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魚黑發舞動，雙眸燦若星辰，摒棄神通，舍開術法。徒手按在那道宛若驚鴻、開山納海的劍芒之上。彈指間，星芒乍起，璀璨生輝，幾乎是刺眼。

  “鏗！”

  那是鋼鐵交鳴的聲響。

  “破！”

  江魚長嘯，黑發再漲一截，遍體肌膚逐漸變得剔透晶瑩，仿佛沐浴神光。九街山巔，萬丈金光盡數匯聚在江魚身上，光彩耀眼，宛若天神。

  五指如天地顛倒，猛地一收，數丈劍芒轟然炸碎，化作點點光暈，消散在天地之間。四周的真元氣浪，如氣環般，層層蕩湧，伴隨著氣爆聲，洶湧卷去。

  蕭不凡眼睛都看直了。

  便是顧長生在場，麵對這驚豔一劍，也隻得暫避鋒芒。這一幕，哪怕蕭不凡身為地仙之境，也是無法理解。

  決戰之前，蕭不凡曾看過江魚的種種資料，便有人這般點評他的修為：

  “武道至強，橫練地仙，禦神真人，陣法天師！”

  集萬千神通為一身。

  盡管不斷高估江魚，但到了動手這一刻，蕭不凡才發現，江魚的實力，遠超世人想象。仿佛他施展出來的，永遠是十分之一。

  “自禦劍上仙之後，炎夏千年，居然出了小友這等仙才？”蕭不凡自慚形愧，連番讚賞。不過別看他嘴裏如何的讚許江魚，但出手的時候，殺意萬千，絲毫不留情。

  鬥法之爭，也是生死之爭。蕭不凡不敢大意，一身修為提到極致，體內氣血如銀泵般澎湃湧動，仿佛激雷鳴蕩，衝的全身血脈嗡嗡作響。

  蕭不凡的修為，要在自稱與上帝同在的大光明神之上，為江魚迄今為止，碰到最強大的對手。一手劍術，攻防皆至，殺伐無雙。

  江魚眸光平靜，徐徐開口：“你斬了我兩劍，我還你一劍，如何？”

  雙指一並，遙指長空，虛空飛鳴的歸墟劍，如受到召喚般，挾百步穿楊之勢，力破千軍之勇。從天穹斬下，弧形劍芒好似要開天裂地般，擦著地麵轟隆斬去。

  “既然你以劍為主，我便與你拚一拚絕世劍道，也算對得起你蕭不凡一句小友之稱。”江魚立於虛空十丈，猶如橫隔天地的一道屏障，往那兒一站，九街山巔的巍峨壯秀，都略顯得失色。

  兩人以劍鬥法，半個山巔都被削下。

  蕭不凡乘風而上，冠帶飄飄，麵對江魚一劍，哈哈大笑：“我百步之內，禦劍無敵。江小友，你這等欺天劍道，著實讓我刮目相看。若老祖在場，說不定都要被你驚豔到。”

  山腰眾人，看著絕巔漫天劍氣，一退再退。若不是身為武者，身法敏捷，可以迅速躲過山頂滾落下來的巨石，他們早就喪生在波及之下。

  房屋大小的山石，切麵光滑，如若被利器斬下，足有數百噸重。一路滾下，壓平樹林大片，便是合勁大拿，也臉露凝重，小心躲閃。

  而合勁之下的武者，早就躲到山腳，利用各類光學設備觀看。卻又怎如臨近戰場那般來的震撼，真實。

  “回去後，我不入地仙，永不出世。也試試超脫世俗，逍遙天地是何種滋味？”

  一名老者激動地渾身顫抖。

  這就是當世最為強大的力量，山海可移，星辰可墜。世俗武者十年為春，十年為秋，悠悠二十載，方為一春秋。所追求的，不正是這強如天人的無上武道麽？

  上千米高的山峰，被半仙之力，生生斬落了幾十米。眾多強者心馳神往，麵帶虔誠，無論誰輸誰贏，都將載入史冊，供後人瞻仰膜拜。

  “可惜，蕭某人愚鈍，辜負老祖期盼，始終沒有練就出藏劍四式。否則，十步之內，我能誅仙戮神，劍道稱尊。”

  蕭不凡劈出十二劍，這才擋住江魚揮手之間。

  他表情落寂，淡淡說道：“不入老祖之境，為我畢生遺憾。江小友，你一日不敗蕭家老祖，便算不上真正的天下無敵。”

  蕭不凡臉色潮紅，每斬出一劍，體內的反噬就旺盛一分。要是蕭家所學的劍訣沒有弊端，何須這樣束手束腳？

  似是感受到主人悲涼的心境，蕭不凡身旁沉浮的長劍，顫鳴不斷，好像在鼓舞般。蕭不凡啞然一笑，輕拍劍身：“好了好了，蕭某人今天定讓你戰個酣暢淋漓。”

  嗡！

  長劍若仿流光，瞬間超越音障，所到之處，音爆炸耳。四方天地靈元，都被斬為兩半，仿佛開水沸騰般。百米距離，不過半個彈指，衝著江魚罩麵而去。

  “哼，雕蟲小技。”

  江魚眼底不屑，五指憑空抓在長劍之上。縷縷青色青色血液，順從指間縫隙緩慢流下，劍身紋路綻放，芒光大起。距離江魚的雙瞳，僅差毫厘，隻要再往前些許，便能穿身而過。

  這一劍，古樸無實，卻殺機縱然。宛若巨靈神翻山壓下，竟是連江魚的手臂，都壓得彎曲幾分。在太古時期，說不定蕭不凡能憑此劍，證道金丹，與天同齊。

  望著血液流下，江魚臉上湧現出幾分憤怒。

  “蕭不凡，你是第一個禦劍傷我的人。“

  江魚臉色逐漸瘋狂，神靈之軀，被螻蟻所傷。盡管無有大礙，但那種羞辱，依然直入神魂，幾乎可以成為心劫。

  哢嚓！

  一道細不可聞得清脆聲，傳到蕭不凡耳裏時，仿佛放大了千萬倍。一雙深邃眼眸，猛烈收縮，眼底深處的那柄長劍，布滿細碎裂痕。

  蕭不凡心底直冒寒氣，發須皆豎。

  此劍名為芙蓉，為蕭家傳承之物，傳說是鑄劍大師寒曲子采自域外隕鐵、深海寒冰、天仙遺骸鑄造而成，堅不可摧。數百年來，曆任家主每日注入一絲真氣蘊養，到了今日，已經劍開靈智。

  江魚五指如山，渾然不顧指間血流，隨著漸漸收攏。就好像萬古青天冠壓下來，整個天地之力，都盡數傾瀉其中。

  芙蓉劍再難以承受，刺眼金芒從裂縫中噴湧而出，如若火山噴發。這些全是蕭家曆代家主灌入的真氣，與劍主同根，一旦損傷，劍主必定遭受牽連，神魂重創。

  這種原始的養劍方法，與修仙者的本命法寶大同小異。

  一道炸響，芙蓉竟是被江魚徒手捏碎，帶出大串青色血跡，蘊含的生命氣息，汪洋似海。剛是濺落在地，光滑的岩石之上，奇草猛漲，鮮花含苞待放。刹那間，生機勃勃，如春司親臨。

  與此同時，蕭不凡口吐鮮血，連退幾步。雙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來，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怎麽可能？”

  他不顧傷痛，失態尖叫。

  “我蕭家聖物，曆經六任劍主，今日卻毀在我蕭不凡手中？”他攤開雙手，眼眸無光，茫然地說著。

  江魚視線如炬，淡淡說道：“劍修無劍，便如士兵上陣無槍，豈不是尷尬？蕭家隻有這點能耐的話，我看以後便遣散吧，省得丟人。”

  手掌上的傷勢，緩慢地愈合著。即便是傷口內的萬千劍氣，也沒能擋住片刻，便被濃鬱的生命氣息驅散。

  江魚的先天道體，集諸多神體為一身，其中就包括五帝同生體。天地萬物，草木山川，盡為我用。要是在莽莽森林中鬥法，有著千萬生機相助，江魚幾乎是不死不滅。

  除非動用核武，連著方圓幾十裏內的所有生機，同時毀滅，才能杜絕這門神體的逆天功效。

  “要說底牌，我自然無數，但那些術法，又怎是江小友的回合之敵？聽聞影殺老祖孫無極的人劍合一之術，連小友衣角都沒傷到分毫。”

  蕭不凡麵色沉重，擲地說道。

  “既然蕭家以養劍聞世，蕭某人怎會隻養芙蓉一劍？十年來，蕭某每日皆在劍塚種下一劍，以真氣養之。一年三百六十劍，十年便是三千六百劍。不知小友，今日能擋幾劍？”

  說完，他表情落寂。

  “罷了罷了，沒想到還是被逼出這招，本是為顧長生所養，最後卻用在了小友身上。”

  蕭不凡眼神驟凝。

  這一刻，長袍盡碎，黑發轉白。仿佛天地間，隻剩他一人光彩。

  “天上劍仙三百萬，見我也須盡低眉！”

  筆直如劍的身影，踏天而上。

  隻聽一聲：

  “劍來！”

  九街山巔，飛劍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