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活遠不止眼前的苟且，愛情或許隻是錦上添花，隻是經此過後，祁衍陷入長久的自閉之中，宛若隔了層霧做的紗，看什麽做什麽都渾渾噩噩，食不知味。

  祁家父母以為兒子收了重創，又礙於臉麵不好和虞家鬧起來，多年的交情竟毀在雙方撮合的婚姻之下，長輩們比兒女還要鬧心。

  於是祁衍隻能埋身於工作來緩解自己抑鬱空曠的神經，老天關了他的門，索性還留著窗，感情不順工作順。

  年前沒投中的標竟然在年後有了轉機，後來祁衍才知道自己的前丈人虞重新在中間做了手腳，可能出於愧疚，讓這次和國外大品牌的合作順利的簽了合同。

  現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雖然道理上來說，他和虞文惠本來也沒什麽恩怨，隻是人心都是有濾鏡的，今日心裏灰暗，看她滿心歡喜的跟心上人恩恩愛愛，總覺得別扭。

  他偶爾也幻想，想著另一個半球的沈以戎也能陪在自己身邊，那該多好。

  2.

  和美國的合作方預定好日期後，祁衍帶著自己的助理和幾個團隊經理定了機票，隻是在臨走的前一個星期，對方換了城市，改到了芝加哥。

  祁衍猛然又聽到這個城市，心裏默默無言了一番後又覺得無所謂，都過了，都過去了。這年頭感情哪有工作重要，況且沈以戎已經找到了新的伴侶，他總不能哭著喊著把人拽回自己身邊，總不能懇求對方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於是乎，老天爺就好像在跟他開玩笑一般。流年不順，好不容易到了芝加哥提前預定好的酒店，第二天還來不及簽合同，城市就陷入一場暴亂之中。

  連政府都派出了聯邦部隊人員去遏製騷亂，警車的鳴笛聲在市中心大樓附近不斷響起，祁衍接了一通合作方的電話後隻能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裏等待暴亂後的平靜。

  酒店大樓下一片喧嘩吵鬧，祁衍在十多層的酒店大樓上隔著窗戶，看到人群聚集又疏散，穿著深色製服的警察拿著警棍驅趕著看熱鬧不怕死的群眾。

  不久後酒店門被敲響，酒店經理頗有些歉意的過來麻煩祁衍換一個房間，這間屋暫時被政府方借用。

  祁衍一頭霧水，不解其意，直到有兩三個警察入內，後麵還跟著幾名穿著軍服的士官。

  畢竟從沈以戎那學到了些關於狙擊陣地的常識，祁衍稍加思索就明白自己所在地方的視角可以很好的提供對某些事物或人的保護。

  門外聚集了不少愛看熱鬧的群眾，一名軍銜頗高的士官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後，笑著催促來人快些。大概過了五六分鍾後，祁衍跟著經理換到新房間時，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隻是不經意的轉身，這些天來魂思夢繞的心上人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自己的視角內。

  是出現了幻覺，還是自己臆想過了頭。

  祁衍呆立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的用牙齒咬著舌尖，很痛，所以是真的嗎？

  3.

  沈以戎也僵楞在原地，今天早上得知市區內發生暴亂之後，伯格就接到了高層的電話。做國際安保自然不可能隻吃普通有錢人的一碗飯，多多少少和政府軍隊有些牽連，因為暴亂之中需要有身份的官員出來違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惡性傷亡事件，軍方也過來尋求各方麵的合作。

  大抵就是派幾名狙擊手在大樓的不同陣地進行暗中保護，不是什麽難度係數高的任務。沈以戎來的時候，軍隊給他派發了一把L115A3狙擊步槍，隻是還來不及打開調和數據，就看到再也熟悉不過的麵孔。

  電光火石般閃過，祁衍覺得心慌。他想起除夕夜沈以戎的暴怒，想起他洶湧而出的眼淚，以及崩潰到極致的失望。

  現在該說些什麽，或者是要做什麽動作，或者是該如何維持這一份平靜。祁衍從沈以戎眼裏看到了同樣的兵荒馬亂，隻是沒來得及張口，後麵緊跟而來的伯格依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大咧咧的從後麵拍了拍默然的沈以戎，催促到怎麽還不進去。

  祁衍看著伯格，看著兩人親密無間的舉動。猛然間回憶起那天看到的，兩人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沈以戎沒有拒絕，甚至玩鬧著遠去。

  是啊，如果你已經屬於了另外一人，我就不該繼續打擾你。祁衍想，我曾經年少時，從不會因為一件東西不屬於自己，就喪失去爭奪的欲望，也許是年齡真的大了，再也受不住一絲一毫的打擊。

  沈以戎依舊是沉默的，咬住下唇直至有了些許的刺痛後才回過神來，祁衍已經轉身進入了新的房間，大門緩慢關閉，於是塵埃落定，他們又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我已經成了你的陌生人了嘛……”沈以戎苦笑，是啊，本來就隔著天上地下，自己一顆輕飄飄的塵灰，怎麽能盼著對方把自己放在心上。

  沈以戎拿著槍，冷靜了數秒後深呼吸，提著槍械隨著眾人進屋。

  高層大樓的視野開闊，是再好不過的狙擊陣地，沈以戎大腦清醒後恢複以往的沉穩，一邊調和著數據，一邊從狙擊鏡中觀察地麵上的暴亂。街頭人影幢幢，有維持秩序的警察壓著，一時間還真沒他們這些人開槍威懾的機會。

  冷靜後的沈以戎神情肅穆，持槍警戒的模樣唬的旁人隻敢離得遠遠的。隻是苦了隔了幾個房間的某人抓心撓肺般的在屋裏焦慮。

  他就真的不愛我了嗎？眼神總騙不了人，沈以戎那一瞬間的驚慌和迷亂，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失措，祁衍痛苦的扶額，閉上眼睛再度回憶剛才兩人短暫的視線接觸。

  那一瞬間有太多了感情外漏，越想越覺得不甘。沈以戎明明還愛他的，為什麽自己就膽怯到想退縮呢！

  五十九章

  1.

  沈以戎一直沉默著不說話，隨手從客廳搬了比較硬的沙發墊墊在槍座底下，手中的L115A3是軍方使用的狙擊步槍，調整數據之餘在瞭望鏡裏觀察樓底的動靜。

  市中心的十字借口，狙擊陣地無數，最好的製高點當然不會控製在他們這些被叫來幫忙的傭兵身上，充其量是過來協助警方，估計全程叫開槍的機會都沒有。

  鬧事的群眾越聚越多，維持秩序的警察們隻能持槍在空中擊鳴，人群一陣騷亂後鬧騰的更歡起來。

  “艸，這群人太不知道死活了。”在身邊打電話的長官一聲怒喝，把望遠鏡扔在一旁罵出一串俚語的髒話。

  “那現在怎麽辦？”伯格安慰似的拍了拍長官的肩膀。

  “一會兒市長會派專員過來疏散人群，媽的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間……”長官無可奈何，隻能拿起電話繼續催促。

  “某人要持槍射擊……”沈以戎從耳麥裏聽到其他方向的狙擊手緊張的聲調，從瞄準鏡中看到騷亂的人群裏已經有人從包中掏槍。

  “…… ……”軍方不能主動攻擊群眾，有指揮權的長官們麵麵相覷，心想專員在不過來調解，誰知道聚群暴亂會不會變成一場流血的槍戰。

  “隻打車，不許打人。”軍銜最高的長官頗為無奈的說出最後的命令，於是劃分好地圖後的數分鍾，地麵一輛吉普車的車胎爆開，一聲巨響後，暴亂中的群眾尖叫著四散，半是威懾半是警告，狙擊手的強悍在於無聲無息的恐懼。

  “專員來了以後你們就負責保護他……”接電話的士官終於鬆了一口氣，電話那頭表示二十分鍾內會派人過來。

  2.

  接下來的任務簡單而又枯燥，本來就是臨時被抓過來湊數以防萬一的後備勢力，沈以戎安靜的警戒了數了小時後終於在夜幕降臨之際，看到人流逐漸散開，繁華的市中心一片狼藉。

  “好，收到。”負責接線的士兵把上麵的傳令轉述另一名軍官，終於表示塵埃落定，他們可以收工走人。

  沈以戎把狙擊槍還給軍方後，總覺得心裏空嘮嘮的，從房間裏出來後忍不住回頭看向祁衍的房間號。

  凝視了許久，終於還是歎息般說笑著轉身離開。

  祁衍一直聽著樓道裏的動靜，一陣喧嘩過後，確定他們應該是要收拾東西離開了。如果這次不把話說清楚，還不知道下次遇上沈以戎是什麽時候的事。

  既然覺得對方也留戀，為什麽要當那個膽小鬼。祁衍緊咬著下唇，心髒砰砰亂跳不止，就好像懷春的少年要去和自己心上人表白一樣。 雖然差別過大，他還是緊張的一塌糊塗。

  眼看著人群已經集中走向電梯，一層又一層的下降，祁衍咬了咬牙，套了件淺色的外套之後連忙追了上去。

  電梯一直停在中央，祁衍急了，怕錯過以後再也等不著機會，幹脆開了樓道的門，往下衝的時候才滑稽發現自己穿的竟然是拖鞋。

  這時候在回頭換鐵定趕不上和沈以戎見麵，祁衍索性脫了鞋捏在手裏，飛奔似的往樓下跑。

  事實證明常年不運動的人下樓也是可以快速的，等終於跑到一樓大廳，果不其然看到沈以戎緊跟在人群之外。於是剛才的膽怯化成一股腦義無反顧的衝動，最壞的結果自己已經在清楚不過，還能有什麽更極端的後果。

  祁衍思考之餘大腦一片空白，就這樣赤著腳跟了上去。

  隻是意外總發生在瞬間，一枚子彈從暮色黑暗的角落中呼嘯而來，前麵都是軍事素養極高的士官，幾乎在頃刻間尋找躲避點臥倒。

  沈以戎暗罵一聲後剛想掏槍，一回頭看到祁衍直愣愣的站在不遠處，心髒幾乎跳出了嗓子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他在想祁衍為什麽會跟著下來。

  於是半秒後槍聲在次響起，沈以戎尋找射擊死角之餘，一個翻滾把祁衍拉進懷裏。

  “你不要命了，幹嘛跟下來！”沈以戎氣的腦袋發蒙，心跳到了極速以後隻能無力的發泄怒火。失神一般的把祁衍摁在地板上，雙手撐立在地麵，一邊拿著受傷警戒，一邊居高臨下的俯視。

  “我離婚了，以戎。”祁衍後腦勺砸在地麵上，痛的皺起了眉心。

  “……”沈以戎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等了許久後四下裏沒在響起槍聲後，小心翼翼的把人鬆開。

  “虞文惠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們兩結婚是利益關係，根本沒有感情……”祁衍拉著沈以戎要離開的衣角，輕聲解釋道。

  沈以戎聽的一頭霧水，可現在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隨時會射擊而來的暗槍之中，聽到祁衍一股腦的解釋後隻是稍微點頭，然後帶上耳機小聲詢問情況。

  “你媽的，這幫子混蛋全完了！”為首的軍官蹲在一個石柱之後，氣的把軍帽一摔，掏出手槍後對準黑暗中的射擊點連開三槍。

  “你千萬別動……”沈以戎心驚肉跳的把祁衍安放到一個射擊死角，沒來得及聽對方在說些什麽已經扣動扳機，配合軍官同樣點射式開槍。

  連聲的槍響震的祁衍耳鳴不止，第一次如此零距離圍觀一場槍戰，自知沒能力幫助沈以戎，隻好老老實實的待在原地。

  槍聲短暫的爆發又快速的停止，敵在暗，現場眾人誰也不敢現在冒頭衝出去，隻能等待其他方向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