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你的天涯 三十八
作者:abbyahy      更新:2020-08-30 09:51      字數:7701
  “他身體不好,我隻是不想讓她擔心罷了。”

  “可是,你虛弱的完全不正常。”

  風盡是名揚天的鬼手神醫,即便是讓南宮世家無可奈何的毒,在她手裏,也不過幾月,就清除了。

  而十五氣血虛弱,怎能逃過她眼睛媲!

  “十五,你醒了?”

  門口傳來蓮絳歡愉的聲音,十五忙鬆開風盡的衣服,扯出一絲笑,望向蓮絳,發現跟在他身後的冷扛著一個架子。

  “那是什麽?”

  “搖籃啊。”

  他興高采烈的將那搖籃房子十五的床頭,裏麵還堆放著各種小玩意。

  撥浪鼓,小風車……

  “這都是……”

  十五啞聲,蓮絳拿起撥浪鼓蹲在十五身前,貼著小腹,“多多,聽到了麽?”

  十五臉色蒼白,抬頭看了一樣風盡,對方在蓮絳進來時,悄然的站在了暗處,目光淡淡的瞟了一眼十五。

  “蓮絳……”

  “嗯?”

  蓮絳正在逗孩子,聽十五一喊,忙抬頭,“怎麽了?”

  “我餓了。”

  “冷,去看看雞湯好麽?”

  他放撥浪鼓,又從旁邊的小桌子上拿出一個布娃娃,“看,這像不像多多?”

  那是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大頭布娃娃,大大的眼睛,常常的睫毛,笑起來時,露出兩顆小門牙,特別的可愛。

  “像。”十五將布娃娃拿在手裏,卻是一陣酸楚。

  蓮絳起身,見十五長發未挽,忙掬起,十五去起身,避開道,“你去催一,我餓著慌。”

  蓮絳無奈,看了一樣暗處的風盡,打起傘走了出去。

  風盡從暗處走出,站在十五身後,剝開她頭發,將幾縷白色的頭發找了出來,一一扯掉,遞給了十五,淡淡的說了聲,“好了。”

  十五點點頭,將那幾縷白發收起來。

  風盡默默的走在走廊,腦子裏全是剛剛十五的一幕幕。

  雙手攏在袖子裏,她有點理不清思路,就一直往前走,沒有路時,就往拐彎,這樣一直走著,再抬頭時,竟然又是午了。

  院子裏桃花陣陣,風盡幹脆上了頂,抱著膝膝蓋俯瞰著整個府邸。

  左邊院子裏,小魚兒在看書偶爾抬頭和安藍拌嘴,冷默默的站在旁邊,待安藍回頭看向他時,他會微微一笑。

  風盡苦笑,眼底卻更是悲涼。

  夜色又落了來,風盡隻覺得自己是一個空殼,靜靜的坐在這兒,不知道該做什麽。

  似乎二十多年來,自己都這麽孤獨!

  走廊裏,一個白衣女子立在花叢裏,然後一揚手,手裏有東西飄落,轉而不見。

  對方背著風盡,靜靜的立在柱子邊,身體有些無力的靠在柱子上,雙手放在小腹上。

  不就之後,另外穿著青色衣衫的走了過去,遠遠的停著,風盡眯眼,眼底掠起一絲殺氣,然後升樓。

  待那青衣人要靠近十五時,風盡冷聲開口,“流水。”

  前方的流水渾身一怔,回頭驚訝的看著風盡,眼底有一絲懼怕。

  十五聞聲,亦是一驚,看著流水,卻聽到遠處的風盡說,“你鬼鬼祟祟的站在十五後麵做什麽?”

  “屬……屬沒有。”

  流水低著頭,默默的回到了風盡身邊。

  十五卻皺眉,“風大人,何必對自己的未婚妻如此嚴厲?”

  風盡笑,“我是怕你們之間又有什麽誤會。”

  十五看了風盡片刻,不再說話,回身朝蓮絳房間走去。

  接來幾日,越城恢複了以往的繁華,燕成亦帶著兵馬繼續去追趕秋夜一澈和角麗姬等人,十五他們暫時留在了越城,打算七日之後再出發往回樓去

  幾日來,蓮絳表現並無異常,看樣子風盡並沒有把自己白發的事情告知蓮絳。

  而十五的精神不濟,終於還是沒有瞞過蓮絳。

  風盡把了把脈,回頭看向蓮絳,對方那精致完美的臉此時寫滿了擔憂,看著自己的眼神亦多了幾分期待。

  他似乎在懼怕什麽!

  而那種懼怕,竟和十五的眼神一摸一樣。

  “沒什麽大礙,不過是孕期女子常有的嗜睡。我替她開幾幅藥就好了。”

  幾乎瞬間,蓮絳和十五的神色同時安定來,兩人都有一種劫後解脫的感覺。

  風盡眯眼,錯身走過,路過梳妝台時,將手上的東西悄然放在上麵。

  “你現在還困麽?”

  他坐在床沿邊,將手放在她額頭上,懸了幾天的心此時終於放了起來,而他眉色也盡是疲態,好在,一切都沒事。

  她,隻是嗜睡而已。

  而床上的十五又何嚐不是呢,緊繃的神經在風盡輕描淡寫中放鬆來。

  她生怕這些天他看出什麽。

  “那你再睡睡。”

  他柔聲安慰,眼瞳裏滿滿都是她的影子。

  十五點點頭,眼皮也沉重來。

  蓮絳趴在床邊,一手放在她小腹上,一手握著她手指,放在唇邊輕輕的抿了一口,十分的不舍。

  “多多,別折騰你娘親了。”

  這幾天,十五可以算得上是吐得稀裏糊塗。

  而他也幾乎所有衣衫都無一幸免,隻要母子平安,一切都好。

  他饜足的閉上眼睛,而床上的十五似真的很喜歡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這種呼吸聲,讓他莫名的安定。

  這夜的風突然有點大,還夾著點雨絲,蓮絳悄然鬆開十五的手,又小心的將被子替她蓋好,起身走向窗前,將窗戶關上。

  回來時,目光卻不經意的落在了梳妝台上。

  他目光一沉,雙瞳大睜,顫抖著雙手將木梳子拿起來。

  昏暗的燈光,那桃木梳子上的幾縷銀絲如此刺眼,這些銀絲像絞著成一張,將自己包裹住,然後不停的縮進,讓他不能掙脫難以呼吸。

  銀絲……

  他唇色瞬間發白。

  十三歲的之前記憶,他對自己父親真正的印象不是兩個人針鋒相對,也不是整日打打鬧鬧,而是他那頭銀絲。

  母親說自己出生之日,父親一夜白了頭。

  因為失去母親,他一夜滄桑,滿頭銀雪,十幾年後,他竟然……再也看到這屢屢銀絲。

  肺裏像是有冰塊破成碎片,呼吸都帶著刺骨的痛。

  他顫抖的將梳子上的銀絲取來,放在唇邊,淡淡的藕荷香氣傳來,他雙腿一軟,撲向了沉睡中的十五。

  因為她喜歡吃那紅豆藕粉糕,喜歡那清淡的蓮香,不久前他四處專門找人製作了那蓮花皂,為她沐浴洗頭。

  而這幾日,她都嚷著太困不願意沐浴洗頭,結果待他入睡後,她自己已經讓安藍幫她洗了。

  他悄然取來了燈,放在床頭,然後輕輕的剝開她的發絲。

  呼吸急促而顫抖,他竭力的止住,生怕吵醒了她,隻得緊緊的咬著唇,然後一點點的尋找。

  血從齒間溢出,待一縷銀絲落在他指尖時,他再也控製不住,將頭埋在了被褥間。

  那種真正進入萬劫不複的絕望,像潮水壓了過來,在他體內聚集,卻是形成淚水從他眼眶中羅落,無聲滴入她的發絲間。

  一根,兩根,三根……

  他不敢數去,隻是無助而絕望的閉上眼跪在她床頭前。

  他記得她有一頭非美青絲。

  烏黑拽地,像一快黑色的絲綢,光滑而柔順,握在手中,滿心都是溫暖。

  那日在寒池,在那個旖旎夢中,他就像溺水之人,而她的發絲就像一張,圈住她,不讓他溺斃。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他喃喃自語!

  一定是弄錯了。

  他抬頭看著仍然沉睡的她,他依然記得她看著他那滿眼的溫柔和明媚的笑容,那樣的燦爛活潑。

  一定是錯了!

  他踉蹌的起來,握著手裏的銀絲,轉身衝向門外。

  外麵的風刮著桃花落了滿地,雨夾在風中打在臉上,那種冰涼刺骨似在提醒他,這不是在做夢。

  低頭看著手裏的銀絲,他跌跌撞撞的朝前麵奔去。

  每跑一步,腳都像被利刺穿過,鑽心的疼,而也不知道追了幾個走廊,終於看到風盡抱著藥箱立在。

  她雙眼凝著蓮絳,眼中有說不出的情緒,風雪吹在她臉上,有幾分落寞。

  蓮絳衝上去,一擰著她的衣服,那碧藍色的妖冶雙瞳閃動著可怕的寒光,“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蓮荷的清冷香氣繚繞在鼻息間,這是他身上獨有的偉味道,風盡心中一顫,卻是將頭扭向一邊。

  “是不是?”

  他厲聲質問,聲音卻沒有往日那種淩厲高貴的氣勢,而是,帶著恐慌的輕顫。

  “我也不知道。”

  風盡回頭,靜靜的看著身前這個認識了二十多年,風化絕代的男子。

  她看著他一步步走入巔峰,一步步又陷入往劫不複,她想拉住他,想救她,可是她做不到!

  他明明可以恣意天涯,明明能權傾一世,明明可以一生無憂,可他卻偏偏選擇了那個女人,選擇了痛苦一生!

  “為什麽不知道?”蓮絳貼著風盡,手擰著她胸前的衣衫,聲音帶著幾分乞求,“那你知道什麽?告訴我?”

  他此時的雙瞳沒有昔日那份巨人千裏之外的冷傲和漠然,而是,悲憫的乞求。

  風盡心痛的看著他,卻是賭氣咬牙不肯說。

  “風盡,求求你,告訴我……”他瞬身都在顫抖,在頻臨死亡的人,熱切的求得一點生機。

  她找不到病因!她也不知道十五為何突然間會變成這樣。

  她沒有撒謊,之所以讓蓮絳知道,不是想讓他痛苦,而是想讓他明白,要懂得放棄!

  或者,她該坐視不理,讓十五就這樣隱瞞著蓮絳慢慢死去。

  可是,看著自己的女人死在身前,蓮絳反而會記得十五一輩子。

  她不允許,這個女人死後還停留在蓮絳的記憶力,繼續折磨他一輩子!

  她更不能允許,一個將蓮絳折磨成了鬼不鬼人不人的女人,還能如此幸福的死在蓮絳懷裏。

  那個女人,有什麽資格,死之前還要帶走蓮絳一生的情感。

  “我不知道病因是什麽。”她風盡終究是咬牙,看著蓮絳,漠然的道,“我隻知道,她在虛弱,甚至在快速變老,在衰退,她活不過半年!”

  蓮絳整個人一恍惚,雙眼負著苦澀的悲慟,愣愣的望著風盡。

  他漂亮的唇蒼白無色,上麵有刻著幾點牙齒留的血印。

  “半年?”他蒼白的手手揪著她的衣服,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整個人也開始往墜,卻堅持著不要倒去。

  “是的,半年。”她語氣堅定而殘忍,“等不到你孩子出生,她就會死。”

  “不……十五不會死。”

  他慌忙搖頭,那碧色的眼瞳裏,絕望成決堤的水劃過他妖冶的臉頰,他近乎瘋狂的衝她大喊,“十五不會死!她怎麽可能死,她在棺中被人埋了八年,她都活來了,她怎麽會舍得丟我去死?”

  “蓮絳!”

  看著他瘋狂的樣子,她聲音一沉,厲聲喝道。

  “風盡……”他望著她,“想辦法救救十五,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救她。”

  胸口一陣劇痛,像是被人狠狠捏住,風盡眼眶不禁一紅,盯著蓮絳,卻終究是開口,“我救不了。”

  “怎麽會?”

  “因為我找不到病因,我沒法救!”

  她朝他聲嘶力竭的大吼!

  她也不會救!若是時光能倒流,在長生樓,她根本就不會救從棺材中爬出來的那個女人。

  蓮絳渾身一陣陣的冰涼,旋即鬆開了抓著風盡的手,整個人往後一仰,就要栽去。

  “蓮絳!”

  風盡丟手上的藥箱,衝上去將蓮絳扶住,兩個人都跌跪在地上,而蓮絳卻像被人抽取魂魄一樣,呆呆的看著院中漫天的細雨。

  她靜靜的抱著蓮絳,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病因……

  病因……

  十五腹中的多多才是病因啊!

  夜風寥寥,將他手指縫間的銀絲吹走,他手心一空,望著神色的風盡,“不能救麽?我什麽都給你。”

  風盡閉上眼睛,嘴角有一抹苦澀。

  卻不知道,她這天她什麽都不要,她費盡心思,不過是要近在咫尺的人。

  “救不了!”

  她語氣依舊堅定,靠在身側的人,一掌推開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蓮絳……”

  風盡爬起來,伸出手要抓他,可手剛剛碰到他衣角,還沒有握住,他已經跨步走走入了院子裏。

  雨越來越大,瞬間將他周身淋個通透,他雙手烏發濕漉漉的貼著臉,藍色的蔓蛇花吐出芯子,詭異而妖媚。

  他走到了滿園的桃花中,手拂過一顆顆桃樹,然後穿在其中,臉上也被那數字掛出幾道傷淺痕留黑色的汙跡,卻很快被頭頂雨水衝洗。

  最後,他立在了安藍和小魚兒所在的院子裏。

  夜已很深,他們早就睡了去。

  他茫然四顧,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顆桃樹。

  他記得那桃花,那日夕陽似血,煙霞漫天,十五就臥在方睡了過去,手裏還拿著給多多的衣衫。

  安藍說,十五的樣子很著急。

  接來幾天,她除了睡覺就是給多多做衣服。

  一歲的衣衫,兩歲的衣衫,三歲的衣衫。

  他想起了在店鋪裏,她惆然一笑。

  想起了她一定要多買幾匹布。

  他總以為她是太寂寞,才會想著給多多做長大了的衣服!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蓮絳蹲身子,將臉捂住手心裏,雨水從他頭頂淋,沿著指縫又低落在泥土裏,可為何,冰涼的雨水到了手心卻是滾燙灼人?

  頭頂雨水突然止住,身手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蹲在他伸手,手輕輕的搭在肩上。

  他回頭,看到了風盡微紅的雙眼。

  “富貴一生又如何,權傾一生又如何,永生又是如何,得不到所愛之人,活著,有什麽意義?”他聲音悲滄,“我不過,就是想愛一個人,我不過是想和一個人白頭偕老,為何,天就不容我們?懲罰我,卻又折磨她!”

  他沒有想過要一場風花雪月,沒想要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他要的不過是,醒來能看到自己所愛之人,不管貧寒和苦難!他甘願墮入地獄,陷入黑暗,被蔓蛇花折磨!

  這些他都可以承受,可以忍受,但是,為何偏偏要奪取她的性命!

  風盡喉嚨劇痛,凝著蓮絳。

  這張她凝望了整整二十多年的臉。

  “上天在這麽做,或許是在警示你,她並非你命定中人,你愛錯了人……你們本不該結合。”

  “嗬嗬嗬……”他發出一連串詭異的笑,“她是!她是!九年前,父母親遊離遇到了她,將簪子送於她,讓她來回樓找我。然而,世事蹉跎,我們錯過了九年。可九年後,我成為南疆的祭司,她成為南疆墳上裏的一具死屍,可是……”

  他目光看著遠處,似難以忘懷第一次看著她的情景。

  “她就那樣踏著月光而來,跟著幾百具腐屍後麵,走到我身前,不驚不悲的看著我。她若不是,為何九年後,我們要在另外一個地方,用那麽不割不舍方式相遇!長生樓,一生人,而生鬼,三生傀儡,她注定生生世世都和我糾纏不清!你們怎麽能說,她不是我愛人,不是我命定中人?”

  他每說一個字,她就鑽心的痛!

  “那又如何,她要死了,誰都救不了她!”

  他抽了一口涼氣,旋即痛苦的閉上眼睛,許久,起身望著漆黑的蒼穹,低聲,“能!”

  風盡站起來,已經看到蓮絳轉身朝十五的院子走去。

  那步履在夜雨中,如此緩慢而凝重!

  “蓮絳……蓮絳……”

  風盡站在雨中,手裏的傘慢慢滑落,她的眼中,亦有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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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而床麵的地鋪上,卻並沒有看到蓮絳。

  慌張尋去,卻發現蓮絳抱著膝蓋坐在窗前的小榻上,他微微側著頭,凝望著窗外的小雨。

  他目光有點恍然,膝蓋上,放著給豆豆的布娃娃。

  他說:女孩兒都喜歡布娃娃,所以他給自己的女兒親手做了一個,是給她的出生禮物。

  他還說,每一年都給她做一個,直到她出嫁,然後再這些布娃娃放在嫁妝箱裏帶走。

  蓮絳低頭,微微閉上眼睛,將臉貼在布娃娃臉上,那樣輕柔,就像在觸摸自己未出生的女兒。

  “蓮……”

  十五躺在床上,輕聲喚道。

  蓮絳回頭,看著十五側身躺在床上,滿眸含笑的望著自己。

  他心髒一縮,握著那布娃娃,赤足來奔向十五。

  十五看他臉色蒼白,那漂亮的眼睛竟然有一圈黑眼圈,心疼的抬起手,摸著他的臉,頓時一驚,“你受風寒了?怎麽這麽涼?”

  他笑了笑,“我本來就涼。”

  “今天不一樣。我成日在你身邊,怎麽可能不知道。”

  “昨晚天氣變化太大,我又沒有睡意,怕是吹了風。”

  說著,他俯身托著她倚在床頭,輕言安慰。

  “昨晚一晚都沒有睡?怎麽不睡?”

  “因為太高興了啊。”他眉眼盡量笑開,“給多多……”

  念叨這個名字,他頓覺得呼吸都在疼,忙停了來,喘口氣,道,“定做的手推車怕是要到了。”

  “沒出息,一個手推車就讓你這麽開心了。”十五忍不住嘲笑他。

  這些天,蓮絳忙著給多多買這個買那個,恨不得肚子裏的孩子馬上跳出來。

  也是,那個當父親的不愛自己的孩子。

  蓮絳突然俯身,將臉貼在了她小腹上,這個動作太突然,她愣一,又聽到他喃喃,“我有些困了,就讓我和多多這麽睡一會兒好不好。”

  “好。”

  十五哭笑不得,好在每次坐起來時,蓮絳給她調整的十分舒適,因此就任由他孩子氣的睡在自己小腹上,看著他漂亮的臉上,那睫毛偶爾顫動,有些像受驚的蝴蝶,讓她忍不住胸腔跳動。

  “這幾天,都讓我和多多這樣睡,好麽?”他沒有睜開眼,也不知道這句話是給她聽,還是說給多多。

  他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胸腔,讓全身都柔軟舒適。

  十五悄然拿來床頭放著的針線,繼續開始給多多做衣服,偶爾眼睛酸疼了,會停來,看著蓮絳貼著多多安然睡著。

  外麵的雨慢慢停了來,門口傳來敲門聲,十五輕應了一聲進來,便看到風盡亦憔悴著臉走站在門口。

  因為中間有一張桌子,所以她沒有注意到蓮絳,不由開口問,“蓮絳呢?”

  十五做了一股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自己腹部。

  風盡踮起腳尖一看,看著蓮絳趴在床沿,將臉貼在十五小腹睡了過去,神色不由黯然片刻。

  “他醒了讓他來找我,該服藥了。”

  說完,她再也不想看,轉身就離開,連門都懶得關上。

  微冷的風頓時撲了過來,十五忙取衣服,蓋在蓮絳身上,然後聽到他像夢囈般道,“對不起。”

  三個字很輕,十五也聽得模模糊糊,笑了笑,繼續拿著針線開始做衣服。

  因為時間太短,她沒法給豆豆做冬天的衣服,隻能挑選夏天的小褂子做,如今,已經做到四歲了。

  四歲,她微微眯眼,將手比劃一,“我家多多四歲應該這麽高吧。”

  目光忍不住又落在蓮絳那臉上,她心口蕩漾,“多多,一定要長得像爹爹呢。”

  雖然性格會傲嬌,但是呢,卻那樣容易滿足,也容易快樂。

  這樣,才會更幸福。

  微微分神,指尖一痛,十五低頭,看到瑩白的指尖凝著血珠,滴在了小衣服上。

  她微微蹙眉,見蓮降睜開了眼眸,依然貼著他小腹,隻是靜靜看著自己,裏有一層水霧,像是千山竹林,有著暮雨漣漣的淒清。

  十五從未曾見過他這樣的目光,胸口頓時一震,正要開口,他已經坐起來,伸手將她用力抱住。

  手臂剛勁有力,幾乎要將她揉碎,十五難受的掙紮了一,可他並沒有就此鬆開,而是喘著氣,在她耳邊顫聲,“十五,你說過不會棄我。”

  十五握緊手裏的小衣服,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聲音卻如平常的帶著笑意,“不會。”

  “那你會恨我嗎?”

  她想要側頭,輕吻他冰涼的臉頰,可他抱得太緊,她無法動彈,“不會。”

  蓮絳鬆開了十五,俯身在她小腹上落上沉痛一吻,轉身離開。

  “蓮,你的傘。”

  十五大聲喊道,有些怔怔的看著蓮絳的背影,他身形一頓,聲音依然溫柔,“我去給你拿吃的,很快回來。”

  蓮絳神色木然的往前走,悠長的走廊,似乎走不到盡頭,頭頂雨絲飄渺,從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音。-----------女巫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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