈盈笑意。仿佛剛才表現出的狡黠古怪,是另外一個女子。

  田不易對此見怪不怪,可圓胖臉上分明蕩漾著開心的笑容。

  兩人齊齊轉身,看向表現得極為乖巧的杜必書,不禁又是一陣頭痛。

  這次的事,可大可小。

  關鍵就看——

  這個徒弟是不是誠實,是不是真的做下了十惡不赦的錯事。

  “不易,咱們回去說吧。”蘇茹率先開口。

  “好!”

  田不易點點頭,背負雙手,走向遠處的台階。

  蘇茹落後一步,還不忘對杜必書使了一個眼色,讓他走在中間。

  顯然,她是擔心有人在背後針對。

  畢竟,這裏是焚香穀的地盤。

  就這樣,一行三人魚貫沿著台階走下,往客房區域行進。

  甫一走下台階,田不易踱步的身軀一僵,眼角餘光在右側停留了一瞬,轉身麵向了蘇茹。

  “你先帶他回去,別讓這小子離開視線。”

  “嗯?”

  “我再回去一趟,探探上官策的口風。剛才,我總覺得他和雲易嵐有嫌隙。”

  田不易淡然解釋。

  蘇茹聞言略默,旋即燦爛一笑。

  兩人夫妻一場,顯然,她知道丈夫的脾性。

  那可真是,內秀於心。

  這一點兒,她也看了出來。

  若是去找雲易嵐,她還會有些許的擔心;可要是上官策,那肯定安全無虞。

  “好,早去早回。”蘇茹點頭應允,緊跟著補上一句,“不要超過半個時辰,不然就去找你。”

  說罷,蘇茹領著杜必書,繼續前行。

  很快,兩人的背影遠去。

  田不易回身折返,一直走回玄火壇高台之下,來到左數第三根石柱前。在石柱的下方地麵,插著三寸長短的一截黑竹枝。

  他細細打量一遍左右,才輕聲開口。

  “好啦,你可以出來了!”

  石柱後,一個年輕的焚香穀弟子走了出來。

  麵容陌生得緊,一雙眸子卻是閃亮。

  田不易確認過眼神,神情有了少許的苦澀。

  “這段時間,你過得可好?”

  這名焚香穀弟子囁嚅嘴唇,最終什麽話也沒有說,僅是點點頭。

  “若是你不願,隨時都可回青雲門。”

  田不易的語調略有拔高,似有些激動。

  驀地,對麵的焚香穀弟子,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希冀異彩。

  這變化來得快,去得也快。

  最終,化作了堅定。

  他輕撫身畔的石柱,閉眼感受了一陣,才啞著嗓子說出了一句話。

  “我有蕩魔的誌向,為宗門做事,不覺得苦。”

  話畢,這名焚香穀弟子豁然睜眼,眸子裏精光閃爍,按在石柱的手掌閃電般縮回。

  “焚香穀有大野心,與部分蠻族似有勾結,望宗門提防一二。”

  “好,我記下了!”

  得到田不易的回應,這焚香穀弟子躬身恭敬一拜,閃身消失在原地。

  身形之快,恍若鬼魅。

  怔怔望著麵前的石柱,田不易佇立片刻,才扭轉身軀看向不遠處的台階。

  口中還在低聲呢喃。

  “老七,真是苦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