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所想，江魚怎會不知？

  無非是怕二人交手，招式間碰見流溢出來的餘波，傷他影殺子孫。

  江魚能感受到老祖堅如磐石的精神力量；似汪洋江川澎湃湧動的內勁；萬敵不侵堅韌如銀泵般的身軀；

  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橫練宗師也好，精神大師也罷，無論修煉什麽秘法，到頭來晉升地仙境，終要合而歸一，至大圓滿意境，方是地仙能耐。

  因此地仙之境，又被世俗武者稱為歸一境。

  像一些專門錘煉肉身的橫練宗師，到了合勁巔峰後，依然要放棄橫練之法，通過世間百種術法去尋找超脫之道。反之，其他修者也是一樣。

  老祖已到大圓滿境，距地仙隻差一個契機。此時的他，可以稱作準地仙，身懷摘星攬月，乘風禦劍之能。

  裂穀上方，老祖上下打量江魚，語氣不起一分波瀾，平靜道：

  “到了你我這般境界，已經是世俗武界的盡頭，想要更進一步，隻有晉升地仙境，方能超脫這個世俗，從而隨心所欲，逍遙自在。”

  “老夫自從中山先生西去後，便放下影殺大權，一心醉於至高境界。閉關七十餘載，除每日三餐外，尋遍世界古籍資料。欲想在書中找到突破方法，幸得老天眷戀，如今老夫一身實力，已至大圓滿之意。”

  老祖身背長劍，模樣儒雅，難以想象他竟有百歲以上的年齡。現在的容貌，應該就是他年輕的樣子。

  當年，老祖在民國時期，想必也是一名俊美才子。

  江魚感慨，若蒼青散人再過十年，也能達到影殺老祖的境界吧？那日在天河交手，江魚感知道蒼青一身精、氣、神已經飽滿，再往前一步，就是老祖之境。

  他們兩人，是江魚入世俗以來，見過最無限接近地仙的人。

  到了他們這等高度，早已不再是單純的普通人類，身體各項機能突飛猛進。這是生命層次的更高進化，可以百病不侵，延壽百年以上，甚至能在短期內不食人間煙火，達到超脫紅塵的層麵。

  再往前一步，他們便能觸碰到真正的修煉殿堂，凝成後天道體，餐風飲露，人間自在，謂之紅塵中仙。這類存在，估計就是傳說中的天仙境。

  “江魚，你是我見過在武道上造詣最高的人，哪怕三十年前的蒼青也不如你。三十年前，我曾出關入過炎夏，碰見了驚豔絕才的蒼青散人。”

  “那會兒的他，早是合勁巔峰，是除我之外，最有機會晉升地仙的人。那次，我們曾私下交過手，結局各有輸贏，不分勝負。若不是有顧長生坐鎮，當年我可能還會多挑戰一些炎夏高手。”

  江魚好奇道：“現在呢，你和蒼青散人，誰更勝一籌？”

  老祖雙眼一眯，精芒流轉，輕問：“至於現在嘛，敗蒼青我隻需要七步之間。聽你口氣，好像還認識蒼青不成？”

  江魚笑道：

  “自是認識，放他十年時間，未必不能一窺地仙境。可惜，他早已被我斬在天河。”

  猛地，老祖體內氣勁翻騰，雙眼中那束流轉的精芒爆射出來，震驚道：“蒼青散人被你斬了？”

  江魚含笑點頭：“別說準地仙，就算真正的地仙到了，我也能把他們斬在手下。一個蒼青而已，在我眼裏和雞狗無異。”

  老祖情緒激動，一袖揮來，無邊氣勁往著江魚鋪展而開。仿佛平地生風，卷起大片沙塵，這是由精純內勁凝聚而出，蒼青如果在場，可能連老祖這一擊都擋不住。

  “豎子狂妄，你年少成名，一路突飛猛進傲視炎夏世俗。於你而言，成長道路太過順利，導致你內心膨脹，心比天高。今日，我孫無極讓你瞧瞧，什麽才叫地仙能耐？”

  對此，江魚站在原地，麵對鋪天蓋地的狂暴勁氣，以肉身強抗，便如清風拂麵，沒有半分損傷。

  “老夫成名後，打遍世間無敵手，正因為高處不勝寒，我才遠遁海外，研究地仙之境。距上次與蒼青交手，至今已有四十多年沒有動過手腳。你作為老夫問鼎地仙斬殺的第一人，足以自傲。”

  老祖一腳跺下，身影快若閃電，瞬間出現在江魚麵前，一連轟出七拳。招式盡顯古樸，卻滿含千鈞之力，就是一輛鋼甲坦克再次，也能輕易擊穿。

  江魚滿腔戰意，同樣揮拳迎之：

  “孫無極，你還不準備拔劍嗎？”

  拳來腳往間，有鋼鐵織鳴，似若沙彌敲鍾，清脆震耳。孫無極內心驚駭，自己銅皮鐵骨，肉身強悍可媲美橫練大拿，打在江魚身上，反倒震得生疼。

  “這般肉身，早已到地仙之境，居然比我還要強悍幾分。”

  孫無極連連後退，胸腔氣血逆湧，隻見他輕拍一下身後劍鞘，傲然大笑：

  “老朋友，出來飲血。”

  君子謙謙，世代無雙。

  君子劍，民國時期中山先生親手所贈，可削鐵如泥，斬盡世間宵小。這些年來，常伴老祖左右，見君子一劍，如見先生。

  嗡~

  三尺長劍拔鞘而出，一抹寒芒仿若璀璨雷電，劃破千米長空。狂風驟起，天地變色，江魚臉上終於出現了凝重神色。

  “斬！”

  孫無極騰空而起，握住劍柄於三十米高空中，對江魚斬出一劍：“我這一劍，能斷萬裏河山。”

  長芒當空，有十丈長短，形似弧月，無數沙塵被絞成齏粉，隨風散去。此劍，頗為驚人，想不到世俗武界中，還有人能一劍斬出這種威勢。

  江魚伸手對著虛空遙遙一握，漫天沙塵頓時聚攏，化作數十並長劍，在身旁沉浮不定。

  天下萬物，皆為我兵，飛花摘葉，亦可斬人！

  “劍氣，可不是越長越好。”

  江魚嘴中輕吐：“破！”

  衣袖揮灑，沙礫凝聚出來的長劍，往著那道刺眼亮芒斬去。十數丈長的劍芒，立刻被斬成兩半，隨後消散無形。

  孫無極大笑道：

  “憑你這手，我相信你有斬殺蒼青的本事。”

  他雙指抹過劍身，體內澎湃不堪的真元勁氣，盡數凝聚。江魚雖然可馭萬物，但終究不如那柄君子長劍，而且還是握在一名準地仙手裏的君子長劍。

  “我孫無極盡覽武學，獨創出無極劍法，如今全力斬出，已有幾分天威。閣下，可要小心了。”

  交手間，兩人嘴上不說，心中卻湧出許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來往間，倒也願意跟對方談笑幾句。盡管這樣，他們手上的神通術法沒有半點留情，既是生死之敵，必然要分出個強弱。

  “無極劍斬！”

  老祖雙目怒睜，精氣神在眼瞳中擴散，一身氣血勁力，奔流不息。江魚幾乎能感覺到，這一刻他渾身經脈爆發出‘劈裏啪啦’的爆豆聲響。

  江魚重哼一聲，不用神通，不使術法，全憑雙拳轟去。滔天劍氣將這方空間全部籠罩進去，拂麵吹來的威風中，隱約間都飽含劍意，腳下大地，眨眼出現千萬條細碎劍痕。

  嘭~

  江魚若有所感的收回拳頭，一步踏出，出現在數十米外。一聲巨響，沙礫如水浪倒湧上去，一劍之下，愣是在大地上斬出一條裂痕。

  低頭望去，江魚心驚，老祖竟是在他手背上斬出一條白痕。修成先天神體之後，世間少有能傷江魚之物，那孫無極手中的君子劍，獨算一份。

  “能傷我，你死而無憾。”

  江魚衝天飛起，化作一抹青芒，往著老祖飛掠過去。

  “痛快！”

  老祖仰天大笑，三尺寒鋒招式變化無窮，如才子舞劍，充滿視覺衝擊。挑、斬、劈、砍盡數施展出來，虛空中，劍氣交錯。

  臨近麵前，江魚身影猛然消失。

  “音障？”

  老祖首次震撼。

  某一刻，他眼仁倒豎，頭皮發麻，橫劍擋在胸前。

  “擋？你當得住嗎？”

  在老祖不可置信的駭然眼神下，江魚一拳轟碎君子劍，遂砸在胸腔之上。老祖嘴中狂吐血跡，胸腔頓時凹陷進去，整個人無力往著地麵跌落。

  君子劍，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