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等下我不小心打死你，提前說一聲對不起。”

  兩人麵對著站著，葉凡忽然開口說道，眼睛亮得嚇人。

  他身上多出一種自信到狂妄的戰意。

  江驚鴻的那番話，像是打了一針強力雞血，點醒了他，讓他得以開悟。

  楚堯感知著他身上的變化，嘴角肌肉下意識抽搐。

  至少在此時此刻的氣勢上，自己輸了幾分。

  不得不承認，葉凡是個很純粹的人，這點遠遠超過自己。

  純粹這種特質，也叫，死腦筋。

  所以他能把黑龍拳練到那種境界。

  所以他在被點醒之後，已然有了某種“頓悟”般的心靈蛻變。

  但自己……沒有。

  自己心中總是有退路的念頭。

  ——我才巨力，他已經通竅，馬上搬山了。

  ——我心裏還有牽掛不下的人。

  ——我發育的時間還不夠長，點還沒加夠。

  ——我……有晶核，有係統，未來的成長性不可限量，沒必要和他在這裏死磕。

  ——我，即便現在打輸了，也隻是挑戰失敗，並不會跌落紅榜，大不了再發育一段時間，重新挑戰。

  ……

  楚堯在觀照本心。

  挨個盤點著自己腦子裏的這些本能想法。

  是勝利重要？

  還是生死重要？

  這是一個問題。

  很難做的選擇。

  一瞬間，楚堯莫名有些動搖，又一瞬間，楚堯又感到一絲羞愧。

  我他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平時掛在嘴上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幹”呢？

  真的看淡了嗎？

  還是真遇到生死時，就開始慫了？

  自己原本就是個慫逼？

  如此想著。

  一股新的信念、勇氣、堅定，在楚堯心底彌漫而出，最終占據了全部的念頭。

  信念不是天生就有的。

  是在一次次的猶豫、反複、搖擺中，變得越發堅定。

  “請。”

  楚堯輕聲的回了一個字。

  ……

  下一秒。

  葉凡衝了上來。

  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和他之前中正平和的打法截然不同。

  現在的他，就像是把楚堯當成了殺父仇人，精氣神都凝聚到極致，恨不得殺而後快。

  踹膝索喉！

  劫肘扣帶！

  黑龍擺爪！

  金銀雙勾！

  毒龍出洞！

  黑龍三百六十五式中的殺招，葉凡一招接一招的打出來。

  力量和招式，與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打在楚堯的白甲上，依舊是無法破防。

  隻是他的心靈和氣勢，卻和之前有著天壤之別。

  一座山橫在你麵前，繞不過去怎麽辦？

  那就把它劈開！

  如果一下劈不開怎麽辦？

  那就多劈幾下！

  無用功，也是有用功。

  狂風驟雨般的攻擊，讓楚堯感受到莫大的壓力，竭盡全力的抵擋，腦海中則是盤算著江驚鴻剛才講的戰術。

  拉著葉凡，一起往擂台下跳。

  這座擂台高二十米，即便是對於常年打磨肉身的葉凡來說，掉下去，也絕不好受。

  當然，對於自己而言，也同樣如此。

  重力加上衝擊力，能夠直接作用於內髒。

  可自己，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加過內髒防禦的。

  雖然，憑借肌肉骨骼的防禦，可以抵消一部分，但五髒六腑，肯定會震動。

  隻是傷勢應該會比葉凡小。

  幹不幹？

  楚堯咬咬牙，眼中流露出決然。

  趁著葉凡強攻的時候，忽然間伸手，如同最親密的情侶一般，緊緊的抱住了他。

  然後……

  腳下狠狠一蹬。

  兩人如同綁在一起的石頭，被楚堯自己砸了出去，飛出擂台的邊緣，朝地麵落下去。

  葉凡麵色大變。

  他右手手臂關節詭異的一個翻轉，以一種反擒拿的姿勢，從楚堯的熊抱中掙脫開來，一把搭住擂台的邊緣。

  另一隻手，堅硬到極點的肘子，則是對準楚堯第二根肋骨和第三根肋骨之間的點，以極快的頻率，一下一下的砸著。

  兩人懸掛在半空中。

  畫麵看上去極其驚險。

  堅硬的高標號水泥擂台，都被葉凡摳出了破損，指甲碎裂，指尖血肉模糊。

  楚堯感覺到肋骨處的劇痛。

  對於葉凡單招的打擊，自己可以做到完美防禦，白甲能抗下一大半的力量，但對單點的持續打擊，連漩渦的軌跡都要被打散了。

  不過，這樣高強度的攻擊，葉凡也沒支撐太久的時間。

  楚堯用盡了黑龍拳中的“纏”字訣，如同水中的水鬼般，生拉硬拽。

  又憑借比葉凡多一隻手的優勢，雙指成戳，朝他眼睛狠狠的摳去！

  這一下要是被摳中，當場就是雙目失明。

  雙眼變成兩個血洞。

  葉凡別無選擇，抓著擂台邊緣的手，終究還是放開了，擋住楚堯的這兩指。

  兩人身體不可避免的下墜。

  而他手上的動作，卻是凶性畢露，一隻手，抓住楚堯的兩根手指，狠狠的撅了下去！

  哢嚓……

  楚堯清楚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中指和食指，被硬生生扳斷。

  楚堯本能的淒慘叫聲，在夜空中傳出去很遠。

  這戰鬥，已然慘烈到極致。

  觀眾的導師和學生，都是感到心驚肉跳。

  卻沒有任何人出聲。

  這是他們兩人的戰鬥。

  戰鬥，還尚未結束。

  ……

  轟！

  幾乎是楚堯慘叫的同時。

  兩人身體重重砸在操場堅硬的地麵上。

  從二十米的高空墜落，兩人體重，加上半空中的糾纏，巨大的衝擊力，把水泥地麵都砸碎了。

  楚堯有白甲的保護，落地之後，除了兩根手指被扳斷，身上倒是沒有什麽傷。

  而葉凡，努力仰著腦袋不讓後腦勺落地，以一種側身位墜落，內髒震動，當場就哇的噴出一口血。

  鮮血混雜了口水，噴了楚堯一臉。

  緊張到極點的神經，卻讓楚堯連眼睛都不敢閉，死死睜著眼，再一次的糾纏住葉凡。

  兩人在水泥地上翻來覆去的滾著。

  手，腳，已經沒有了具體的招式，像是兩隻野獸般，憑借生存本能在戰鬥。

  在地上翻滾著……

  楚堯第一次感覺，勝利的天平，朝自己微微傾斜了那麽一絲。

  大概是因為內髒受傷的緣故，葉凡的力量小了至少一半，但攻勢卻更加瘋狂。

  頻率密集的攻擊，如雨點般落下。

  若不是有白甲的保護，楚堯感覺，此刻的自己，絕對能被他打成一堆碎肉。

  而手指受傷的楚堯，這個時候能做的最有效的攻擊就是……

  撞他！

  用自己的腦袋，撞葉凡的腦袋！

  一下。

  又一下。

  兩人臉上已經全部都是血。

  因為有白甲的保護，這血，全部都是葉凡的血。

  翻滾了不知道多久，楚堯腦袋都撞到麻木昏沉，全身更是感覺都不屬於自己了。

  葉凡更慘。

  全身都是血肉模糊，像是被剝了皮的人偶，連原本的麵貌都看不清。

  然而。

  戰鬥還在繼續。

  兩人還在翻滾。

  除非有一方徹底認輸，不再掙紮，這場野獸般的獵殺，才會徹底結束。

  隻是……

  忽然間。

  被楚堯壓在身下的葉凡，猛地發出一聲渾然不似人類的吼聲。

  從他身體的每個毛孔，開始有絲絲縷縷的白色光點冒出。

  靈氣逼人。

  精，氣，神，血，骨，力……在這般猛烈的戰鬥中，被虐到極致之後，跨越了絕望之穀，蛻變，融合，凝聚，打破了那層無影無形的境界之牆，搬開了那座大山。

  葉凡，突破了。

  搬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