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小世界內部，任淩霄被收進去的第一時間，是懵的。

  又懵又憤怒。

  讓他憤怒的，不隻是被楚堯突然襲擊這件事，更是楚堯之前所說的話。

  什麽“你爹死了”……

  憤怒之餘，更是恐懼。

  ……

  片刻後。

  楚堯已然看到方四平所處的位置，屹立在半空中，迅速飛過去，順手把倉庫空間裏的所有人都甩出來。

  現在站在高處俯瞰下麵，是一副堪稱極其宏偉壯觀，但又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麵。

  從四麵八方而來的蟲族大軍，在迷霧山脈會師，那亙古存在的迷霧和山脈，頓時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像是一個粉刷遊戲，把地麵上所有不一樣的色彩，都填充成純淨的白。

  密集恐懼症看了會發瘋。

  強迫症看了會很爽。

  而看到這些畫麵……

  任淩霄本來憋了一肚子的髒話，頓時徹底的憋了回去。

  全身泛出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就連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是什麽東西？

  可以想象，如果，如果現在自己還躲在迷霧山脈下方的地窟裏吃火鍋，那自己……絕對會變成蟲族大軍口中的食材。

  其它人的反應，都和任淩霄差不多。

  尤其是林若希。

  她現在全身被綁著，本來是一副被折磨到不成樣子，心態要崩的狀態，但看到下麵的畫麵時，又感覺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親身和死亡擦肩而過，忽然覺得潔癖什麽的，一點都無所謂了。

  “任淩霄，還有你們，都要好好的感謝楚堯。”

  “要是沒有楚堯冒著生命危險，下去把你們帶出來，現在的後果，你們都看得見。”

  方四平麵無表情的說道。

  任淩霄嘴角抽搐著，轉頭看向楚堯，眼神落在楚堯身上，極其複雜。

  他已經想到了楚堯下去前的畫麵。

  毫無疑問，下去，肯定是要冒著很大的風險。

  連方四平都沒敢下去，而楚堯……卻下去了。

  “為什麽？”

  他忍不住問道。

  楚堯擺擺手，沒有笑，淡淡道：“舉手之勞。”

  聽到這話，任淩霄深吸口氣，想了想，沉聲道：“楚堯，謝謝你。從現在開始，咱們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另外我還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你需要，隻要我能做到，我會幫。”

  此刻任淩霄的情商很在線。

  事實上，他的情商也一直都很在線。

  先前的諸多小矛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像是楚堯主動在欺負人。

  麵對任淩霄的示好，楚堯卻是擺手。

  “一句謝謝就足夠了。”

  “不需要說什麽幫助之類的話。”

  “就算你說了，也未必會做，即使你真的做了，我也可能不認。”

  這態度……

  任淩霄徹底呆住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為何楚堯還是對自己抱有這樣的“敵意”？

  就很奇怪。

  “你還是討厭我？那為何又下去救我？”

  任淩霄忍不住問了出來。

  楚堯眼神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下方的蟲族大軍，這難得一見的畫麵，隨意開口。

  “承諾和人情這種事，我從不抱期待，因為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

  “你該怎麽做是你的事情，和我無關。”

  “而我救人的舉動，也隻是做了自己願意做的事，不承擔責任，也不接受回饋作為褒獎。”

  楚堯語氣淡淡的。

  經曆過在小世界裏見到的一切，楚堯感覺自己的心智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成長。

  這成長，並不是因為實力的增長。

  其中幾個關鍵的節點，分別是——方四平的上課、銀靈族公主和她的族人們團滅，碰到小世界的界壁，羽靈族的傳承，以及現在的蟲族大軍。

  ——當你發現自己生存的世界，隻是一方天地，或者有可能是別人手中的一個水晶球。

  ——當你發現，一個種族千年的曆史使命，隻是為了完成一個封印的任務，壓根沒有為自己而活。

  ——當你發現，一整個世界，看上去如此浩大而美麗的世界，將會在七天後徹底覆滅。

  ……

  這些事情都給楚堯帶來撲麵而來的衝擊力。

  站在時間的高度，站在空間的高度上來看很多事情，都會覺得無所謂了。

  這就是格局。

  這就是……高度。

  聽到楚堯的話，任淩霄徹底沉默下來。

  方四平下意識看了楚堯一眼，微微有些驚詫，卻也沒說什麽。

  ……

  下方。

  四路蟲族大軍已經匯合在了一起，占據了極其廣袤的地域，放眼望去，茫茫大地一片白。

  楚堯的眼神一直在尋找著四隻蟲族母蟲的下落。

  同時在猜測著它們的結局。

  是互相殘殺？

  還是相互融合？

  隻是，結果卻有點出乎楚堯預料。

  它們完美的匯合，沒有互殘，也沒有融合，似乎完全沒有任何統帥意識，隻是憑借本能在做事。

  吃吃吃。

  生生生。

  再吃吃吃。

  再生生生。

  智能程度很低。

  “走吧，不用看了，準備撤退，先把大部隊撤出去。”

  方四平擺擺手，準備離開。

  他都發話了，其它人自然是沒意見，跟著離開。

  ……

  接下來的一天。

  是大撤退。

  從0356號小世界通向江城的通道，運力早已滿載，加開了全部的列車，源源不斷的運輸人群。

  能帶走的重要物資，也基本上全部帶走。

  至於帶不走的，也沒辦法。

  一天。

  兩天。

  四十八個小時之內，除了偵察營之外，其它已經全部都撤出去了。

  而短短兩天的時間，蟲族大軍也是擴張到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程度。

  它們已然從北邊，擴散到了瞭望塔的區域。

  原本正在火熱修建中的城市，像是烈火中的紙屑般，在百億千億蟲族的啃噬中，化為烏有。

  幾百米高的瞭望塔，整個小世界的權力核心，標誌性建築，在短短幾秒鍾內，也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楚堯和方四平就站在高處看著。

  心中當真是有種微妙的感悟。

  自己新領的房子啊，自己的超級戰車啊，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錢財，還真的都是身外物。

  ……

  “你還不走？”

  “等什麽？”

  方四平臉色無悲無喜，開口問道。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程度，情緒是最無用的。

  楚堯看著他，笑了笑。

  “我在想，這個世界，有什麽東西，是它們啃不掉的？”

  方四平搖頭笑笑。

  “你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