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一時無言以對。她不能說鄭魁做得對，但他若是不管不顧地將曉敏拖進去，豈不是更糟糕？

  或許她應該替曉敏感到高興，至少鄭魁對她是真心的！若不真心，他巴不得有個人可以在最落魄的時候陪著他呢，又怎麽會把她推開？

  “向暖，你不了解龍家，更不了解龍家人，他們……算了，說這些也沒用。我自己作的孽，隻能自己受著，但我不想拖累了曉敏。她那麽好的女孩，應該一輩子幸福的。”

  鄭魁攤開雙手，緩緩地捂著臉上，然後狠狠地抹了一把，借著這個動作來控製自己的情緒。當然不可能真的控製得了，至少表麵上不要表現得太過失控，隻求這樣了。

  “如果……如果曉敏沒有懷孕，我也不想多說什麽。離開了你，她總會找到另一個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可是，她現在懷了你的孩子。沒錯，一個小手術就可以讓孩子消失，可留在心裏的傷呢？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的血肉，生生地把自己的血肉給剜掉，那種創傷你知道有多可怕嗎？”

  “我知道。”鄭魁放下水杯的動作一不小心過重，杯子與桌子碰撞發出沉悶的一聲，驚得鄰桌的人都看了過來。他也不管不顧，隻是用鋒利的眼神瞪著向暖。“可是我能怎麽樣？向暖，我已經走到這一步，後悔也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連累別人跟我一起受罪。”

  向暖被他激烈的情緒給驚到了，好一會兒都目瞪口呆。“那個，你冷靜一點，我沒有惡意。事實上，我比誰都希望你們兩能好。”

  鄭魁垂下眼眸，視線落在桌麵上，捏著杯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炸裂一般。

  向暖看著一根根高聳起來的青筋，還真擔心它們會突然繃斷，然後噴出血水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可一時竟然沒有說辭。

  如果形勢真的像鄭魁說的那麽嚴峻，也許目前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

  “那個，龍家都對你做了什麽？我聽我老公說，你的公司好像出問題了，那你最近在幹什麽？”

  聞言，鄭魁直接苦笑。“出問題？公司早就沒了，還能有什麽問題？我那樣的小公司，不用龍家親自出麵，隻要他們放個話，很多人就樂意幫忙整垮它。”

  “找個普通的工作也不行嗎？我就不相信，龍家真的隻手遮天，我就不相信沒有公司敢跟它對抗。”

  “有自然是有的，可是誰願意為了我這樣一個人跟龍家為敵？我是有強大的人脈關係還是有天才的能耐？向暖，我都沒有，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向暖不得不承認，鄭魁又一次真相了。“龍家總有死對頭吧？你去它死對頭的公司，也不行嗎？”

  鄭魁沒接話，隻是苦笑。

  向暖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商場上哪裏有絕對的敵人？隻要有利益驅動，天大的恩怨恐怕也是可以化解的。

  “以後，曉敏就拜托你照顧了。聽說你老公認識很多青年才俊，可以的話，讓他給曉敏介紹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吧。”

  向暖心裏一緊，難道真的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那你呢？你有什麽計劃？”

  “我？”鄭魁又是苦笑，沉默了許久，才自言自語似的說，“也許找一個無人認識的小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吧。”

  等待他的或許隻有孤獨終老，幸福，從前與他無關，將來也不會有關係。

  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這回輪到向暖沉默了。她能深深地體會到鄭魁心裏的那份沉重和無奈，她很想幫幫這兩個人，可一時又毫無頭緒。如果她能有牧長官那麽聰明，也許就能想出辦法了……

  對，找牧長官！

  “鄭魁，你看這樣行嗎？下午，你先阻止曉敏做手術。我回去找家裏人商量一下，也許他們會有辦法也說不定。我不能絕對保證，但至少咱們要嚐試一下，是不是？”

  聞言，鄭魁先是一怔，繼而眼裏浮上希望的光芒。他雖然不知道牧野具體是什麽樣的人，但他在職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多少還是有一點看人的眼光的。

  牧野絕對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是不可能有那樣的氣場的！

  鄭魁頓時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至於什麽尊嚴什麽骨氣，他現在顧不上那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會不會讓你很為難？”

  “沒事。我也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最好的朋友！”

  “曉敏有你這個好姐妹，真是她的福氣。”

  “也是我的福氣。曉敏她，一直都對我很好。”嚴格來說，還是曉敏對她的幫助更多。當然，朋友之間是不需要這樣計較的。誰付出多一點，誰付出少一點，完全沒有關係，重要的是：我需要的時候，你一直都在。

  鄭魁點了點頭，並沒有虛情假意地多說。

  “曉敏在302房，你上去陪她吧。好好跟她說，就把實話告訴她，別再瞞了。有時候，你所認為的善意的謊言，未必就真的對她好。至少如果換成是我，我寧願陪著我愛的人拚死一戰，也不願意他以愛為名把我推得遠遠的。”

  “好，我答應你。”

  “一定要阻止她做手術！等我的消息！”

  “我明白。”

  兩個人食不知味地吃了午飯，然後在餐廳門口朝不同的方向離開。

  向暖直接掏出手機撥了牧野的號碼，預料之中的無人接聽。

  這個時間，他肯定忙著呢。

  向暖吐了一口氣，走向醫院的停車場，開著車回了軍區大院。一路上想著鄭魁和李曉敏的事情，端的是心亂如麻。

  回到大院，果果就纏著向暖一起玩遊戲。

  這段日子，向暖一直在醫院休養，冷落了果果。如今好不容易媽媽可以陪著玩了，小家夥自然是極盡所能地撒嬌賣萌。

  她精力實在太好了，向暖的身體又沒有完全恢複，玩的時間長了實在吃不消。

  “果果，讓媽媽歇一會兒，好不好？”

  “不好，我還要玩！我還要玩！”

  “就讓媽媽歇一會兒，就一會兒，好不好？”

  “不好！”小家夥十分固執。

  這時，羅筱柔走了過來，摸了摸果果的腦袋。“果果聽話，媽媽身體不舒服，不要總纏著她。奶奶陪你玩，好不好？”

  “媽媽，你生病了嗎？”果果湊近向暖，伸手摸她的額頭，然後撒腿跑開，嘴裏嚷著，“量體溫！我去拿體溫計！”

  她有一套醫生套裝，裏麵有聽診器、溫度計、針筒、藥劑……總之，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向暖和羅筱柔都哭笑不得。

  羅筱柔拍了拍向暖的肩頭，問：“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