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一結束, 導演就宣布國慶中秋讓大家休息三天，劇組的歡呼聲幾乎震破天際。

  由趣卻仍舊懵懵的，嘴上殘留著剛剛嗜血掠奪過後的微微麻意, 還隱隱有些發疼。可那個人泛著冷的鬆香卻經久不散。

  不知為什麽，她現在不太想看到大魔王, 便跟著大文回了市區。

  到家已經是夜裏三點，她怕吵醒眠淺的老人, 光著腳悄悄了上了樓。

  泡在自己房間的浴缸裏，由趣才覺得渾身鬆弛。最近高強度的拍攝，又正好到了節點密集, 情緒高度飽和的劇情, 她其實一直緊繃著，怕自己作為新人拖了後腿。

  一根弦繃緊太久，驟然放鬆了, 竟然迷迷糊糊就睡在了浴缸裏。直到冰冷的刺激將她喚醒, 由趣才急忙擦幹, 窩進了被子裏。

  卻又一個接一個的做夢，毫無邏輯，像是夢到陸潤聲，一會又變成紀昱珩, 她無從分辨。

  清晨又被外麵的動靜吵醒了, 似乎有人來回跑動著, 外麵還有急救車的烏拉烏拉聲。由趣忽的驚起，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蹭蹭蹭的趿上拖鞋，衝下了樓。

  兵荒馬亂。

  有擔架急匆匆的往裏衝，旁邊是醫護人員。

  由趣心一慌, 踩空了一個台階，好半天才扶穩，抓住樓梯扶手的指骨慘白。

  由奶奶和醫護人員一起出來，躺在救護床上的由爺爺麵色平靜，似乎隻是安詳睡著了。

  由趣跟著上前，扶著由奶奶上了救護車。

  “奶奶，你跟著爺爺一塊一起到醫院，我打車，馬上就來，不要怕，爺爺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聲音在夜色裏格外冷靜鎮定。

  由奶奶看著她，那個小丫頭仿佛真的長大了。

  由趣在去醫院的車上接到了大文的電話。

  “趕緊收拾收拾，拍攝約在十點半，我現在出發去接你。”

  “不用了。”窗外街景一閃而過，由趣忍著眼底的淚意，“大文哥，我今天可能拍不了了。”

  她在大文發飆之前掛了電話。

  沒來得及關機，下一個就擠了進來。

  她抹了抹眼睛，已經看不清楚來電了：“就算違約也沒辦法了，我爺爺生病了，我哪裏都不會去。”

  對麵安靜了兩秒鍾。

  響起紀昱珩冷靜的嗓音，低音炮一般，竄進了耳根子裏。

  “哪個醫院？”

  “第一人民醫院。”由趣下意識回了他，電話就切斷了。

  出租車司機抄了近路，她跟救護車幾乎是同時到達。由趣幫忙推著車，就聽到救護車的跟車醫生一臉詫異：“秦院長，怎麽是您親自？”

  急診室沒人了嗎？

  “別廢話，病人是什麽情況？”

  由奶奶和由趣被隔在了搶救室門前。

  有護士過來交代：“你們不要擔心，我們秦院長是神經內科最權威的專家，趙主任又是神外的妙手，這樣的手術他們閉著眼都能做成功。”

  見家屬臉色更差，忙補充。

  “不過你們放心，他們不會閉著眼做的。”

  手術還沒結束，紀雷霆和紀昱珩就過來了。

  由趣忙起身喊人。

  “趣趣，別擔心。”紀老爺子拍拍她肩膀，“老由跟我一樣，底子好，不容易垮的。”

  由趣低低“嗯”了一聲，又看了眼紀昱珩。

  搶救室門打開。

  秦院長解開口罩和帽子：“放心，出血點已經找到了，再配合吃點藥，注意飲食，沒什麽大礙了。已經轉到觀察室了，過會兒就能見。”

  由奶奶這才鬆了口氣，有些脫力站不穩。

  由趣扶著她坐下，跟醫生深深鞠了個躬致謝。

  “沒事，接到小紀電話說他爺爺，我還以為是紀老爺子了。”秦院長目光逡巡，似乎也明白了點什麽，笑了笑。扶著紀雷霆去了院長辦公室。

  是啊，普通市民哪裏用得上院長親自接急診？

  由趣又給紀昱珩道謝。

  “讓你和紀爺爺擔心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紀昱珩點點頭，沒再多說。這種時候，說什麽都不合適。

  大文的奪命電話又打了過來。

  “由趣你可真是還沒紅就飄了啊，合同都簽了，說撂挑子就撂挑子，現在一大堆人等在這你人呢？！限你十分鍾內趕過來，否則違約金你自己賠！老子才不樂意給你擦屁股！”

  大文的聲音裏飄著火氣，一出口就燎原。

  由趣正準備解釋，手機就被紀昱珩搶走了。他就在旁邊，剛剛的話聽了個全，語氣冷的掉渣：“拍攝調整到一小時後，談不下來違約金由你一個人承擔。”

  “天星不養廢物經紀人。”

  “……”直到對麵想起“嘟嘟”聲，大文才回過神。不禁悲從中來，由趣有大老板寵著，可誰來寵寵他啊！！！

  擦幹了眼淚，大文彎著腰捧著咖啡遞給拍攝總監，又殷勤捶背：“媛姐，您皮膚可真好，比我底下那二十歲的小姑娘都水嫩，教教我訣竅唄。”

  ……

  由爺爺在半小時後轉醒，由奶奶一直守著。由趣上前握住他枯槁的手，點點頭：“爺爺，我們都在。”

  由爺爺張了張嘴，卻因為帶著呼吸機，無法出聲。

  由奶奶卻辨認出他的嘴型：“趣趣，爺爺讓你去工作，不要守著他。”

  “去吧孩子，別讓爺爺擔心。”

  由趣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病房，到門口又忽的折身，跑過去抱了抱二老：“我很快回來的。”

  ……

  紀昱珩親自開車送她去攝影棚，路上見她一直垂著頭，忍不住伸手彈了她額角：“你這幅樣子，等會的拍攝不會順利。”

  是了，護膚品廣告效果是要水嘟嘟的肌膚，元氣滿滿的笑靨。

  由趣揉著額角，沒做聲。

  “放心，兩位老人家這邊有我安排，不會有什麽問題。”紀昱珩聲音淡淡，“去吧。”

  由趣振作的抬抬肩膀，下車前又倏忽轉頭看他：“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她語氣很認真，像是在請教劇本。仿佛真的一無所知。

  ……

  大文可能有特殊哄人技巧，她進攝影棚的時候竟然沒挨罵。

  攝影總監看起來三十多歲，隻挑剔的打量了她兩眼就讓感覺上裝，轉頭跟瞪了她一眼的大文繼續聊去了。

  給由趣一種奇怪的錯覺，好像隻要大文肯陪聊，她再遲到一個小時問題都不太大了呢。

  好在她專注拍攝本身，進度就很順利，攝影師一邊拍一邊給她豎大拇指。

  拍攝空擋郝麗尤也打了電話過來，她不知上哪得知了老爺子的情況。

  “已經沒事了，但還是要在醫院觀察觀察。”由趣一邊任由化妝師鋪著粉，一邊回消息。

  “你現在在拍攝，誰幫忙照顧老人家？”郝麗尤突然想起來，“反正我也是旅遊，待會就定機票回去。”

  “不用不用。”由趣忙止住她，“有人幫我請了護工，而且我人也在A市，你跟小狼狗好好玩吧。”

  “已經分了。”郝麗尤語氣平淡，“不過我聽你話裏的有人，有貓膩！”

  由趣咬著唇猶豫。

  化妝師忙阻止：“由小姐，不要咬嘴唇，剛補的唇膏。”

  “哦。”她任由化妝師再補了一遍，難怪咬在嘴裏都是櫻桃味。

  “小多多，你是不是瞞著我偷偷ghs？還是那個相親對象？”郝麗尤不會輕易放過她。

  由趣小臉紅潤，化妝師有些走神，剛剛撲得腮紅好像沒這麽重？

  “沒有的事。”由趣打字飛快，“我問了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說想讓我自首。”

  “？？？”郝麗尤發來一串問號和懵逼臉。

  由趣回了一個攤手表情：“我也不太明白呢。”

  大魔王成天說些讓她犯迷糊的話，她太難了。

  “對方可能有點問題。”郝麗尤由衷建議，“寶貝你得保持距離，我怕你上了那些壞男人的當。”

  “我跟你說現在很多男人都是pua的，看著對你好，實際算計著你。”

  郝麗尤想想又不放心，直接打電話過來。

  “多多，你坦白，他是不是對你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的？”郝麗尤想起最近的單純女孩被pua然後跳樓的新聞，心驚肉跳。

  由趣撐著頭，低聲嗯了一下。

  大魔王喜怒難辨，有時候冷言冷語，一個眼神把她凍僵，有時候又會給她做披薩餛飩，還會給爺爺聯係專家。

  “他是不是還愛炫富？”

  “他好像是真的有錢。”由趣覺得他還挺低調。

  “看看吧，你這是已經入了套路了。”郝麗尤痛心疾首，“他馬上還會用禮物攻勢，等你上鉤之後他又一副很忙，敷衍的樣子，這種渣男，太典型了！”

  “等我回去揪出他的狐狸尾巴，你可千萬跟他保持距離啊！”

  郝麗尤再三叮囑。

  化妝師都聽得微笑：“由小姐，你朋友很關心你啊。”

  由趣點點頭，盡管她覺得哪裏有問題，但郝麗尤總歸不會害她的。

  結束拍攝，已經是六點了，由趣急著回醫院，大文卻像雕塑一樣杵在門口，目光鷹一樣銳利：“昨晚你跟紀總在一起？”

  “沒有！”由趣瞪圓了大眼，開什麽玩笑。

  好生解釋了一通，他才理解，囑咐第二天的拍攝不許遲到。

  保姆車司機國慶嫁女兒，請假回家了。由趣準備打車回醫院時，就見紀昱珩的賓利穩穩停在了門口。

  郝麗尤說的沒錯，他就是愛炫富！

  由趣仿佛做賊一樣溜到車邊，開門，坐進去，一氣嗬成。

  想到郝麗尤的洗腦論點，她一時除了道謝倒不知道說什麽了。

  紀昱珩平穩將車開了出去，後視鏡裏瞥了一眼：“拍攝不順利？”

  “不是。”她搖頭，記住，保持距離。

  紀昱珩似乎感受到她的冷淡，一路沒再開口。

  直到醫院近在眼前。

  “紀總，這兩天真是麻煩您了，不過我已經讓大文幫我租了個車了，明天起他接送我就行了。”由趣一鼓作氣，“您日理萬機，也不好太耽誤您。今天早上我是太慌張了，待會我會聯係之前家裏的阿姨回來照顧爺爺，就不再麻煩您了。”

  稱呼從“你”變成了“您”，語氣裏是進退有度的禮貌。

  挑不出一丁點毛病。

  紀昱珩勾唇，這是早上被他拆穿後的狗急跳牆嗎？

  由趣說完見他沒回應，推開車門準備離開。

  手腕卻被一股力量牽製。

  她轉頭。

  紀昱珩單手解了安全帶，目光深遠：“你準備終止這段……關係了嗎？”

  他把“犯罪”兩個字省略了。

  由趣一臉懵逼的點點頭，是啊，是不需要再麻煩您了。

  “是因為你良心覺醒嗎？”他繼續追問。

  由趣二臉懵逼點點頭，一直麻煩您是挺沒良心的。

  “那你準備怎麽彌補？”他好整以暇。

  “……”由趣猶豫了一下，口頭上的道謝確實太沒誠意了，“等爺爺出院了請您吃飯？”

  “甚好。”紀昱珩眼裏似乎漾起細碎的笑意，細看又不見蹤影，他微微側身，從後座拿出一個黑金長禮盒遞給她，“作為初次登門拜訪的禮物。”

  由趣抱著禮盒在醫院大門口吹了會風才清醒。

  她說的請吃飯並不是邀請他上老宅吃飯啊？！

  大魔王你是不是語文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