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並購(上)
作者:張維卿      更新:2020-09-01 22:32      字數: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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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你還真敢說得出口?!

  中左所現在是鄭成功的大本營,不說奪取基業,他和鄭成功也有殺弟之仇,豈會輕易投奔過去。

  回想起這一年來,他寧可向魯王求援、寧可漂泊海上,哪怕已經沒有了擊敗鄭成功,奪回中左所,為弟弟報仇的希望了,他也沒有選擇向鄭成功屈服。這就像是他當年不肯選擇降清,甚至被鄭成功趕下海之後也一樣不肯降清,借助於滿清之力來對抗鄭成功一樣,已經是他心中的一種信條了。

  陳凱此刻把話說出了口,鄭彩當即便是勃然大怒。豈料陳凱卻絲毫不以為意,竟自顧自的坐在了沙灘上,隨即仰起頭向鄭彩問道:“站了那麽半天,我累了,伯爺不累嗎?

  陳凱的話,一語雙關,鄭彩自然是聽得明白。低下頭,看看身上漿洗得已經褪色不少的蟒袍,內裏麵陳凱是看不到的,但他卻很清楚的記得魯王派張名振、周鶴芝偷襲於他的時候,戰鬥中他的官服有被扯破,這段時間落魄海上,隻有這麽一套的蟒袍,內裏是他的妻子細細縫補過的,從外麵不仔細看是很難看出來的。

  但是這些,卻無不是出自他的妻子的一針一線,就算是不提這些,不考慮家人的福祉。回首望去,部將、士卒,身上的軍服,那些軍器局出品的軍服饒是品質甚佳,但是這一年多的顛沛流離,也早已破爛得不成樣子了。

  部將之中,並非沒有棄他而去的,楊朝棟之流轉而投向鄭成功的不提了,就連章雲飛也帶著部隊投了魯王。現在麾下僅存的無非是蔡興、江美鼇二人罷了,所部俱是疲兵,無非是還顧念著同鄉的情誼和他多年來的恩惠罷了。

  爭鬥多年,鄭彩確實有些累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看不到成功的希望,無論是當年改奉魯王為主,還是這些年與鄭成功之間的爭鬥,他並非沒有意識到他的能力遠遠比不上鄭氏集團的開創者和如今的首領,這並非他本不是石井鄭氏家族的子弟那麽簡單,在能力上,他確實遠遠無法和那對父子相提並論。

  如今,無非是不甘心罷了!

  目視著陳凱,鄭彩神色幾變,但卻依舊沒有選擇如其那般席地而坐。一雙虎目死死的盯著陳凱,口中更是迸出了“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的質問。

  溫度,仿佛在瞬間就下降了許多,讓人不寒而栗。陳凱依舊是坐在那裏,仰視著鄭彩,卻似乎並沒有任何畏懼的樣子,反倒是搖了搖頭,笑說著回道:“我等身在孤島之上,船已經落到了伯爺的手裏。說白了,現在刀把子都握在伯爺手裏了,你若是想殺我,我也無非就是拚個魚死網破罷了。既然都已經是這樣了,我又何必搖尾乞憐,難不成您還能看在我表現得可憐些就聽了我的?

  光腳不怕穿鞋的,陳凱沒有明目張膽的質問鄭彩殺了他對其有何好處,反倒是這般說辭。於鄭彩,卻不得不順著思路走下去,奇怪於陳凱為何會有信心說服於他。

  “好膽略,真不愧是陳凱,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得出什麽來說服我向鄭森小兒投降?

  鄭彩依舊站在那裏,俯視著陳凱,但是席地而坐的陳凱哪怕是仰視,二人之間的氣勢竟也沒差了什麽。

  聽到問話,陳凱嘴角一撇,就那麽注視著鄭彩的眼睛,不緊不慢的回了句:“結束漂泊,在中左所光明正大的做海貿,還不夠嗎?

  “你就打算用這個來勸我,讓我去向鄭森那小子伏低做小?

  “對啊,還需要別的嗎?麵對鄭彩深鎖的眉頭,陳凱毫無顧忌的點了點頭,隨後似是又想起了什麽來著:“哦,對了,還需要個擔保人。這裏的分量都不夠,伯爺也信不過,不如這樣吧,讓那位老祖宗來做個見證,如何?

  陳凱口中的那個老祖宗不是別人,就是一力逼迫鄭成功在他和鄭惜緣的婚事上判處義絕的那位黃老夫人,鄭成功的親奶奶。

  這位黃老夫人,恨陳凱入骨,可是此刻陳凱竟然要請她來做個見證,為鄭彩和陳凱以及陳凱背後的鄭成功的做一個和解的見證,確是顯得匪夷所思。然而,聽到這“老祖宗三個字,鄭彩竟然當即便愣在了當場,半晌沒有能說出話來。

  並非是詫異於陳凱的“自尋死路,而是這位黃老夫人不僅僅是鄭成功的祖母,自鄭彩他們兄弟通譜以來,對他們亦是如同親生的孫子一般,甚至比親孫子都要厚待。那些過往的舊事不提,鄭成功突襲中左所得手,本來手裏麵有鄭彩的家眷可以作為要挾,就是這位黃老夫人逼迫著送還的,連帶著殺鄭聯的事情,鄭成功在他的祖母麵前可是沒少被痛罵過。

  對於陳凱而言,之所以如此,卻是因為曆史上就是這位黃老夫人從中的說和,鄭彩才會與鄭成功達成了和解,才最終放棄了兵權,到中左所做了寓公,直至終老。現在,不過是早了些許時日罷了!

  “老祖宗,身子骨還好嗎?

  腦海中回蕩著多年來的厚待,鄭彩的怨恨、憤怒很快就消散了個幹淨。此刻出言問及,不僅僅是關心,更有愧疚——近一年多以來,他執著於與鄭成功的爭鋒,刻意打聽的也都是關於軍政上麵的事情,反倒是一力在鄭成功麵前維護他的那位黃老夫人卻被拋諸了腦後。

  “還好,我離開中左所前聽說是挺硬朗的,現在怎麽樣了就不知道了。說到此處,陳凱卻是撇過了一絲笑意:“倒是我殺鄭芝莞的事情把那位老祖宗氣得不輕,怎麽樣,要不伯爺現在把我宰了,給老祖宗出口氣?

  “你!

  麵對陳凱這般,鄭彩實在是無可奈何。說起來,鄭彩這個人,陳凱算得上是比較了解的,這人本質上就是一個商人,連海盜的成分都不怎麽高。如這般人,哪怕是再怒、再怨,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就把所有的退路卡死。隻要鄭彩一見麵未有急著對他動刀動槍,那麽就沒有什麽不能談的。

  回首看過那些追隨多年的將士,鄭彩回想起當年鄭聯有心除掉陳凱,斷鄭成功一臂的舊事,他便以陳凱本質是個商人,日後總有合作的可能,不能斷了後路為由,現而今反倒是一語成箴。對此,他也是苦笑不已,思慮良久,幹脆也不顧什麽伯爵的體麵,如陳凱一般席地而坐,談起了相關的細節。

  這並非是有多困難的——鄭彩如今的籌碼;去年鄭成功襲取中左所期間對其造成的損失賠償,經濟方麵,也包括他弟弟身故的事情;再有就是鄭成功對他和他的家人、族人生命財產安全的保證;對於其部將、士卒們的待遇等等。

  其實,鄭彩還是能夠要到不少的,奈何陳凱據理力爭,完全沒有害怕鄭彩會因此而翻臉。麵對陳凱的盡忠職守,鄭彩也是毫無辦法,鄭成功和鄭彩之間的和解協議在這沙灘上大致算是達成了。

  按照約定,陳凱會修書一封,讓鄭彩的人送到中左所去。隨後,陳凱一行便乘了那艘商船隨鄭彩的艦隊返回他們在馬祖島的大本營。

  馬祖島在這時候並不叫馬祖,有叫南竿塘島的,也有叫媽祖島的。隻是到了那裏,看著眼前簡陋的碼頭、那些破損得幾乎沒辦法下水了的艦船以及衣衫襤褸得如同是一群乞丐般的士兵,似乎就連當年剛剛投奔鄭成功的林察和施福的部下們都要比鄭彩的部下活得滋潤幾分。為此,陳凱甚至一度懷疑他的據理力爭其實還是被鄭彩算計了。

  虧就虧了些,反正也是鄭成功買單,陳凱對於這樁出乎意料之外的並購工作本就是急著完成的,現在協議都達成了,他也就更沒有必要為此去糾結些什麽了。

  信,陳凱在船上就已經寫完了,表示有些避諱的地方記得不太清楚了,希望鄭彩能夠幫忙鑒別一下,唯恐會冒犯到什麽人。鄭彩自然明白陳凱的意思,反倒是直接揣進了懷裏。但是,後者卻並沒有急著派人送出去,表示還需要和部將們進行必要的說明。

  一個蔡興,一個江美鼇,鄭彩麾下主要就是這兩個武將了。陳凱到都認識,尤其是江美鼇,還有幾分儒將的氣質,印象更深一些。奈何沒等回去商議,鄭彩反倒是在碼頭看著這殘破不堪的一切,心生感慨。

  “陳參軍,假設,如果當初你投奔的不是鄭森那小子,而是我的話,你會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