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之路 十七 (萬字更)
作者:abbyahy      更新:2020-08-30 09:51      字數:9547
  南宮祠堂,小魚兒跪在地上,朝列位磕頭跪,而十五則站在走廊房頂上,看著頭頂。舒榒駑襻

  長夜寂靜,頭頂沒有一絲明月,整個天陷入黑壓壓,風雪停了幾日,可比先前還冷,似乎又要雪了冷。

  “爹爹。”小魚兒走了出來,望著十五,“娘娘,他真的不回來了麽?”

  十五驚訝的回頭看著小魚兒,“他有事,恐怕暫時不回來。”

  一轉眼,他竟然走了這麽多天婷。

  十五張開手心,卻不知何時,那張繡著蓮花的絲絹正躺在手心裏。

  紅色蓮花,猶如他本人那樣張揚,十五收起手,卻聽到耳邊小魚兒喊了一聲,“爹爹,雪了呢。”

  十五抬起頭,竟然又真的雪了英。

  不知道,蓮降有沒有看到雪?

  回樓是不雪的,她搖搖頭,最近竟然將這這些忘記了。

  看到十五麵上有愁容,小魚兒小心的問,

  “爹爹和娘娘是不是都不要我了?”昨晚十五大致將南宮世家的事情告訴了小魚兒,也告訴了他,他真正的爹爹是那天在大殿上那個俊秀的男子。

  “小魚兒,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誰都傷害不了你。”

  十五摸了摸頭他的頭,唐三娘這時走了回來,麵色有點焦慮,在耳邊小聲道,“皇上的病情,恐怕熬不去了。長安外麵有秋葉一澈三萬兵力,若他真的逼宮,恐……我們也無能為力。”

  十五眸色一沉,“如果他真這樣做,我們的確沒有辦法。”

  她以南宮小妹的身份,帶著月光現世,不過是為了給小魚兒一個名分。

  雖然這會讓他置於危險中,但是,如果她死了,小魚兒還是會有皇室血統這個靠山。忠貞的大燕朝臣亦會像薛尚書那樣不遺餘力的保護他。

  而且,南宮世家重回清白的事情傳了出去,那些逃脫的南宮血脈,自然也會慢慢回來。

  “十五你的解藥怎麽辦?”唐三娘擔憂的說,“明天就是新月,後天就是新月第二日。我擔心……那個吹笛子的女人,會在那個時候對你發難。”

  新月,十五恍然大悟,明天是蓮降的噬日,半響,“派兵把守吧。”

  ------------------女巫の貓---------------------

  新月日,大雪。

  天剛亮,十五就醒了過來,窗外已經白茫茫一片,臘梅香氣傳來,清新宜人。

  十五忍不住起身,長發隨意落,竟已經長至腰間了,抓起旁邊的白色披風套在肩上,她度步走到院中,仰頭看著那朵朵紅色臘梅藏在雪中,含苞待放,十分的看好。

  忍不住攀了一支,放在鼻見,輕輕的嗅著那淡然的香氣。

  月牙形拱門處,靠著一個帶著黑色華貴貂風的人,那人抱著雙臂,雙瞳深邃的看著梅林中的女子。

  泄落的長發上綴著片片白雪,那麽冷的天,她雖然披著披風,然而身形還是那麽的瘦,比雪還白的手指攀著梅林,垂眸的姿態,竟然有一分麗色。

  “落雪賞梅,殺人如麻的十五,竟然有這般雅致,實在讓人驚訝啊。”

  梅林中的女子,回過頭來,是一張清秀無比的臉,一雙眼瞳永遠那麽黑,猶如恒古之水,永遠看不見底,卻又那麽的吸引人。

  漠然的眼底湧起厭惡,十五放了手中梅花,冷眼看著秋葉一澈,“暗處偷窺,人麵獸心的睿親王有這個癖好,我倒不覺得驚訝了!。”

  秋葉一澈一怔,“孤原本以為十五還是啞巴,卻沒想到是如此伶牙俐齒。”

  印象中的十五,是一個隻會殺人的修羅,沉默不語,內斂冷漠。

  十五收攏旁身上的披風,“睿親王大清早闖入我南宮府,難得到就是為了來說這些廢話?”

  “當然不是。”秋葉一澈笑著走了過來,“都說南宮世家妙手仁心,所以,孤,是來求醫的。”

  梅林中,頭頂大雪翩然,他一身黑氈,麵容宛若九年前那樣,沒有絲毫的變化,同樣俊秀完美。

  那一年,她告訴自己,這男子便是她終生所托之人,所愛之人。

  如今想來,卻是天大嘲諷。

  兩人僅僅個隔了幾尺,中間卻隔著幾生幾世的化解不開的仇恨。

  十五看著前麵的男子,抬手將一縷長發挵在耳後,淡淡道,“抱歉,南宮世家從不醫畜生和狗。睿親王,請回吧!”說完,轉身便走。

  然而,背後一陣強風,十五身體一閃,可對方身形卻猶如鬼魅,將她纏住。

  十五一摸腰間,才發現,月光還在床頭,而此時的秋葉一澈已經逼近身前。

  她趕緊後退,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將她逼進了茂密的梅林裏麵。

  裏麵樹枝繁擾,哪怕身形在敏捷,也是難以施展逃脫,可秋葉一澈卻偏偏有備而來,竟一扣住了十五的手腕,將她逼到了一顆梅樹旁。

  “你到底是誰?胭脂濃到底在哪裏?”

  秋葉一澈絞著十五,聲音控製不住的顫抖,而他目光卻在十五麵上來回審視。

  因為,剛剛她撩頭發那個動作,和胭脂濃一模一樣。

  他竟然有瞬間的恍惚,麵前這個麵容平凡的女人,就是胭脂濃。

  “十五,或者,南宮小妹。”

  十五迎上秋葉一澈目光,冷冷答道。

  “你不要以為,你們現在南宮世家的身份,孤就不能把你們怎樣。這世界上,隻有皇權最大,三萬鐵騎就在長安,隻要孤一命令,燕成亦和南宮羽的頭,孤照樣殺!大不了,孤背負一個弑君謀權的罵名而已,可天皇室姓氏便是秋葉,五年之後,十年之後,百年之後,還有誰敢評足。”

  他頓了幾秒,兩人身體隔得特別的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運氣的急促呼吸。

  而眼前女子,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她麵容,才發現,對方的皮膚比他想象的還要蒼白,像常年未見光的病態白,而對方被扣住的手腕,竟那麽的細小所觸及的皮膚更是冰冷刺骨。

  好似,再用力,就會被他捏得粉碎。

  可這小小的身體,卻有那樣的爆發力和仇恨“你十五哪怕再大的本事,在千軍萬馬前,也不過是一隻螻蟻,細小如塵埃。”

  十五靜靜的聽他說完,抬眸一笑,“可是,若真要取你狗頭,那也不是難事。”

  她那一笑,明明的平凡的臉,可偏偏迎著頭頂飄雪和落梅,竟媚態百生,好似全身都透著撩人心魂的豔色

  那一瞬,秋葉一澈隻覺得整個心,突然停了一秒。

  --------------------------女巫の貓----------------------

  等再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推開他,並且一掌打在了他傷口處。

  “唔!”

  秋葉一澈登時倒退幾步,梅枝上的雪落在臉上,刺骨寒意讓他瞬間轉醒,他才驚覺自己剛剛竟然盯著這個女人失神了。

  他竟然……盯著這個女人失神了。

  手指扣在她手腕處,那份冰冷,卻帶著女人獨有的細膩,而剛剛自己的心跳。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胭脂,他沒有看得到過任何女人,會失神。

  而身前女子,卻偏偏姿態慵懶的靠在梅枝上,長發綴著落梅,半譏半笑看著他。

  秋葉一澈嚇得後退幾步,竟慌忙和十五拉開距離,看著十五的眼神亦帶著一絲警惕。

  “睿親王,你還是自己走吧,否則,真讓我將你掃地出門,這要傳出去,誰都不好看。”

  “孤是來求醫的,若是被掃地出門,恐怕隻侮辱了南宮世家百年聲譽的‘妙手仁心’,所謂的妙手在何處,所謂的人心又在哪裏?”

  “王爺到底要怎樣?”

  “說出她的落,否則……”他眉目狠戾,“這龍椅換人之前,孤會讓你南宮一日不得安寧。”

  “這樣說,睿親王是賴著不肯走了?”

  十五挑眉,走出了梅林向自己的別院走去,到門口卻是回頭對秋葉一澈說,“王爺,這雪怕是一時間不會停來,雖然南宮世家不治畜生和狗,但是,王爺既然來拜訪,倒是有歇腳的地方。如果不嫌棄,還請自去大廳。”

  秋葉一澈看著十五漸漸離開的背影,意思的抬起手,看著剛剛握著十五手腕的手指,然後快速跟上。

  “南宮世家,南宮小妹接旨!”

  一個太監高亢的聲音從大門處傳來,秋葉一澈忙站在院子角落,看到了皇帝的貼身太監手捧聖旨走了進來。

  而十五則上前,頷首恭謹的跪在地上。

  “南宮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於宮盡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寬厚平和,椒庭之禮教維嫻,堪為六宮典範,實能讚襄內政。今冊為夫人,為後宮之首。授金冊金印。欽此。”

  太監念完,忙命旁邊宮儀將十五服了起來。

  “娘娘,您看趕緊梳妝一,外麵的輦車都在等您呢。”

  十五對那太監點點頭,“辛苦公公了,我這就去梳妝,稍等片刻。”

  說著,旁邊的宮儀端著衣服跟隨其後,而秋葉一澈則一直站在角落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早猜到皇帝會將她接入宮中,隻是,比他想象的還快.

  此時,整個長安一片熱鬧,南宮世家門口更是圍滿了觀望的人,因為,南宮小妹被冊封為夫人的消息一經被散播開來,這個消息雖然都在意料隻從南宮小妹突然出現在皇上壽宴之後,一經是意料之中的。但是,沒想到皇上動作這麽快,竟才不到三日,冊封聖旨就來了。

  銅鏡前,坐著的女子,麵容清秀,長發披肩,身邊的宮儀拿出一根綢帶將發尾簡單挽住,再拿出一枚殷紅寶石發鏈小心的佩戴在十五額頭上。

  那一枚寶石,宛如一點朱砂,落在十五眉心,讓她清秀的臉,當即豔麗無雙起來。

  一旁的唐三娘拿出衣服,神色亦是一怔,因為,她手裏那件金絲繡風衣服,卻是大紅色,如那寶石一樣,肆意豔麗。

  而十五起身,張開雙臂,三娘上去,將衣衫替她穿上,那一瞬,看著身前之人,三娘眼底閃過驚豔。

  雖然是換了一張平淡的麵容,可那眉間的孤傲和周身的氣質,三娘隻覺得,真的身臨其境看到了八年前的胭脂濃。

  冷眼如雪,孤傲如梅,肆意如火,豔麗似薔薇。

  “胭脂濃……”

  唐三娘怔怔望著十五,看著十五邁著步子,走出院中,站立在飄舞的白雪中。

  她終於體會到了那一句:茫茫白雪世界裏,唯有那一抹胭脂,濃烈的撩人心魄。

  哪怕是換了一個臉,然而,胭脂濃就是胭脂濃,那絕代芳華,絕世孤傲的姿容永遠都掩藏不住。

  南宮府邸門口,百姓們都撐著傘,議論紛紛的看著府邸門口,終於,那半開的門突然打開。

  白茫茫的天地紅,一個紅色的身影款款而來。

  來之人,穿著一身紅色鳳穿牡丹金絲繡衣,旖旎豔麗,黑發泄在腰際,發尾係著綢帶,然後配著月牙翠玉,清雅別致。那女子,麵不施粉黛,肌膚宛如雪般蒼白,甚至透著些許虛弱,可一雙黑瞳卻幽深如夜,冷冷的凝視前方,襯著眉心那枚水滴形的寶石,原本平淡清秀的臉,瞬間變得豔麗媚骨起來。

  她就那樣立在風雪中,坦然的接受著眾人驚訝,震撼,驚駭,驚豔的目光。

  四周悄然無息,直到她由宮儀扶著,慢慢坐上了那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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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遠處,有一個人正捂著胸口扶牆而站,他雙眸從她出現那一刻,就未從她身上移開過一點點。

  鮮血順著他手指溢出,而他俊美的臉正因為失卻而變得蒼白,直到輦車移動,他才明白過來,掙紮上去,卻是一個踉蹌跪。

  “王!”

  暗處的明一上前,一把將秋葉一澈扶住,“您的傷口若再不治療,就要惡化了。”

  秋葉一澈目光卻緊緊鎖著那輦車,手指指著那離開的方向,“攔住,給孤攔住!”

  “王,那……”明一剛剛也看到了,恐怕整個長安城見過胭脂濃的人,都看到了。。十五一身紅衣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大家都以為死去的胭脂濃活了過來。

  “她氣度雖然像王妃,但是……王妃已經死了啊。”

  “是她!是她。”秋葉一澈站起來,踉蹌的要去追十五的輦車,“她就是胭脂,孤怎麽會認錯。”

  “這天,你們所有人都不記得她,但是,孤不會!”他聲音帶著無線蒼涼,喃喃自語,“就像大漠一樣,在人群中,她就那樣看著孤,那眼神孤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八年了……她換了容貌,換了聲音,可是,她到底還是胭脂。”

  “王!”

  明一將他扶起來,放入馬車,然後跪在摁住他傷口,“王,那真不是胭脂王妃啊。”

  “怎麽會不是?孤的王妃……孤怎麽會不認識。”

  從十五第一次出現在王府上空時,他的眼神就沒法從那個冷漠的青衣少年身上遊走開來。

  從他們第一次交手時,她隻防不攻,掩飾自己套路的時候。

  在巷子裏第二次交手,看著南宮林死去,她傷了他,那劍術套路明明就是胭脂。

  而她明明一劍可以穿心,卻是傷在他肩上。

  她說:你欠她的,你所付她的,她都要討回來。

  所以,她要扶持南宮世家,要毀滅他。

  “如果不是她,她怎麽會一次次送來薔薇。就是在警示孤,她回來複仇了,如果不是她,她怎麽會如此了解桃花門,如此了碧蘿,會如此的羞辱碧蘿。”

  他躺在馬車裏,雙眸盯著馬車頂,嘴邊卻帶著笑,“因為胭脂恨我,恨碧蘿。十五那樣冷漠的眼神和精湛的劍術……孤……孤早該想到她到底胭脂了。”

  那少年,眉間的睥睨,也隻有是胭脂了。

  是啊,他一直懷疑,但是,又有太多的因素,他不敢肯定而已。

  直到那個叫十五的少年立在雪中觀梅,直到她將頭發撩到耳後,直到,他看著她會怔怔出神時……直到她穿著那一身紅衣,姿容絕代孤傲的立在風雪中時。

  他不再有絲毫的懷疑和質疑了。

  胭脂濃,事隔了八年,你終於回來了。

  “孤,等你……”孤等了你八年,在等得快要沒有耐心時,你終於出現了。

  所有人說她死了,但是,他都不相信。

  甚至,當舒池求他出兵協助謀權篡位時,他反戈舒池,逼著舒池從百丈城樓自盡時,聽到他親口說:你那心愛的胭脂王妃,早化骨成灰了的時候,他同樣的不相信。

  十五靜靜的坐在輦車裏,層層帷幔從車頂垂,可依舊擋不住外麵外觀的百姓,那些議論紛紛之聲。

  她采取了最高調的方式,來保護皇室血脈,保護南宮血脈。

  前行的馬車突然停住,隨即周圍一片喧鬧和抽氣聲,十五聽到帶隊統領惡狠狠的道,“何處來的婦人,還不走來。這可是容月夫人的輦車。”

  “怎麽回事?”

  十五掀起帷幔,問外麵的宮儀。

  “回夫人,好像是有一個女子在前麵攔路,說要見夫人。”

  “見我?”十五一愣,又聽到那統領說,“還不速速離開,否則在此將你就地陣法。”

  “等等。”十五掀開前方簾子,對著那統領道,“既然是攔路,必定是有有重要的事情,皇上愛護子民,若是碰到,定也為停來詢問詳情。”

  “是夫人。”那統領遠遠的答道,而他話剛落,一個聲音淒然從前方傳來。

  “夫人說的真是好,奴家聽了真心感動。”

  那聲音,穿過風雪之聲,有幾分悲滄又有幾分嘲諷。

  十五渾身一震,扶著那帷幔的收意識的握緊,而前麵,統領命人讓開了道,一個身影緩緩的走來。

  那人身上僅僅穿了一層淺碧色的單衣服,袖子幾處還有被扯開的痕跡,而他身上的披風也在剛剛的拉扯中掉在地上,但是,他就這麽迎風頂雪的走到十五輦車前。

  長發裹雪,似曆盡人生滄桑百年,但是那人的麵容妖冶美麗,一雙碧色眼瞳宛如翡翠那般深邃美麗,可,他像是盡力了長途跋涉,那漂亮的眉眼裏,卻透著無盡的悲傷和疲倦。

  兩人就這樣,在人群中,靜靜的凝望著對方。

  周圍的人,亦漸漸安靜來,因為站著風雪中那人,姿容豔麗,傾國傾城,美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而輦車裏坐著那個人,雖然容貌不及那人,但氣質冷厲孤傲,眉心一點紅,襯得其芳華絕代,竟似當年逝去的胭脂王妃。

  而兩個人,就在萬人注視,看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蓮降……

  十五看著前方的絕色人,胸前有什麽東西堵著,壓抑到喉嚨,卻如何也沒有開口。

  不是說不回來麽?

  不是說要留在回樓麽,不是說要一年半載麽?

  為什麽要回來啊?

  為什麽要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十五意識的握緊拳頭,卻如何也不敢開口喊出蓮降的名字。

  因為,此時此時,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監視她,一旦暴露了,就是將蓮降也置於危險中。

  為什麽,偏偏要在這麽危險的時候回來!蓮降啊,你……

  十五垂眉眼,欲放簾子,當作沒有看到蓮降,可

  那宣聖旨的太監終是反應過來,尖叫著嗓子對那人說,“你這女子,不是說要見夫人麽?如今,見了怎麽又不說話啊。”

  “是啊,我想見夫人……”蓮降站在雪中,雙眸盯著十五,苦笑,“這多天來,我日日期盼著,想要見到夫人,日思夜想,卻想到,原來夫人這麽美,竟……一時間,忘記了說話。”

  十五放簾子的手一頓,感覺胸口被人狠狠撞擊了一番。

  “既如此,那就快說吧,這兒還等著回宮呢。”

  蓮降抬手捂住胸口,目光盯著十五,一字一頓的問,“半個月前,我因家中有事,回了娘家。我家相公說,會在長安等我,於是我長途跋涉,追星趕月的回到長安。卻突然發現:我相公不在了!”

  心口,像有一把錐子,***之後殘忍的攪,所有的痛全都席卷而來,他卻要努力的抑製,然後問她一個答案,“容月夫人,您知道我家相公去哪裏了嗎?”而此時輦車上的女子,妝容精致,一身紅衣如冷傲的薔薇,肆意張揚,長發自然落在腰間,眉心一點紅,陡然讓她原本蒼白無色的臉看起來驚豔動人。

  他竟然從來不知道,這個在自己身邊呆了幾個月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美豔的時刻。

  她端坐在位置上,一手扶著帷幔,頭微微側向一邊,細長的睫毛遮住了那雙黑瞳,然而對方抿著的唇,似根本不願再看得到她。

  甚至,聽了他的質問,對方臉上全無反應,隻是顫了一睫毛。

  十五,說好的,在長安等我呢?

  我日夜從回樓趕回來,擔心你在長安出事,然而……看到的卻是,你一身雍容盛裝,在萬人擁戴中,坐上了別人的輦車。

  日夜不歇,我怕的是,會誤了你的解蠱期。

  我怕你在受那蝕骨之痛,卻沒想到你,你回我噬心之傷。

  你一身紅色嫁衣,一夜之間,竟是當今大燕的容月夫人。

  花容月貌……

  “嗬嗬嗬……”

  蓮降見十五不語,碧色雙瞳深深絞著那紅衣女子,最終徒然放手。

  十五將則目光落在一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角餘光能撇到那抹碧落之色。

  蓮降啊……

  她暗自吸一口氣,才緩緩抬起眉眼,望向蓮降。

  頭頂雪如毛飄落,他連那漂亮的睫毛上,都綴著雪花,而傾國傾城的容顏此時慘白,連那唇都失去了色彩,唯有那雙碧色雙眼帶著滿腔憤怒盯著她。

  她這才想起,今日將會是新月。

  “外麵風雪太大,你不如,先回去休息。或許,你相公會很快回來。”

  終於開口,卻像是耗盡了所有內力。

  “回來?”蓮降怔怔望著十五,眼底湧起一份期盼和欣喜,“她會回來嗎?”

  十五不再言語,時間逗留的越長,反而,越能讓桃花門和秋葉一澈的眼線發現蓮降的身份。

  “走吧。”

  淡然的吩咐前方統領,十五目光收了回來,然後放簾子。

  蓮降頓覺呼吸一頓,心裏那把錐子穿過心髒,他總以為,她會和他多說一句。

  哪怕一句,他也總覺得,她不會是那般絕情的女子,讓他不覺得妄自來尋她這麽一趟。

  可沒想到,她口氣如此冰冷,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

  十五,哪怕你說一個會字,我都會等你啊!

  然而,她隻是漠然的放了帷幔。

  幾個宮儀上前,將他拉扯開,這一瞬,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推開所有人,一衝到了輦車前麵。

  蓮降動作太快,十五來不得反應,他已經掀開帷幔,然後扣住了她的手。

  她坐在高處,他站在輦車麵,雙眼冷厲絞著她,而那手恨不得將她捏斷。

  “是不是,你說話都不算話?”

  他聲音很低,幾近顫抖的質問。

  十五大驚失色,卻是大呼,“將她拉去!”

  周圍一片嘈雜和喧鬧,蓮降衝上來時,輦車前方已經亂作一團。

  “嗬嗬嗬……好……”

  他力氣好大,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從馬車裏拽了出去,而十五不得已的用內力穩住身形。

  纖白的手指從她手腕處被人生生拉開,而她手腕上已經留了幾道紅印,像是烙鐵留。

  非常疼!

  捂著手腕處,十五忍住沒有回頭,心中隻是默念:蓮降,我並沒有說話不算話。

  你說,在長安呆著,哪兒都不準跑。

  我沒有跑。

  蓮降也不知道是怎麽被人拉開的,他隻看到漫天雪中她冷漠的眼神。

  將他拉去。

  她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殿。”冷趕緊上前,替蓮降撐了一把傘,對方卻是一把將他推開。

  “顏哥哥,你怎麽了?”

  一個穿著黃色衣服,有著西域麵容的女孩兒拾起披風,慌忙追上蓮降。

  “滾!”

  暴斂冷厲的語氣,嚇得那個女孩兒一怔,手裏的披風差點掉落。

  而蓮降身著單衣的走遠,女孩兒害怕的回頭看向冷,聲音帶著懼意,“冷,顏哥哥他……”

  “讓殿靜靜吧。”

  冷歎了一口氣,腦子裏卻也有點迷茫。

  “剛剛那個輦車上的女子是誰?”

  她這一問,冷倒是有點怔住,“我沒有仔細看清容貌,有點像……一個朋友。”

  他們日夜疲憊的剛趕回長安,馬車卻被警衛軍拉住說,今日有容月夫人入宮,所有車馬不得入道,而剛好那容月夫人的輦車過來。

  然後,就發生了剛剛那一幕。

  “朋友,什麽朋友?”

  少女好奇的看著冷,“顏哥哥那種人會有朋友?”

  “我也不知道。”

  冷歎了一口氣。

  身邊人潮湧動,頭頂風雪,蓮降遊走在人群中,如幽魂。

  夜幕垂,

  此時,又是落雪天,同樣的長安,同樣的燈火闌珊,同樣的煙花炮竹,同樣的街道。

  他穿著那日那件衣衫,同樣迎風走在雪中,然而……隻有他一個人。

  “大人,我陪你看雪吧。”

  耳邊響起一個聲音,蓮降慌忙看去,去之看到陌生的人群。

  那張熟悉的臉,卻不在。

  “糖葫蘆,冰糖葫蘆……”

  吆喝聲傳來,蓮降慢慢的走過去,停在小攤前,那小攤上,插著一竄竄的糖葫蘆,山楂裹著糖,看起來十分的誘人。

  似乎,又看道雪中青衣少年,含笑看著他,然後遞上來一串糖葫蘆。

  他以為,他有那麽一點點喜歡她。

  但是,今天,哪怕是隔著層層帷幔,哪怕是那帷幔被風掀起一角,哪怕是隻看到那模糊的身影和那巴,他都一眼將她認了出來。

  苦澀從心間蔓延開,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一點點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了。

  十五……你知道麽。

  我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了.

  情不知起何時,卻知永無終期!

  “這位公子,要不要買東西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蓮降回頭,看到一個身著破爛的佝僂著背老太婆,一手杵著個拐杖,一手提著一個破麻袋。

  對方的眼眶深陷,不知道是因為燈火原因還是因為那老太婆雙眼本身那樣,一片灰色,像是一個瞎子。“你有什麽東西可以賣我?”

  蓮降挑眉,看著身前的老太婆。

  “我這裏啊……”老太婆墊了墊自己的麻袋,詭異的笑道,“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隻是……就怕公子買不起。”

  “嗬嗬……”蓮降冷冷一笑,“我想要什麽都有?”

  “老婦不打誑語。”

  “那我要她一顆真心,你有麽?”

  老太婆將自己的口袋放在背上,“當然有,隻是看公子用什麽來換。”

  蓮降冷眼看著她,轉身走入人群,那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傳來,“若公子想要,可以到長安7巷奇異店來,隻賣有緣人哪!”

  有緣人?

  蓮降回身,原先站著的地方,隻有一群圍著攤子的孩童,哪裏有老太婆。

  皇宮

  寒風呼嘯,十五披著黑色的鬥篷坐在房頂上,目光冷厲的看著整個長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十五。”唐三娘挨著十五坐,“冷好像回來了,午的時候,我看到煙火集合的信號。”

  冷走的時候,知道獨有胖子和唐三娘都在長安,因此他們一回來,就發來了集合信號.

  “那你去吧。我得守著小魚,而且,燕成亦的毒雖然我用內力和銀針封住,但我也擔心……會隨時毒發攻心。”

  十五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上麵,還有幾道深深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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