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言九鼎的規矩人(大章)
作者:木坪      更新:2021-02-28 10:48      字數:4767
  泥胎像被毀!

  供桌被劈成柴火!

  焚香的香爐充當湯鍋!

  杜必書對山神並無虔誠的敬仰,可進入這破敗的山神廟,他絕不會這般做法。

  可不信,但敬而遠之。

  這‘許州四豹’直接做出了三樁不敬之事,足見在他們的心中,沒有任何神袛的念頭。

  若僅是這般,姑且還算作一種膽大妄為。

  但是,這四個家夥竟砍下了無辜路人的小腿,而且以神明的香爐烹製,可見他們毫無悲憫之心,甚至是凶殘成性。

  今日尚且這般,也不知以前有多少無辜人喪命在他們手下。

  原本,杜必書還想慎重起見,探一探對方的底細,免得碰上了硬茬兒。但聽到四人恬不知恥的話語,就再也忍耐不住。

  一道銀色流光,自身後躥出,徑直劃向麵前中年漢子的脖頸。

  迅若閃電!

  與此同時,杜必書一拍手臂的紋身,將螣蛇陰靈也召喚出來。

  白影如練!

  曾書書見到他突然出手,也即時祭出了軒轅仙劍,急襲離得最近的另一豪客。

  紫芒奪目!

  銀光、白影、紫芒,分別攻向一個目標,如同早有演練一般。

  “嗤!”

  銀光割喉,帶出一蓬細細的血絲。

  “啊!”

  螣蛇白影一口咬住了目標的脖頸,將對方的喉管生生咬斷。

  “噗!”

  紫芒貫穿入心,把目標豪客生生釘在了地上。

  電光石火一般,轉瞬間,四去其三。

  過程如此的順利,杜必書二人登時有些錯愕,連唯一幸存的豪客也呆滯在地。

  山神廟內,反而出現了短暫的沉寂。

  隨著三具屍體的倒地,重新為沉寂的環境注入了生氣。

  “曾師弟,有沒有搞錯?還是說咱倆修為又突飛猛進了?”杜必書疑惑提著逆鱗劍,輕輕一揮,將一滴血珠甩落地上。

  “杜師兄,原來是一夥菜逼!”

  曾書書一把拔出軒轅劍,踢了一腳地上的屍首,不屑說道。

  襲殺這三個人,固然有偷襲的成分,但對方的修為絕對高不到哪兒去。要不然,至少也能象征性抵抗一兩下。

  杜必書認同地點點頭。

  “兩位道友,不,兩位前輩饒命!”

  還活著的豪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拚命以頭觸地,在篝火旁乞求饒命。

  隻是一個照麵,三個同伴就步入陰曹,他哪還敢囂張,甚至都不敢生出逃跑的念頭。

  瞧著這令人生厭的家夥,曾書書皺眉走到對方身後,毫不客氣踹了一腳。

  “杜師兄,要不給他一劍,送他去見那三個家夥?”

  “不要!前輩,小的剛才就是嘴賤!”說罷,幸存豪客一麵狠抽自己嘴巴,一麵連聲哀求。在他的襠下,竟淌下一攤臊臭的黃色液體。

  杜必書捂鼻搖搖頭:“我還有話問他,要是如實回答,咱們就饒他一命!”

  話畢,趁著對方直腰的瞬間,掌中逆鱗劍迅疾刺出,一劍刺破了他的氣海。

  那豪客緊繃的麵皮,在一瞬間變得鬆弛下來,仿佛蒼老了十多歲。

  這,才是他真實的年齡。

  即便如此,他還是感恩戴德,戰戰兢兢磕頭表示感謝,不敢表露一點不快。氣海被破,一身的修為付之東流,但至少保住了小命。

  倒是蜷縮在角落的獵戶父子,麵有不甘和憤恨。

  杜必書不以為然走了過去,瞄了一眼中年獵戶的斷腿,問道:“這是怎麽回事?能大致說說嗎?”

  中年獵戶虛弱點頭,一五一十講述他們的遭遇。

  “我們父子倆是附近的獵戶,這次進山打獵,因為天黑下雨不敢亂跑,就和往常一樣來到山神廟,打算在這裏歇息一夜。沒想到,遇上了這四個神仙……”

  “爹,他們不是神仙,是惡魔!”少年在一旁大聲糾正,悲憤不已。

  “是,宗義說得對,是惡魔!這些惡魔走進山神廟,見我們父子倆在吃肉幹,其中一個就走過來和我商量,希望分他們一些肉食。對,就是這個家夥!”

  中年獵戶一指還幸存的奸邪豪客。

  那幸存豪客麵色一白,趕忙把身軀趴下更低,眼角卻溢出幾許的森寒。

  杜必書瞥了他一眼,擺擺手示意中年獵戶繼續說下去。

  “我和兒子也不小氣,心想誰還沒有難處,當時就分出一袋肉幹遞過去。沒想到,他竟然說‘肉幹哪有新鮮的嫩肉好吃’,然後就把我兒子定住,取出一把剔骨尖刀要割我兒子小腿的肉!畜牲!”

  中年獵戶憤怒罵了一句,伸出手掌揉了揉自己兒子的腦袋。

  “我當然不願意,就下跪求他高抬貴手,可他就是不同意。倒是另一個畜牲插了一句話。”

  中年獵戶指著篝火旁的一具屍體,繼續講述。

  “他說,他說,嫩肉他們都已經吃膩了,還是精壯的肉有嚼頭。我趕緊在一旁接話同意,擋在我兒子的身前。後來……”

  中年獵戶看向自己的斷腿,聲音低沉,再也講述不下去。

  也不用再說,杜必書二人也猜到了後來發生的事。

  曾書書麵露憤慨,手中的軒轅劍紫芒閃爍,恨不得上前再戳對方一個窟窿。

  小灰更在一旁齜牙咧嘴,從地上撿起一些石塊和幹草,丟向活著的奸邪豪客。

  “前輩,你答應饒我命的!哎呦~~~”幸存的奸邪豪客拚命躲閃,可還是被一兩石塊砸中,疼得連連叫喚。

  杜必書抬手製止,轉身看向他,神情平淡至極。

  “杜某答應你的,自然會做到。信佛之人不都信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說說吧,焚香穀是怎麽回事?”

  “是是是,謝謝前輩。”

  奸邪豪客大喜過望,又磕了三個響頭,才飛快講述他們聽到的傳聞。

  焚香穀出現異常,大概是在一月前,具體的緣由,外人都隻是猜測。

  燕虹求援的消息,還是三家中型宗門的弟子透露出來。

  有藝高膽大的修煉者,親自跑到焚香穀外打探消息,大部分被焚香穀長老呂順打發回去,隻將一部分修為高深的修煉者好言請進了穀內。

  不過,焚香穀的上空,莫名籠罩著一大片烏雲,連續數日都不曾消散。

  大致的情形,就是這般。

  ‘許州四豹’當時在中原以南闖蕩,不敢跑過去湊熱鬧,眼見正道修煉者越聚越多,索性反其道行之,跑回了沿海老巢。

  原來是這麽回事!

  杜必書點點頭。

  其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內容,隻是讓他清楚了大致的時間和異象。

  “前輩,我知道的都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那奸邪豪客,小心抬頭瞄了一眼。

  不敢表露太多的情緒,心中卻是將在場四人恨得要死。

  辛苦修煉的修為付之東流,一輩子隻能做一個凡人,雖然以前積攢了不少的錢財,可也買不來長生不老。

  都怪這對獵戶父子!

  還有,出現在這裏的兩個小白臉!

  等他回去忍耐一段時間,然後買通幾個悍匪,來取獵戶父子的人頭泄恨。

  還有兩個小白臉,他也會鼓動一些修煉界的‘至交好友’,來尋他們的晦氣。

  看他們的舉止,應該是兩個正道修煉者,心軟守信是他們的通病。

  奸邪豪客心思百轉。

  不出意外,耳邊也傳來了一聲天籟之音。

  “嗯,你可以走了!”

  奸邪豪客大喜,連滾帶爬,向山神廟外跑去。

  另一邊。

  杜必書伸手攔住躍躍欲動的曾書書,屈指彈出兩道勁風。

  一道勁風解開了少年獵戶的禁錮法術,一道勁風擊中掉落地上的柴刀。

  “叮!”

  柴刀發出一聲脆響。

  “曾師弟,咱們是名門正派,當然要說話算話。

  可要是有人想報傷父之仇,咱們不能攔著不是?”

  話語說得很輕,可在安靜的山神廟,卻是聽得真切無比。

  獵戶父子聞言一愣。

  繼而,少年獵戶轉憤為喜,想也不想,撿起地上的柴刀,向著前方跌跌撞撞的背影衝去。

  “宗義……”

  中年獵戶連忙去攔,卻手掌抓空。

  緊接著,他望了一眼快要跨出門檻的奸邪豪客,目中厲芒一閃,曲臂摘下了背上的弓箭。

  搭弓,瞄準。

  咻地一聲,一支淬著麻藥的木箭疾射出去,追向逃跑的背影。

  卟!

  箭矢直接射穿了那奸邪豪客的右腿,登時,剛跨過門檻的身軀向前撲倒。

  “啊~~~你們不講信……”

  還不等這聲慘呼落地,少年獵戶的柴刀便砍在他的左腿。

  力道十分凶猛,直接斬進了一半。

  少年也是發狠,連續補上兩刀,徹底將對方的小腿斬斷。

  “小雜種,你敢砍我!老子早晚要你命……”

  奸邪豪客怒吼威脅。

  怎料,少年獵戶動作十分熟練,左臂一勾,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柴刀迅速割斷了頸部的血管。

  之後,又以一對膝蓋壓住了奸邪豪客的腰眼,令其掙紮不得。

  鮮血汩汩湧出,如牛羊野獸被宰殺時的放血。

  少頃,這名奸邪豪客徹底沒了動靜。

  少年獵戶鬆開了手臂,在豪客衣衫上蹭掉沾上的血跡,轉身走回山神廟內。

  徑直來到杜必書二人的麵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頭道謝:“謝謝兩位……神仙幫我們父子倆報仇!”

  在說到‘神仙’二字時,他還是有些不自然。

  因為在世俗普通人的眼中,死掉的四個也算作神仙一流,卻不幹人事。

  在這少年磕頭時,杜必書和曾書書默契向旁邊一閃,讓開了正前方,不受對方的跪拜之禮。

  “小兄弟,你可搞錯了。是你們自己報了仇,與我們可沒有丁點兒的關係。”

  曾書書認真糾正道。

  自始自終,兩人隻是適逢其會幫了獵戶父子一把,至於殺掉‘許州四豹’的三位,那也更像是看不慣對方的邪魔做法。

  直接操刀的劊子手,最終,是由獵戶父子齊力殺死。

  若是承受了叩頭道謝,豈不是自認‘不守信用’?

  那怎麽行,他們可是一言九鼎的規矩人!

  待到少年獵戶起身,杜必書笑著詢問。

  “你叫什麽名字?”

  這少年獵戶,恩怨分明,對待仇人更是果決無比,這點倒是頗令他欣賞。

  “我叫王宗義,父親名諱王瑞林。”

  少年不卑不亢答道。

  “你們父子有何打算?”杜必書繼續問道。

  一個獵戶斷了一條腿,以後進山打獵肯定有阻礙,日後的生活重擔,可能要壓在這個少年的肩上。

  王瑞林強撐著扶住牆壁,慢慢起身。王宗義立刻跑過去攙扶,因為體型的差距,他的身軀又是一陣踉蹌。

  王瑞林感慨地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麵上露出一抹苦笑。

  “我現在這副模樣,成了家裏的累贅。我打算帶著宗義南下幽州,投奔在龍湖的同族親戚。”

  “幽州,龍湖王家?那應該是一個大家族吧,你們怎麽會來到這裏,艱辛討生活?”

  曾書書一愣。

  杜必書同樣一愣,隻覺得這個家族似曾聽過。

  “家族是不小,可我們不過是旁係中的旁係,生存很不容易。當年我心高氣傲,才從幽州跑出來闖蕩。可造化弄人,現在還得回去依靠宗族。”王瑞林頗為噓噓,神情有些落寞不甘。

  對方講到這兒,杜必書突然想起在何處聽過‘龍湖王家’。

  世界真小呐。

  若幹年後,龍湖王家的王宗景姐弟倆還會前往青雲山拜師,要細論下來,這個王宗義還是他們的同族兄弟。

  當然,那都是仙二代的一些故事。

  杜必書心中一動:“王宗義,如果你有心修煉問道,可在安置好你的父親後,去青雲山大竹峰找我!”

  修煉問道?

  王宗義偏頭瞅了瞅,目光停在篝火旁倒伏的三具屍體上,神情莫名有了厭惡。

  “修煉成仙有什麽好,都是如這般欺壓良善?”

  杜必書聞言一滯,可隨即笑著解釋。

  “可仙也有好有壞,哪怕是在世俗世界,不照樣有惡霸悍匪麽?

  記住,‘仙’字,不過是山上住著的人,即便修煉有成,他得本質還是一個人。

  退一步講,若是今日,你有一身不弱於他們的本領,一切的傷害都可以避免。”

  聽著這一番話,曾書書、王瑞林微微愣怔,可王宗義還是執拗地搖搖頭。

  “我不願!”

  事已至此,杜必書也不好再說什麽。

  廟宇外,夜幕完全落下,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已大了不少。

  杜必書和曾書書低聲商議了一陣,索性走回左側的角落,繼續閉目養神。

  王宗義扶著父親坐回了地麵,又另外點起一堆篝火,甚至,獨自跑出山神廟拾撿一些枯枝備用。

  從頭到尾,供桌拆散的木柴,他看都不看一眼。

  也包括充當湯鍋的香爐。

  ……

  翌日清晨。

  王瑞林父子倆早早離開了山神廟,走向泥濘的山道。臨行前,他們還不忘對杜必書二人恭敬鞠了一躬。

  一直到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廟內的兩人才悠然睜開了雙眼。

  “杜師兄,昨晚,你是動了收徒的念頭?”曾書書古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