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巨變
作者:張維卿      更新:2020-09-01 22:32      字數:3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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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日,陳凱與葉翼雲在府衙進行了交接,原任的潮州知府回返潮州總兵府,休息數日,便要啟程到南澳赴任,而新任的潮州知府,在接掌了印信後,與陳凱談笑了片刻,甚至親自送陳凱離開了府衙,甫一回到正堂,便開始了處置公務。

  “爾等,把在牢案犯的全部卷宗都搬到此處,本官現在開始便要重新厘清。哪個若是有敢磨磨蹭蹭的,小心皮緊!

  前天的那一出“將相和,府衙的大小吏員和衙役們的心就早早的提了起來。在他們看來,陳凱是一個目光毒辣、說到做到的角色,絕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而那一番過後,葉翼雲的性子他們大抵也瞧出了些許,隻是沒想到此人竟如此的“雷厲風行。

  錢糧方麵,陳凱接手潮州府衙之初,為確保穩定,便沒有太過詳查。這些官吏更是急著把虧空抹平,心思都在此處,就沒時間來給明軍搗亂。這方麵的門道,陳凱與葉翼雲提及過,葉翼雲自然知道就算是查也是白費氣力,所以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查閱卷宗,力圖將在押案犯中的那些被誣陷的良善釋放出來,這便是一大善政。

  卷宗繁複,案件重新審理也需要大量的時間,葉翼雲近期怕是沒辦法從案卷堆裏麵爬出來了。相較之下,陳鼎就要高雅許多,他是府學教導,上任便是招徠儒生,傳道受業,另輔以夷夏之防的大道理,但卻也同樣不得閑。

  二人忙忙碌碌,更是少不了挑燈熬夜。倒是陳凱,經過了最近的竭盡全力,再加上與車任重生死相搏時,也確實震傷了肺腑,正好被鄭成功強按著享受些時日病假。

  這一天天下來,隻要是鄭成功沒有特別或是緊急的事情,陳凱都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閑事更是在潮州城內外的風景名勝以及大小書坊轉了夠,反倒是他來到這個時代以來最為輕鬆愜意的幾天日子。

  數日後,葉翼雲總算是從卷宗堆裏挪出了一隻腳,下值後便約了陳鼎一起來找陳凱閑聊。

  潮州的案子,尤其是這一兩年的案子,基本上就沒有能夠稱得上公正的,全部都是銀子、權利說話,氣得葉翼雲都想派人去把那幾個府縣官員都抓回來打板子。至於陳鼎那邊,也很費氣力,潮汕人抱團,士紳們多依附宗族,於這明清戰爭中坐觀風色。傳授知識倒是容易,可若是想要吸引更多的士人出仕,卻也沒那麽容易。

  二人相約而來,其實也是借著向陳凱傾訴而紓解些許壓力。陳凱聽著二人訴說,心中不住暗笑,曆史上葉翼雲出任同安知縣,就是從訟獄方麵下手,重審案件,釋放那些被誣陷的良善,而陳鼎則是在縣學裏以大義激勵儒生,甚是得同安人心。

  現在還隻是剛剛開始,成效什麽的卻也不用太急,按部就班做下去即可。於陳凱而言,這也已經足夠了,同安當時正在清軍主力的攻擊範圍之內,再加上鄭成功習慣性的運氣不佳,坐船都能遭遇突來北風,致使了那場慘屠的發生。現在同安不複陷入戰火,潮州這邊,想到此處,陳凱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竟成在想什麽好事呢,說來與我二人聽聽。

  “我夜觀天象,近來潮州以西,怕是會有有利於大明的巨變發生。國姓,正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掃蕩群賊,難道不值得一笑嗎?

  ………………

  明隆武四年、永曆二年閏三月,清順治五年四月之初,正當陳凱在潮州與車任重周旋之際,廣東省的省會廣州城中,一支護送李成棟及其部將家眷的清軍經江西趕回,曆經數月,方與家人團聚。

  此事說起來,還是李成棟當年甫一降清,曾出任過鬆江總兵,後來大軍席卷南下,家眷就留在了當地,直到去年五月,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佟養甲上疏清廷,稱“職查提督臣李成棟既須在粵鎮守地方,而家眷尚寄鬆江。即杜永和等家屬亦果見居鬆江。各官眷丁在彼支給餉銀,而在此所費亦複不減。不如搬取以歸一處,既免疊支之費,又使戮力戎行者室家完聚,而無內顧之憂。得清廷準許,方遣了旗鼓範承恩趕往鬆江迎接、護送。

  一路上從鬆江入長江,自江西鄱陽湖而入,恰逢正月裏江西提督金聲恒、副將王得仁舉一省反正,到今日方才抵達廣州。

  眾將家眷各自歸家,李成棟卻並沒有急著與家眷團聚,反倒是把範承恩喚入了書房,關閉房門,便急不可耐的低聲問道:“金聲恒所部是否能戰?

  這個問題,其實範承恩早前在南雄時就已經遣了親信來報,此間李成棟如此心急,顯然是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江西兵實強盛不可當!

  得到了這個答案,李成棟點了點頭,聽了範承恩的一些描述,便讓其自行退下。

  自正月金聲恒、王得仁起兵反清,佟養甲一直在催促李成棟北上平叛,而潛伏在廣州的前大學士何吾騶、黃士俊以及清廣東布政使袁彭年等人卻在明裏暗裏的試圖說服李成棟,希望他能夠借此大好時機舉廣東一省反正,中興大明。

  這件事情,李成棟始終在猶豫,所以他對佟養甲的命令始終持著一個拖延的態度。但是為防佟養甲起疑,他卻還是派了施琅、黃廷、洪習山等前鄭氏集團將領帶著所部兵馬到南雄、韶州一帶協防。

  這些人,從入粵以來就被他當做炮灰使用,去歲鎮壓張家玉、陳子壯、陳邦彥等人起兵反清,也沒有少了這些人的身影。但是對他們,李成棟在向清廷談及時,卻總是一味的貶低,顯然是從未拿這些人當做是真正的下屬來看待。

  福建來的旁係人馬被排擠還是小事,可江西的情況,卻是他份外關注的,因為這一切很可能會影響到他的決策,乃至是未來的選擇。

  範承恩走後,李成棟獨自在書房裏思慮良久。直到良久之後,剛剛從鬆江趕來的夫人趙氏便款款而來,隻是未及溫存,趙氏便開始鼓動李成棟反正。

  “軍國大事,豈容得你一夫人多言?!

  李成棟大怒,趙氏隻得告罪而去,然而坐在書房之中,李成棟卻是煩悶不已,結果片刻之後,便傳來了夫人自盡的消息。

  回到內宅的房中,李成棟眼前,趙氏已經沒了氣息。隻是衣衫的縫隙處,卻有一封血書的邊角露了出來。打開血書,言及的依舊是規勸李成棟反正的事情,甚至到了最後,還提及到願意以死明誌,希望李成棟不要讓她失望雲雲。

  從墨跡上看,當是早就寫好的,原來剛剛在書房的那一幕,便是趙氏的訣別。想到此處,李成棟不由得苦笑道:“我乃不及一婦人!

  趙氏的死,李成棟對外隻說是染病暴斃。知道李成棟因為趙氏病故的事情心情不佳,佟養甲在接下來幾天也沒有繼續逼迫李成棟出兵。可是過了十天之後,李成棟卻依舊是沒有任何動靜,就好像是把江西的事情給忘得一幹二淨了似的。

  “虎帥,金聲恒、王得仁二賊作亂,圍攻贛州,若是贛州淪陷,咱們廣東也勢必難以保全啊。

  李成棟表字廷楨,別號虎子,稱其為虎帥絲毫不為過。此刻佟養甲苦口婆心的勸說,李成棟也流露出了認同之色,但是認同的同時,麵上亦是少不了為難二字。

  “製軍有所不知,大軍席卷兩廣,去歲有忙著鎮壓張家玉等賊人,好容易廣東戰亂消弭,再兼眾將剛剛與家眷團聚,這時候出兵,隻恐士卒怨憤,不肯用命。到了那時,一旦兵敗,就不隻是江西和南贛的事情了,弄不好咱們廣東和廣西也再守不下去了。

  李成棟說的是事情,兵者,國之大事,用兵一途,忌諱頗多,曆史上士卒怨憤而導致兵敗的事情不勝枚舉。聽到這話,佟養甲便猶豫了起來,但是片刻之後,他便提出了犒軍以增士氣的辦法。

  “能夠犒軍,士卒自當欣喜。隻是這事情,卻是要找袁藩台了。

  說幹就幹,佟養甲立刻派人傳了袁彭年過來。可是待後者抵達,佟養甲一問,得到的答案卻是藩庫裏已經沒錢了,現在還在等著市舶、鹽課等方麵的收入,甚至就連夏稅都已經等不起了。

  “本督記得,藩庫裏不是還有八萬兩銀子嗎,怎麽說沒就沒了?

  佟養甲一臉的不解,袁彭年則登時就是一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晚娘臉。接下來,什麽鎮壓義軍的賞賜、軍中將士的醬菜貼補、施琅等將北上南雄協防的開拔銀、施福水師艦船維護的費用,林林總總,莫說是八萬兩,若是沒有他袁彭年的精打細算,隻怕十八萬兩都是不夠用的。

  “製軍老大人,別的不說,現在藩庫裏已經連老鼠都開始搬家了。下官已經盡力了,現在莫說是開拔的加賞,這個月的軍餉怕是都發不出來了。

  聽到這話,李成棟當即表示了不滿,用他的話說,就算是把廣東的地皮刮下去三尺,也絕對不能少了軍餉。須知道,萬一軍餉斷了,下麵的士卒們可不管別的,鬧餉可從來都不是什麽小事情。

  明明剛才還是規勸出兵,現在反倒是佟養甲要一邊安撫李成棟的情緒,一邊敦促袁彭年再想想辦法,說什麽也要再弄些銀錢出來。鬧騰了一下午,佟養甲才發現他好像什麽事情也沒辦成,尤其是出兵的事情,依舊是沒有一個著落。

  數日後,閏三月十五,一大早,佟養甲還在用早飯,豈料李成棟卻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一張口,就是軍中無糧,士卒在城外鼓噪。說白了,就是鬧餉!

  “這,這該如何是好?

  佟養甲沒有處理過這等事情的經驗,出言問及,李成棟隻說讓他出了城,向將士們保證隻是延發數日,過幾日市舶和鹽課的銀子收上來了,不光補發,還會加賞,便可以把士卒哄回營去。

  “對了,把總督大印帶上,弄不好的話,到時候還有可能得用那東西作保也說不定。

  眼見於此,佟養甲也隻得依此計而行。然而待他出了城,隻見大軍雲集,鐵騎遍布城外,臉色登時便是一片慘白。可是待他剛剛想要張口,卻直接被李成棟攔了下來。而到了下一刻,隻見李成棟一把奪過了總督大印,隨即自行將官服脫去,頂戴更是一把就扔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個剃了辮子的光腦殼來。

  “萬勝!

  “萬勝!

  “萬勝!

  “……

  大軍歡呼,隨後隻待一聲令下,城外數萬大軍便直接將各自的辮子割了下去。待此時,李成棟再轉過頭來,便對佟養甲笑道:“製軍,大勢在明不在清。何去何從,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