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牧野的幾個兄弟要在老地方給他接風洗塵。

  以前沒有向暖的時候，牧野每次回來都要跟這幫兄弟廝混。羅筱柔對此很有意見，覺得他有時間跟兄弟鬼混，還不如費心思去給她找個兒媳婦。

  如今媳婦兒是有了，可偶爾也還是要跟兄弟廝混一下的，不能被那幫家夥罵他有媳婦沒人性啊。

  “晚上應了幾個兄弟，他們要給我接風洗塵。想一起去嗎？”

  “我可以一起去？”

  這還是牧野第一次提出帶她去赴會，向暖有點受寵若驚。

  牧野的朋友，向暖也見過幾個。這裏麵有跟他一樣的鐵血硬漢，也有高逸塵那一類的精英範商人，當然也有那種一看就知道喜歡風流快活的二代。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能跟牧野做兄弟，想必人品都不會太糟糕。

  牧野好笑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有什麽不可以？你是我媳婦兒，又不是小情兒。”

  向暖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湊到他麵前。“那你有沒有帶小情兒去過啊？或者女朋友什麽的？”

  她用的是輕鬆玩笑的語氣，實則神經還是有點繃著的。

  牧野雙目一眯，語氣也變得危險萬分。“向暖，我看你是皮癢了是吧？”

  “不是！絕對不是！”向暖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嘿嘿傻笑，努力蒙混過關。

  牧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抬手又敲了她一下。“傻笑什麽？去還是不去？”

  “你們都去哪裏聚會啊？酒吧嗎？”

  向暖從來沒光顧過酒吧那種地方。倒不是覺得它一定不好，隻不過她的工作環境和生活圈子都很簡單，沒什麽必要也沒什麽機會往酒吧裏跑。

  “嗯。不過我們有禦用的包廂，就幾個兄弟聚一聚，沒什麽亂七八糟的人。”

  “那他們帶女伴嗎？要是不帶的話，我就不去了。你們一幫大老爺們，我一個女的，多尷尬啊？”

  “你願意去，我打個電話讓他們帶伴兒就行了。正好，我還沒正式將你介紹給他們。”

  向暖沉吟了數秒，最終還是搖搖頭。

  “要不，你還是自己去吧。我……你們聊的話題，玩的東西，我都不會，去了也是掃興。還不如你自己去，玩得開心點，對吧？”

  向暖覺得牧野願意把她帶到朋友麵前就可以了，至於是不是真的要混到那個圈子裏去，她其實不是那麽在意。嚴格來說，她多少有點犯怵。

  他們在完全不同的環境裏成長，學識眼界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她就像一隻醜小鴨，落在天鵝群裏不僅不會沾了別人的光環跟著變得耀眼，反而更彰顯她的暗淡無光，她的格格不入。

  一個天天穿地攤貨，衣服超過50塊就覺得貴的人，跟一個隻穿私人訂製的人，觀念怎麽怎麽可能一致？

  向暖不止一次認真想過，像牧野這樣的出身，他們為什麽還能湊在一起過日子？最後隻能歸結為牧野多年的部隊生涯。

  軍營是個神奇的地方，它就像一個大熔爐，什麽人什麽東西到了裏麵都被塑造出一個正常的型來。牧野十多年在那摸爬滾打，他早習慣了跟各式各樣的人混在一起稱兄道弟，他的接受能力和包容能力都超乎常人。他是個正直得過了頭的人，隻要不違背他的三觀和原則，他都可以不跟你計較，都可以包容。

  可有時候，向暖心裏會產生強烈的不安。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的幸福就像冰塊，看著像是防彈玻璃，很*，其實稍有點熱度都能融化消失。

  牧野表現得再怎麽平易近人，也改變不了他是個天之驕子的事實，他的出身在他的骨血裏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那些她一出生就擁有的東西，是她拚盡所有的努力興許也夠不著的。他看問題的角度和高度，她就算是卯足了勁追上十年恐怕最終也是望塵莫及。

  向暖比誰都清楚，她隻是一個圍繞著柴米油鹽醬醋茶過日子的小女人，她很難，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成為一個可以跟牧野並肩而行的伴侶。

  很多個夜裏，向暖都在琢磨這個問題，越是琢磨就越是迷茫。

  還記得她曾經看過的小說或者電視劇裏，總是一再地強調門當戶對。灰姑娘跟王子在一起之後，更是遭遇了各種的嘲諷和刁難。比如——

  也不看看你那窮孫樣，你配站在他身邊嗎？

  你知道吃西餐的禮儀嗎？你知道宴會禮服要怎麽挑選，首飾怎麽搭配嗎？給你一杯香檳，你知道要怎麽端怎麽喝嗎……

  向暖還記得，自己當時很氣憤，很心疼那個灰姑娘，恨不得王子立馬出來英雄救美，然後狠狠地打那幫人的臉。可冷靜下來一想，那樣的情節固然很爽，但真實嗎？

  一點兒都不真實。

  就像她自己，婆婆送的那兩套首飾價值連城，可她從來不佩戴。因為她總覺得自己跟那些東西格格不入，她甚至不知道怎麽樣去搭配，她怕自己戴上了會被人嘲笑是個暴發戶……

  這是很殘忍的事實，她不承認也不行。

  “啊——”下巴突然被捏住，向暖驚呼一聲，猛然抬起眼眸，猝不及防地跌入他那兩片深潭裏。

  牧野的臉俯近來，近在咫尺。“你在想什麽？我跟你說話都沒反應。”

  她剛剛的表情很糾結，眼神還透著迷茫和無助，甚至苦笑了一下。

  “沒、沒什麽。”向暖試著推開他的手，卻發現紋絲不動。“你捏疼我了。”

  牧野這才鬆了手。

  向暖揉了揉下巴，笑了一下。“你剛剛說什麽了？”

  “那不重要。向暖，你告訴我，剛剛你在想什麽？”

  向暖剛要張嘴。

  “別拿亂七八糟的話來搪塞我。”

  可是，那些話要怎麽告訴他？說了以後，狀況就能有所改變嗎？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吃飽了沒事幹，一天到晚胡思亂想？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麻煩？

  “沒什麽。我隻是在想，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生個孩子，讓果果有個伴，讓爸爸媽媽都開心。”

  “我跟你說要帶你去見我的兄弟，你腦子裏想的是生孩子？向暖，你當我傻子嗎？”

  向暖臉色發懵地看著他，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