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家奇聞
作者:木坪      更新:2020-09-02 09:41      字數:2392
  “杜道友,你這是……”

  “周前輩,您不要多想。我呢,就是想請教請教畫符的小技巧,絕對沒有索要報酬的想法。”杜必書稍稍鬆開半邊,無辜說道。

  “畫符?誰說的我會畫符,杜道友記錯了吧,老朽就是缺些草紙。”周一仙脖子一梗,伸出的右手還是搭在了那打黃紙的另半邊。

  輕輕向後拽,可未曾拽動分毫。

  正當杜必書和周一仙短暫‘僵持’時,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木頭對撞。

  啪!

  喧鬧的茶攤驀然一靜,十餘人的視線很自然轉向了最內側的一張方桌,就連路過的行人也紛紛駐足。

  在那桌後,一個身穿青衣小褂的說書人麵皮繃緊,正襟危坐。

  醒木響,說書起。

  “各位老少,今日咱們不論王侯將相,亦不談才子佳人,卻要講一講河陽城內出現的稀奇事。”

  河陽城內的稀奇事?

  說書人富有磁性且響亮的一段話,頓時勾起了附近所有人的興趣,或轉身正對,或聞聲靠近。

  當然,這‘所有人’不包括正在相持的杜必書二人,也不包括注意力全在糖葫蘆上的小環。

  “話說河陽西南角有一處大宅院,其主人正是樂善好施的王富財員外。

  按理說,樂善好施必然福緣不盡,家和進而萬事興。可這王員外卻在一個月連喪三子,而且每一位公子都是落水溺亡。諸位說,奇也不奇?”

  說書人講到此處,特意停下來讓大家有個思索的時間,也方便更多的路人湊過來。

  “老白,別賣關子了,快講啊。”

  “好像還真有這麽回事,我姨父的侄媳婦就在王員外家做短工,前幾天還因為這個辭工了呢。”

  “真那麽邪性?不會是被人下了降頭吧?”

  “肯定不是,大張你是不知道王員外的為人,哪會有什麽仇家。我猜呢,是有人搞鬼!”

  “搞鬼?別是真有鬼吧?要不咱們去捉鬼降妖?”

  ……

  一時間,茶攤內吵嚷成一團。

  就連杜必書也鬆開了按著黃紙的右手,不止是因為說書人的講述,因為他發現——

  在那位茶客剛一提議捉鬼降妖時,對麵的周一仙顯露了幾分急切,好像生怕有人附和。

  難道真的有鬼?

  杜必書心中一喜,索性豎起了耳朵傾聽。

  反觀坐在對麵的周一仙。

  在搶過製符黃紙之後,他剛要起身抱起孫女溜走,卻又被響亮的醒木拉了回來。

  “各位老少,你們還真有說到了點子上,王員外家宅之中確實在鬧鬼,還是極為難纏的溺亡鬼。

  不過尋常外人根本不了解個中詳情,而白某恰好探聽到一些,大家想不想聽呢?”

  說書人的話語不疾不徐,明明知道在場人已被勾起了興致,但還是故意在吊人胃口。

  在他賣關子的同時,一個年齡十三四的學徒捧著一個木盤,快速在聽眾間遊走,木盤中的兩枚銅錢發出篤篤輕響。

  此為“討賞錢”。

  鬧市賣藝的行當大多如此,在場人也司空見慣。木盤中的兩枚銅錢是為引子,取‘拋磚引玉’之意。

  俗語雲: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不強求,不開口討要。

  叮當聲此起彼伏,一枚枚銅錢被扔進了木盆,有的豪客甚至放上一小塊碎銀。

  如此做,為的就是圖個開心,圖個閑言入耳。

  杜必書大感有趣,也跟著扔了三枚銅錢入盆。

  端坐桌後的說書人,瞥了一眼木盆中的收獲,滿意地清了清嗓子,將這樁奇聞異事娓娓道來。

  樂善好施的王員外年過四旬,膝下隻有一個幼女。或許是他的善行感動了上蒼,一年前新納的兩房小妾接連誕下靈兒,轉眼已是三兒承歡膝下。

  如此的福氣降臨,王員外大喜過望,於兩月前召集了一批工匠開始擴建宅院。

  誰曾想,厄運就此降臨王家。

  三個蹣跚學步的幼子接連遭遇了不幸,或跌入洗衣盆,或栽進了荷塘,或奶媽失手使其掉入了水井。

  三子無一例外的溺亡!

  十分的蹊蹺!

  其實,在第一子死於非命後,王員外便請了道行高深的僧道做法驅邪,可意外再一次發生。

  隨後的一段時間,王家門外張貼了懸賞告示,能人異士又請了不少,然而還是攔不住第三子的夭折。

  不僅如此,整個王宅都出現了古怪。隻要過了正午陽氣最盛的時刻,宅院內就會出現飄蕩的鬼影和嬰孩哭聲。

  偌大的王宅,反倒像是一處鬼地。

  ……

  說書人吐沫橫飛地講述這段軼聞,抑揚頓挫的聲調使整個茶棚陰冷了三分,令人心頭發慌。

  心慌歸心慌,在場人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杜必書可沒這般想法,故事固然有趣,可他還是聽出來一些端倪。

  “周前輩,要不咱們去王員外家走一遭?”

  杜必書緩緩收回了視線,偏頭就想同周一仙打個商量。

  然而——

  方桌的對麵,周一仙祖孫倆早就不見了蹤影。桌上的一串糖葫蘆,也一並消失不見。

  呃,這是逃單了麽?

  杜必書不禁搖頭苦笑。

  算了,反正一會兒還會再見麵的。王家給出了豐厚的賞金,依著周一仙的性子,肯定會去那裏嚐試一番。

  想到這兒,杜必書隨手扔下一錢銀子,起身向西南方向走去。

  ……

  此時,烈日當空。

  河陽城內,凡是有著商鋪的街道,大多是熙熙攘攘的場景。叫賣聲、歡笑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唯獨城內正西的一處區域例外。

  長壽路,名字聽起來不錯。

  可這條街道,匯聚了河陽城近乎所有的喪葬鋪,更在街道盡頭建有一處義莊。

  正因如此,整條街道顯得分外冷清。即便有了生意,顧客也是快進快出,不想在這裏停留太久。

  義莊,專門用來停放客死異鄉的外鄉人和枉死者,平時少有活人願意接近這裏。

  可在今日……

  義莊虛掩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杜必書慢悠悠地晃了進來。

  在大門打開的一刻,刺鼻的屍臭味道撲麵襲來,枯葉和紙錢在空中連續翻滾,院中唯一一棵槐樹也在抖動著枝丫。

  嘩啦,嘩啦——

  再加上靈堂內停放的十數具棺材,任誰都會心生寒意。

  按捺下初時的心慌,杜必書在靈堂掃了一圈,徑直走向最靠裏的三副小號棺材。

  如果觀察得沒錯,王員外溺亡的三個幼子就停放在那裏。

  因為……在三具棺材的四周,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墨色細絲!

  在這義莊之中,可謂‘獨三無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