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之下的白英，握住匕首越發用力。

  魏明掌心的傷口越來越深，他卻抬頭平靜地看向白英。

  “夢境的事的確是我欺騙了你，是我想讓你活下去的方式，我知道你現在恨極了我，可你不能殺我，你要是殺了我，你會後悔一輩子，因為……我便是宋懷英的轉世。”

  “不……你不可能是宋懷英的轉世。”

  魏明之前在夢境中的欺騙，已經讓白英不願相信他了。

  這人就是因為知道她和宋懷英之間的關係，知道宋懷英轉世，所以才編出這種謊言，以求在她手下活命。

  魏明看向白英的眼神複雜無比，其實他自己也沒想到，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是宋懷英的轉世，就不需要在夢境中對白英極盡羞辱，就能換一個溫和的方式讓白英活下去。

  此時他腦子裏的東西還沒有理順，一團紛亂，像是要炸開一般。

  他握住那把利刃，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還記得你身為白虎，我說要帶你征戰沙場嗎？”

  “你還記得你千辛萬苦，找到雪原深處，救我性命嗎？”

  “你還記得，我們一起收集五行之物嗎？”

  白英向下刺的匕首，停頓了。

  但她依舊不肯相信，“你不可能是宋懷英，這些……你知道的，肯定都是從夢境中得知的？”

  夢境中，白英回想了以往發生的很多事，也讓魏明看到了很多她和宋懷英的過往。

  魏明此時眼神悲苦，明明是一個少年，可那雙眼睛裏卻像是突然之間，有著一種飽經風霜的深邃。

  就用這種目光，悲痛又深沉的看著白英道，“如果這些你認為我是在夢境中知曉的，那麽，在九層塔中最後一段日子，在那些瘋狂和黑暗當中，我威脅逼迫於你，這些呢，也是我在夢境中知道的嗎？”

  白英雙眼都憋紅了，她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會變成一個瘋子。

  眼前這人，多次威脅她。

  偽裝成宋懷英進入她的夢境，欺騙於她。

  在她的殺心都無法收斂的時候，這人卻說，是宋懷英的轉世。

  她到底該不該相信？

  魏明不去管白英是否相信，他的腦子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把那些龐大的不屬於他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接受並且理順了。

  不知何時，魏明的聲音已經壓抑到沙啞，白英刺下去的匕首並沒有再用力，他卻自己用力的握住刀刃，仿佛要用掌心的痛，來讓自己完全清明。

  魏明沙啞的聲音道，“白英，你還記得當初的最後，你試圖用生命和靈魂化為我的人性，你說過會永遠屬於我，無論我怎麽求你，我說自己不發瘋了，你也沒有停下，因為你說……要維護我的尊嚴和驕傲。”

  當初九層塔裏最後發生的事，白英告訴了宋沐陽雪兒他們。

  可是當時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麽話，白英誰都沒說，她也很確定在夢境中自己從不曾透露，因為那些是她自己都不敢想起的過往，所以這些話，能知道的就隻有宋懷英。

  眼前這人，真的是宋懷英的轉世嗎？

  就在這時，白英頸間的九層塔，自動漂浮起來，散發著微光，像是想要飛向魏明。

  光芒籠罩之下，魏明輕聲說道，“我通過九層塔想起了那些過往，九層塔都認出我了，你還不相信嗎？”

  白英終於鬆開了匕首，看著眼前大片血跡，像是看到了什麽害怕的事，不停的往後退。

  “你真的是他？”

  “我是他，我也是魏明，這一世，我是為尋你而來。”

  白英身子一僵，還在不停的後退，她縮在了石床的角落，不敢再去看魏明，一會兒臉上充滿殺意，一會兒又是迷茫欣喜，像是精神被刺激到了極致，有些不受控製了。

  魏明歎息一聲，看向崖壁上的石刻，苦笑道，“原來我就是你啊。”

  魏明接受了腦海中所有的記憶，知道了他就是宋懷英的轉世。

  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從出生開始，就感覺冥冥中有一種牽引，千裏迢迢的來到學院來，到這後山。

  按理說投胎轉世之後，是不可能會記得前世的，當然更不可能去尋找前世心係之人。

  可在他這裏有了些例外，是因為宋懷英臨死之前，想著對白英的守護，對白英的不舍，想要守護白英，這種執念，即使宋懷英消亡，都留了一絲在九層塔中。

  九層塔本就和宋懷英融為一體，宋懷英魂消魄散，而這九層塔就是宋懷英的骨。

  以一身枯骨帶著一縷執念，縮成了那般小，守護在白英身邊。

  而魏明生來的感應，其實不是來自於白英的，就算前世愛入骨髓，可人死如燈滅，轉世投胎，依舊不會擁有前世記憶。

  真正牽引著魏明的，其實是他的前世骨，也就是九層塔。

  所以他才會被九層塔，強行帶入白英的夢境，並且在夢境中不是魏明的樣貌，而是宋懷英的。

  魏明想明白了這些之後，第一反應是慶幸，慶幸宋懷英還在。

  慶幸那人……終究算是想方設法的活了下來。

  宋懷英還在的話，白英就不會那麽悲傷了。

  原來啊，即使投胎轉世，宋懷英也沒有新的人生，他就是宋懷英。

  前世骨，今世身，成就了現在的他。

  魏明咳嗽了一聲，牽動了身上的傷，吐出一口血來。

  他現在收到了那一縷執念，隻是有了宋懷英的記憶，但他的身體可不像宋懷英的神明之軀。

  他這一世叫魏明，是個不愛修行，剛踏入修行不久的人，這樣的傷，不管不顧的話足以致命。

  看著石床角落，情緒還在掙紮的白英。

  魏明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中，有著前世的愛意，也有著今生的欣喜，融合在一起，仿佛既不是宋懷英也不是魏明，又好像既是宋懷英也是魏明。

  魏明有些沙啞的聲音，竟然有些輕鬆的道，“白英，你再不管管我的話，我可就撐不住了，那你可就親手殺了宋懷英的轉世咯。”

  聽著魏明的話，白英整個人抖了抖，那些掙紮的情緒像是都清明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