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錯了。

  他以為跨入天人之境，動用人仙修為，哪怕事後引發天嫉，也能把江魚鎮壓下去。但眼前這位少年宛若神山，脊骨高撐，聳立在這方天地。

  仿佛真正的主宰，才是他一般。

  “怎麽可能？”

  教主心驚，風輕雲淡的臉色，變了又變。

  天人境，是一條將仙凡隔開的界線，隻有跨入天人，才可稱之為仙。人仙當前，就是來再多的地仙，也無法彌補這道差距。

  因此教主一開天人，便不再把江魚放在眼中。無論他如何強悍，在人仙麵前，始終是凡俗之力。

  “再來！”

  教主不信。

  凡俗之力，怎與天地爭雌雄？

  雙眸中神芒凝聚，帶著一絲神聖氣息，宛若西方天神降臨，化作一束衝天光束，橫跨了千丈，似乎要把虛空撕裂。

  恐怖的威勢下，雲城盡數武者，無不色變。

  這一眼，欲望穿天穹。

  就像科幻電影中，太空母艦射出的電磁激光般，橫越長空，一擊滅世。這才是真正的天地之力，普通地仙與之相比，隻不過是小技罷了。

  “可惜，歸墟小劍不在身旁，否則早該斬下教主。人仙修為，已經見識的差不多，該結束了。”

  直到現在，江魚還在留手。

  他再三與教主交手，各有勝負，目的也是為了一窺當世人仙的實力。那手駕馭天地的能耐，的確讓得江魚眼前一亮，但僅僅如此而已。

  “你是第一個，見識到真正仙家絕學的人，你當該榮幸！”

  江魚抬頭，眸中劍光四起。

  仿佛在醞釀某種無上絕學，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在教主心頭浮現，教主震駭，他已跨入人仙，感覺居然還如此濃鬱？

  《太乙劍訣》：

  第二十四式，歲月！

  這一式，超越世間一切招式、劍訣、框架的禁錮，是太古年間太乙劍仙賴以鎮壓日月星河的絕學，一劍斬出，仙魔隕落，太陽寂滅。

  隨著江魚緩緩抬手，周圍時間、天地都仿佛在此刻凝住。

  “這不是世間功法。”

  教主臉色凝重。

  江魚垂目，似乎沉浸在奧妙劍意之中，輕吐道：“的確不是世間所有，能死在仙家絕學之下，不枉你一生造化。”

  千米內的靈元大海，在指尖凝為一點，劍式未出，萬千劍氣橫切虛空，無數道白練縱橫方圓。便是虛空都仿佛被切割成無數碎片，密集的劍意，充塞在每一寸空間中。

  威勢比起江魚剛才施展的混元劍勁，強大了何止十倍？

  如果蕭風鳴在場，看見這一式，隻怕會自慚形愧，無語形容。江魚一劍，超越天人，仿佛天地初開之時，那射入天心的一道激雷。

  “咣當！”

  虛空中，似有萬劍嗡鳴。

  那是劍意濃鬱到極點，所產生出來的異象，這一式，本來是江魚為陸地天仙所準備。

  教主死在其中，是無上榮譽。

  此時的江魚，就像一柄出竅的絕世寶劍，與天地為一體，銳利的目光，如劍柱般蕩射千米，逼得教主連退幾步。

  難以想象，此招若是施展開來，何等的驚天動地？

  當這股氣息醞釀到臨界時，江魚以臂為劍，往天斬出：

  “太乙，借你歲月神通一用！”

  驟然間，劍意橫擊，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一掛莽莽長河。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這超越天人的一劍，甚至觸碰到了最為玄奧的時間法則，令得時間的流逝，都在此刻間緩慢下來。

  萬物寂靜，如被禁錮。

  教主此刻仿佛定格般，整個人一動不動，劇縮地眼瞳中，隻剩下天地間，那寂滅一切的璀璨劍芒。

  在劍芒中，他好像看見了星河破碎，神魔隕落，劍蕩寰宇的場景。一劍下，太陽破碎，星域瓦解，宇宙星空都被斬出一條空間裂縫。

  那是太乙劍仙的一生，無數畫麵，代表著無數劍。

  “這……”

  教主忘記了恐懼，整個人已經被這些畫麵吸引。宛若井中坐蛙，第一次跳脫出來，見識到天地的廣闊。

  劍芒所至，虛空中靈元大海，盡被斬成兩截，好像被一劍隔絕。若有天人在場，定會發現，四周虛空化作混沌，天地靈元狂暴沸騰，幾乎有著蒸騰殆盡的趨勢。

  江魚一劍，斬出了太乙劍仙一生。

  整個雲城目瞪口呆，強如地仙，望著那斬天一劍，渾身細胞都在顫抖。最誇張的是，此劍之下，連著體內的修為，都好像凝固般，被霸道的壓製下去。

  就好像，時間在倒退。

  歲月！

  不少人，心中忽然明白了這一式，為何以此命名？

  “該死，這到底是什麽功法，我的修為居然在後退？”

  一名地仙強者顫聲驚恐道。

  雖然倒退幅度不大，但那種斬下修為的感覺，令人震撼的同時，也令人戰栗。

  要知道，他們可是躲在萬米外暗中旁觀。如果牽扯進中心地方，是不是連著一身修為，都要被斬成虛無？

  當光明充塞天地前的那一刻，眾人隻看見教主在燃燒血脈，如太陽神般，一往無前的衝了上去。

  至此，天地白茫茫一片。

  猶如九輪太陽同時掛在天穹，強烈的亮芒，連地仙大能都不敢直視。這些芒光中，仿佛蘊含著無數劍意，雙眼都要被攪碎。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

  雲城集體沉默，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如何，要是連人仙都被江魚斬下，以後的他，可追封神靈。

  某棟大廈中。

  鄭萱臉上百種滋味，江魚越強大，她內心中的悔意越旺盛。本來陪伴這位當世神話，享受萬丈榮光，站在世界之巔的女人，本該是她。

  過去四年了。

  便如心魔般，這件事，一直無法忘懷。

  “萱萱，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再強大，也與你無關了。”

  鄭父臉色難看，微微側臉，不敢直視窗外白晝。

  鄭萱撲在鄭父懷中，臉上兩行清淚，哽咽道：“爸，我好後悔，可惜現在的他，從未看過我一眼。”

  鄭父默然。

  那會兒目光短淺的人，何止鄭家，包括那江家眾人，不也如此？當時的他們，又何曾想過，有朝一日，籍籍無名的江家小子，會銳變成龍，翱翔九天？

  曾經的小子，如今貴為神話，橫壓一世。手中財富，更是富可敵國，坐擁億萬。若與他皆為親緣，或許能一改天命，從此長生不老，青春永駐。

  幾分鍾後，亮芒消散。

  鄭萱臉色憔悴，目光透過窗戶，投向了九荒大廈上空。

  隻見一道身影，雙手後背，如下凡巡視的神王般，步步踏下，從天上走來。皓月星輝之下，那人長衣獵獵，神采奕奕，宛若仙神。

  似乎若有所感，他舉目看來。

  鄭萱嬌軀一顫，用力咬著嘴唇，那道看來目光，無喜無悲，平和淡漠。越是這樣，鄭萱越感覺到難受，這種樣子，內心中分明已經不再有她這個人。

  “哪怕你恨我也好啊。”

  鄭萱垂下美龐，無力地靠下。

  這座城市，住著江魚太多的故人，無論是敵是友。在這一夜，他們都睜開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道從天上走來的身影。

  或後悔，或驚喜，或震撼，或無法理解…

  今日的江魚，淩駕諸天，是他們窮極一生，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追趕。

  好幾道複雜的歎息聲，在這座城市四周，幽幽的響起。此後，城市陷入一片安靜，無人再言。

  在耀眼神芒之下，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今日以後，這些故友們，隻能默默注視著那道身影，站在眾生頭頂。

  哪怕有朝一日，他低頭看來，那也是俯瞰。

  轟隆！

  雲穹之上，驟然降下一道雷霆，芸芸眾生隱約間感受到，似乎有什麽契約被解除了一樣。

  那是江魚曾經立下的元神血誓。

  隨著斬下教主，等於兌現誓言，從今往後，江魚再無任何心魔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