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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9章 於扶羅

  溫縣城外，匈奴大營。

  雖說匈奴人設下了營帳，但營地的布置很鬆散，不似中原的營盤，沒有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各處的防守也很是鬆散。

  畢竟是匈奴人的營盤。

  好在於扶羅來中原有好些年，懂得些紮營的道理，才安排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營地。

  許多士兵，都已經休息。

  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

  一個五十開外，身材精瘦，背脊都佝僂了的老人，頹然坐在榻上。他眼眸下垂，神情萎靡，一雙眸子略顯渾濁，給人如風中殘燭的感覺，仿佛稍有一丁點的動靜，就可能死去。

  隻是他眸子深處，偶爾閃過的一絲厲芒，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是匈奴大單於於扶羅。

  他如今已經風燭殘年。

  在於扶羅的這個年齡，身體每況愈下，本不該再四處奔波，但他自覺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整個人精神不濟。他認為自己，熬不過這個冬。

  每每想到死亡的事情，他就想到死去的兄弟呼廚泉。

  那是他的左膀右臂。

  當初，派遣呼廚泉到關中劫掠，本意是擄掠一些糧食和女人，沒想到呼廚泉一去不複返，死在了張繡的手中。

  呼廚泉的死，令於扶羅痛不欲生。

  本來匈奴的實力，就不強。一個呼廚泉對匈奴對於扶羅來說，是極為重要的。

  可偏偏，呼廚泉死了。

  如今於扶羅夜裏，時常都夢到呼廚泉。每一次，呼廚泉都一副渾身是血的樣子，披頭散發，竭力嘶吼著讓於扶羅替他報仇。

  數次做夢後，於扶羅也受到影響，他想在自己死前，把仇報了。

  否則，死不瞑目。

  恰是於扶羅內心的想法，所以他得知張繡進兵河內郡，加上他判斷袁紹會介入河內郡的戰事，所以於扶羅果斷的出兵，想把握住這一次機會，斬殺張繡，為呼廚泉報仇雪恨。

  事實上，如今的於扶羅，表麵上他是歸順了曹操的。於扶羅數次和曹操開戰，每一次都兵敗，最終於扶羅表麵歸順了曹操，盤踞在兗州北麵靠近河內的地方。

  “呼！

  營帳門簾撩起，一個身材壯碩的青年大步進入。

  青年是於扶羅的兒子劉豹，二十出頭，極為精悍。他撩起營帳門簾進入，登時，一股冷風吹入營帳中，於扶羅冷不禁打了個寒顫。

  如今的於扶羅，很是怕冷。

  金秋十月，天氣還不算太冷，對年輕人來說，是秋高氣爽，但對於扶羅就是催命的砒霜，如今於扶羅都裹上了裘皮，披著大氅，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劉豹行禮道：“大單於！

  他看向於扶羅，臉上有一抹擔憂，因為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父親的生命所剩不多。如今的匈奴的局麵並不好，劉豹還不到三十，對於接掌匈奴人，其實也是有些擔心的。

  劉豹害怕自己無法掌控匈奴，擔心自己擔不起重任。

  畢竟太年輕了。

  於扶羅擺了擺手，柔聲道：“豹兒，靠近來。

  於扶羅的雙眸有些渾濁，看不真切劉豹的模樣。於扶羅在中原居住多年，一些習俗都漸漸的漢化，在無形中受到了影響。

  “是！

  劉豹邁步上前，在於扶羅的麵前坐下。

  等劉豹靠近，於扶羅才看清了劉豹的相貌，問道：“軍中將士的士氣如何？

  劉豹道：“連續兩天攻打溫縣，咱們都沒能成功。這兩天的廝殺，我們的士兵折損了近三千。軍中士氣，受到了一些影響。

  於扶羅道：“你打算怎麽辦？

  劉豹眼中掠過一道厲色，咬牙說道：“明天攻城時，我準備下令，隻要打破溫縣，任由將士屠戮溫縣三日。

  “漢人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以屠城激發將士的血性，令他們奮不顧身的作戰。

  “原本在兒子看來，打破溫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沒有想到，溫縣竟然有能人鎮守，憑借極少的兵力，就擋住了我們的大軍。

  劉豹沉聲道：“不過就算如此，溫縣的這點兵力也隻是負隅頑抗。一切抵抗，最終都是徒勞無功。大單於放心，明日交戰，勢必會打破溫縣的。

  “我相信你！

  於扶羅抬起手，落在劉豹頭上，臉上有一抹慈祥神情。

  這是他唯一的兒子。

  他不怎麽放心，可隻要這一戰，拿下了溫縣，擊潰了張繡，關中局勢混亂，劉豹就可以渾水摸魚，從而尋覓立足關中的機會。

  這是劉豹的機會。

  劉豹話鋒一轉，道：“大單於，我剛得到河陽縣傳回的消息。張繡出兵了，根據打探到的消息，張繡派遣大將黃忠為先鋒，直奔溫縣來。然後，張繡在後方率領大軍壓陣，數萬大軍，都往溫縣來。

  “好，好，終於來了。

  於扶羅微微眯著的眼睛，陡然睜大，眼中透出淩厲殺意。

  他做夢都要報仇。

  他要殺了張繡。

  不殺張繡，他死不瞑目。

  去年的冬日，他一度倒在床榻上，險些要起不來。一場噩夢驚醒了他，回過來的於扶羅又熬了一年，到了如今。

  於扶羅知道自己熬不過今年，所以一直想著要報仇。

  這是於扶羅的執念。

  於扶羅又問道：“半道埋伏的騎兵，都已經就位了嗎？

  劉豹神情自信，笑道：“大單於放心，我們的一萬精騎，早已經就位。隻要張繡的前軍一抵達，騎兵出擊，勢必會擊敗黃忠。

  頓了頓，劉豹補充道：“即使黃忠麾下的步兵，有近兩萬人，可在戰場上，步兵天然弱勢，不是我騎兵的對手。這一戰，我們勢必會取勝的。

  “我相信你的安排。

  於扶羅說完，忽然氣喘籲籲，不斷的咳嗽起來。他接連咳嗽下，布滿了褶子的麵頰都漲紅了起來，眸子瞪大，渾濁的眸子中布滿了血絲。

  “噗！

  忽然，於扶羅張嘴就噴出一口鮮血。

  他的精神，驟然萎頓。

  於扶羅麵上神情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從衣袖中取出手帕，擦拭掉嘴角的鮮血，歎息道：“看來今年，是真熬不過去了。

  劉豹眼中發酸，道：“大單於一定能熬過去的。

  於扶羅苦澀一笑，搖了搖頭。他輕拍劉豹的肩膀，道：“這一戰是你指揮的，隻要你擊敗張繡，為呼廚泉報仇雪恨，就證明了你的實力。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劉豹聞言默然。

  他悲戚於扶羅的病情，更是惶恐於即將承受的壓力。

  劉豹深吸口氣，調整自身的狀態，便道：“大單於放心，這一戰，我們一定會取勝的。我一定會完成大單於的希望，報仇雪恨。

  於扶羅點頭，精氣神一下跌得很低，擺了擺手，示意劉豹退下。

  劉豹起身走出中軍大帳，吩咐士兵仔細照顧於扶羅，然後處理軍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