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明日之血(下)
作者:張維卿      更新:2020-09-01 22:32      字數:2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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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永華,鄭氏集團進入台灣後最重要的文官,為鄭成功認定是“今之臥龍,甚至讓隻比其小幾歲而已的鄭經以師禮待之。

  到了鄭經時期,陳永華更是鄭氏集團在台灣的行政負責人,同時還兼管軍隊,乃至被很多人稱之為是明鄭東寧王朝的宰相。其人經營地方亦是成績斐然,大力的提升了台灣的經濟文化水平,為後世所稱道。而且,這位陳永華,這個現在隻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日後會成為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的原型。

  為人不識陳近南,便稱英雄也枉然!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陳凱也不是沒有見過什麽名人,鄭成功難道不比陳永華更加聞名於世,更加讓人敬仰、痛惜嗎?但是更重要的在於,陳凱在意識到這個少年就是陳永華之後,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猛然間便回憶起了明年的戰事以及近來認識的一些人的結局。

  公元1648年,永曆二年四月初十,鄭成功統林習山、甘輝等眾將分水陸進逼泉州府西部的同安縣城。清軍出城迎戰,為明軍擊敗,損傷過半,餘部退入城內。到了第二天,鄭成功更是率所部兵馬直接拿下了這座縣城。

  拿下同安縣之後,鄭成功任命進士葉翼雲為同安知縣,舉人陳鼎為同安縣教諭,命邱縉、林壯猷、金作裕等將領駐守城池。

  奪取同安縣城,戰略的第一步便走通了。奈何,福建兵禍連綿,再兼這個省本就是個糧產量很低的省份,結果由於當地乏糧,鄭成功不得不率領大軍移駐東山島。一方麵是緩解當地糧荒,另一方麵則是想方設法到廣東去籌備糧草,另外再兼了等待永曆朝廷聖旨的緣故,已經是次要原因了。

  然而,七月時,閩中、閩北的抗清起義多被清軍鎮壓,大軍直撲同安。圍城月餘,求援使者久不得出,待到鄭成功得到消息時,已經到了八月。

  八月中旬,同安城陷,守將邱縉、林壯猷、金作裕皆與清軍進入巷戰,力戰而亡;知縣葉翼雲等人被俘,拒絕投降,從容赴死;教諭陳鼎在明倫堂上吊自殺。是役,清軍屠城,血流溝渠,約有五萬人不幸遇難,史稱同安之屠。

  而鄭成功親率的援軍,由於在路上北風盛行,航速受到影響,大抵也就三百來裏地,一百來海裏,正常情況下一天左右就可抵達的路程,結果花費了足足五日也才勉強抵達金門島。那時,同安城已然陷落,鄭成功以及麾下將士能夠做的也隻剩下了在金門遙祭英靈。

  同安血流溝!

  那一戰,五萬人死於清軍的屠刀之下,鄭成功在起兵之初的那兩年好容易積攢下來的實力損失良多,幾乎又倒退回到了進攻泉州之前的狀態。

  即便不說這個,隻是陳鼎這個人,通過近來的交往,陳凱也認定了此人是一個可以成為莫逆之交的同心同誌之輩。這樣的好人,不應該孤獨的自裁於同安縣學的明倫堂中。雖說是犧牲不可避免,但是如果可能的話,陳鼎這樣的人還是應該活著看到驅逐韃虜的那一天。哪怕當日即死,總也免了那份“家祭無忘告乃翁的遺憾。

  離開了總鎮府,陳凱與陳鼎、陳永華父子帶著小廝、仆人一路直奔陸秀夫墓。陸秀夫本人其實是江蘇鹽城人,放在明時就是南直隸淮安府的鹽城縣。其人與宋末三傑中的另一位文官,文天祥文丞相其實還是同榜的進士。

  南宋滅亡的大背景之下,個人的選擇不同,如陳宜中流亡占城、留夢炎委身事元,但也同樣有如陸秀夫、文天祥、張世傑這樣至死不屈的英雄人物,就像是今時今日的李定國、鄭成功、張煌言、李來亨以及那些同他們一樣為恢複漢家天下而浴血奮戰的人們一樣,這才是華夏民族的脊梁!

  前往陸秀夫墓的路上,腦海裏更多的則是明年的同安之屠,懷揣著這許多心思,使得陳凱那份遊山玩水的輕鬆也被吹得不複存在。這份壓力著實不輕,以至於這一路上都有些神思恍惚。不過到了陸秀夫墓,陳鼎事先寫好了祭文,陳凱也備了不輕的祭品,並且在陸秀夫的魂依墓前許下了光複漢家江山的宏願。

  回來的路上,陳凱依舊是如去時那般心緒不寧。平日的交往,這種情況也被陳鼎理解為他還在掛念著軍器工坊的事情,而不能安心遊玩,並且還以“軍器工坊製度已成為由,勸解過陳凱一二。

  對此,陳凱也隻是報之以苦笑。他很清楚,真正應該得到安慰的不是他,而是陳鼎、葉翼雲那些文官武將,是同安縣城裏的那五萬亡魂!

  但是,就算僅僅是安慰,他也根本做不到,因為他沒辦法向鄭成功、向陳鼎解釋他是怎麽預估同安的慘劇的。甚至就算是他們都能相信,隻怕是也不會因此而放棄對那片失地的收複和堅守。而失敗更是當時戰略環境惡化的大勢所趨,就算是提前預估到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也是沒辦法逆轉的。

  渾渾噩噩的回到了總鎮府,陳凱也總算是在巨大無力感中將這一切想了清楚。臨別之際,隻見他半蹲在陳永華的麵前,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麵上亦是憐愛之色蕩漾其間。

  “尚圖兄,令郎,吾甚是喜歡,隻可惜吾膝下無子無女,否則男可為兄弟,女可結夫妻,實乃生平一大憾事。說到這裏,陳凱不由得歎了口氣,可是未待陳鼎有機會安慰,陳凱便正色而言道:“小弟有一個冒昧之請,敢求尚圖兄成全。

  說著,陳凱便是一鞠到底,陳鼎不由得便是一陣愕然,但卻也立刻做出了反應,雙手將陳凱攙扶了起來。

  “賢弟,你我誌向相投,有什麽事情直言即可,何必如此啊?

  “小弟想認令郎為義子,不知可否?

  事在人為,竭盡全力去設法改寫同安之屠的那段曆史,這一路走來,陳凱已經下定了決心,甚至不容有任何動搖。然而,奈何人力有時窮,若是真的事有不成,唯有代為照料其子,以全了這份同心同誌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