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魔教湖 (1)
作者:千裏鹿      更新:2020-08-29 20:04      字數:10373
  馬匹全都死掉了, 無一幸免,這裏的客棧規模較小, 隻喂養著兩匹小馬駒,根本供應不了他們的需求,但幸好他們已經接到了寒梅莊主的傳信,後續隊伍已經到了半路,在陸鶯的提議下, 他們決定留在客棧等待幾日, 順便派人去買幾匹好馬。

  季無親一回到客棧他師兄就硬塞了一把劍給他,還把懵懂的小狐狸從他懷裏接了過來,執意要讓他練劍。

  他反抗無效之後,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老實地提著劍回想著玄劍派的入門劍法,一板一眼地練了起來, 其實季無親並不是天資愚鈍到修煉這麽多年連一套劍法都不會使,玄劍派的每一套劍法他都清清楚楚地記著步驟,但隻要一用起來就會卡頓。

  往往上半部分還很行雲流水, 但下一秒季無親就突然覺得頭腦空白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也就停了下來,一套劍招耍下來也就磕磕巴巴了,極不美觀。

  這次依然跟平常一樣,季無親手腕僵了一下向前刺的劍也隨之一抖,他定了定神,然後一板一眼地接著剛剛的繼續。

  子塵真人眉頭微蹙, 他將小狐狸放到地上,然後走過去從身後抓住了季無親的手腕,垂眸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低聲道:“我教你。”

  季無親眨了眨眼,挑眉笑道:“我會。”

  “太差。”

  真直接,季無親乖乖地收劍站好,感覺著手腕和貼在身後的溫熱,心裏有一絲異樣,並不是排斥,相反地卻是有一些熟悉感,好像他們曾經就一直是這樣練劍的。

  子塵真人抓著季無親的手腕停頓了一會兒,才垂眸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第一式,燕回九天。”

  溫熱的呼吸噴在了耳朵上,季無親不自在地動了動,然後收斂心神隨著手腕帶起的力道使出了第一式。

  練了一個時辰終於被允許休息了,季無親鬆了一口氣將劍仍還給子塵真人,揉著比平常要酸痛得多的手腕,一臉生無可戀地回房間了。

  小狐狸追在他的身後,三下兩下地跳到了桌子上,抬爪子扒拉扒拉水壺,小眼睛期待地看著季無親。

  季無親瞥了它一眼,輕哼了一聲,“手酸,讓師兄給你倒。”

  子塵真人坐在他對麵,先給小狐狸倒了一杯水後才看著季無親開口說道:“天道酬勤,修煉一事不可懈怠。”

  季無親有心想要反駁他一句,但想到反駁後的結局也許依舊是自己遭殃就撇了撇嘴幹脆換了個話題,他看著外麵漸沉的天色,問道:“你怎麽不去管管正事?”比如說來襲擊他們的金蟬教?或者是在附近現身的蠱王?

  他每次想到來請他師兄去議事被婉拒後一臉幽怨的正派人就有些想笑,那些人估計都是奔著他師兄才來的,誰想到這次他師兄完全地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我的正事就是監督你修煉。”子塵真人麵不改色地說道。

  簡直不能再聊下去了,季無親對著他笑了笑,然後低頭給小狐狸順毛。

  外麵的天色徹底地暗了下去,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季無親以為是來人叫他們去吃飯,就隨手將小狐狸抱在懷裏打算起身。

  來人是陸鶯,她見季無親想要起來就笑著對他擺了擺手,“客棧人少不多,晚飯還沒好。”

  “那師姐是來?”季無親詢問地看向她,陸鶯對金蟬教的事一直都很上心,按照常例現在應該正跟陸菲醫治中蠱的人才對吧。

  “聽說你采摘藥草的時候被偷襲了,所以來看看你受傷了嗎?”陸鶯眼帶擔憂地打量了他幾眼,語氣愧疚地說道:“都怪我,我當時應該多叫幾個人跟你一起去的。”

  季無親搖頭笑了笑,“我沒事,玄戌道長當時跟我一起,那些人不是他的對手。”

  “那就好。”陸鶯看了一眼子塵真人,一臉欣慰地對季無親說道:“你跟玄劍派的人關係這麽好,師姐很開心。”

  季無親剛想說話,一直老實地趴在他腿上的小狐狸突然扒著桌子看了一眼斜對麵的陸鶯,小眼睛炯炯有神地。

  陸鶯看見小狐狸突然冒出來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這是你之前撿的那個小狐狸?”她伸手想摸摸它的耳朵,“長了毛之後還挺可愛的啊。”

  小狐狸看陸鶯的手伸過來抖了抖尾巴,扭著腦袋又鑽回了季無親的懷裏。

  陸鶯的手僵在了原地,無奈地笑著說道:“看來我下次應該給它帶個雞腿。”

  季無親低頭拍了拍小狐狸的腦袋,對著陸鶯抱歉地笑了下,“被我慣壞了。”

  “沒事,最近要在客棧住幾日了,你有時間就去幫幫你二師姐吧,其他人畢竟不是我們離經閣的,用起來不習慣。”

  “好。”

  見季無親答應下來後,陸鶯又隨便聊了幾句就走了,她走後,季無親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狐狸,捏著小爪子問道:“你不喜歡陸鶯師姐?”他記得小狐狸第一次見到陸鶯的時候也不讓摸來著。

  小狐狸抱著他的胳膊一個勁兒地點頭。

  “那你喜歡誰?”季無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笑了,“我知道了,你喜歡嬌嬌師姐對不對?因為她老親你。”

  小狐狸像是不好意思了,頭一扭鑽到他懷裏不動了。

  季無親還在逗小狐狸時,冷不丁聽到了一聲,“那你呢?”他一怔,抬眸望去。

  子塵真人又低聲問了一遍,“你喜歡哪一個?”

  季無親單手托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勾唇輕笑,“如果我有個師兄的話,大概是比較喜歡師兄的吧。”他說完就發現對麵的人好像笑了,但轉瞬即逝,快得仿佛是錯覺。

  他師兄本就出塵脫俗,一笑起來更是讓人覺得驚豔,季無親直到睡覺前腦子裏麵還都是他師兄笑起來的樣子,然後他今晚就夢到了師兄。

  和他所猜想的一樣,他和傅琛的第一次見麵果然不是在青山寺,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會在這麽早他們就見過了。

  小季南最近都沒有被父親逼著修煉,臉都圓潤了許多,他跟著哥哥去參加了一個什麽交流會,也就是在這裏他看見了被人像是眾星拱月一般圍著的傅琛,十四五的年紀就已經一身仙氣,半長不短的頭發僅用一根發帶束在腦後,隻是站在那裏什麽都沒說,就已經和周圍的俗世格格不入。

  季無親突然看見了小時候的師兄還覺得挺新奇的,忍不住走過去彎腰仔細地打量了幾眼,神情有些微妙,五官還沒長開的師兄漂亮得有些……

  “姐姐,你的頭發真好看。”小季南依在哥哥的身上,抬頭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傅琛。

  季無親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來,原來無論是現在的他還是小時候的他,都覺得這個階段的師兄像漂亮的小姐姐。

  直到醒來後,季無親的嘴角依舊忍不住向上揚起,一想起傅琛被小季南叫姐姐那時候的表情,他的心情就特別的好,好到直接把小狐狸拖到懷裏揉了個痛快。

  季無親這邊這麽大的動靜早就將子塵真人給吵醒了,他看了一眼不知道在興奮什麽的季無親,坐起身理了理中衣的領子然後靠在床頭,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你在幹什麽?”

  “師兄。”季無親抱著懵懵懂懂的小狐狸轉身,眼睛裏仿佛帶著水光,笑著說道:“我覺得你的頭發真好看。”

  子塵真人凝視了他一會兒,移開視線輕聲道:“叫我傅琛。”

  “你承認是我師兄了?”

  子塵真人不語。

  季無親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他微微抬起上身嫻熟地去扒師兄的衣領,這已經是他每次起床前的習慣了,他手腕上麵的桃情蠱已經開了大半了,反觀傅琛身上的,卻是一直是最初的樣子從未變過。

  本以為這次也不會有什麽變化,季無親掃了一眼然後愣住了,下意識地湊近認真地看了看,語氣驚訝,“竟然開了。”

  子塵真人低低地應了一聲,右手虛虛地搭在季無親的腰上,垂眸看著幾乎是半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眸一時有些深,他稍稍側了側臉輕碰了下季無親的頭發。

  季無親還沒感覺到兩人現在的姿勢有些曖昧,他抬手摸了下師兄鎖骨上麵半開的桃花,挑眉說道:“一下子就開了一半,不會明天它就全開了吧?”他現在已經不太相信之前陸鶯跟他說的桃情蠱三個月花期的事情了。

  因為無論是他還是師兄,都沒有遵從這個規律。

  “不會的。”子塵真人說完頓了下,然後抬手輕輕地摩挲著季無親的耳垂,輕聲詢問,“我可以幫你把這個摘下來嗎?”

  耳垂被揉搓得有些熱,季無親一抬眸就撞進了師兄帶著淡淡溫柔的目光裏,他沉默了一會兒,輕笑說道:“師姐說這個金環必須要成親後才能摘下來。”

  子塵真人摸著季無親的耳垂,手指靈活地在金環上麵擺弄了兩下就將它摘了下來,“我先摘。”他抓著季無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鎖骨上麵的桃情蠱那裏,低聲說道:“等到這裏完全綻放後,我就娶你。”

  雖然在上一個時空有過他可能暗戀自己這種猜測,但季無親沒想到師兄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一點都不含蓄,讓他連裝傻的機會都沒有。

  怎麽會這麽突然就說起這個了呢?季無親探究般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不理他這茬,躺回去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個耳環我就送給你了,純金的呢,道長你要收好啊。”

  子塵真人將金環握在掌心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季無親的額頭,淡淡地道:“起床跟我練劍。”

  季無親睜眼與麵無表情看著自己的師兄對視,很想問問他,現在將剛剛的話收回去還來得及不?不就是成親嗎?反正他也在這個時空待不久,等桃情蠱的花期徹底開放後,他怕是早就把小狐狸送走去下一個時空了。

  而且答應下來後他還可以看看在下個時空,他師兄還敢不敢裝作不認識他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季無親拎著子塵真人那把據說是鎮派的寶劍亂七八糟地耍了一套劍法,見師兄沒在,幹脆拿院子前邊的小樹當靶子漫不經心地橫砍豎刺。

  玄戌從房間出來後習慣性地來師伯的院子溜一圈,因為季無親的危機意識太差,他總是忍不住過來檢查各個隱蔽的角落,搜查有沒有人藏著偷襲。

  這次他跟往常一樣檢查完後在離開前看了一眼樹前練劍的季無親,然後腳步慢慢地就停了下來,視線黏在了他手中的劍上麵。

  他如果沒看錯的話,那把劍應該是他師伯的南嶽,子塵真人對自己的劍有多寶貝,全江湖的人都知道,這把南嶽劍常年被布包裹著,真正見過其麵目的人連十個都未有。

  現在這把劍正被小師伯拿著砍樹,玄戌覺得自己可能還沒睡醒。

  季無親眼角餘光一瞟,就看到了導致自己晨起練劍的罪魁禍首正傻愣愣地站在那兒,他扭頭對著那邊招了招手,笑著問道:“師侄,你不晨練嗎?”

  玄戌的視線從南嶽劍上麵移開,搖了搖頭,“師伯說過,劍法自在心中,不必過多關注外在。”言下之意是他們是以心練劍。

  原來要練劍的隻有自己,季無親微笑了下,將手裏的劍隨意地扔過去,“我餓了,你代我練一會兒吧。”

  玄戌小心翼翼地捧著劍,站在原地第一次不知道該幹什麽好了,直到看到子塵真人才鬆了一口氣,走過去,恭敬地道:“師伯。”

  子塵真人輕應了一聲,拿過劍輕輕地拂過劍身的木屑。

  玄戌猶豫著說道:“這是……小師伯……”

  “無事。”子塵真人將劍身擦拭幹淨,然後用布細細地包裹起來才放到了桌子上,神情中並無一絲不悅,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小狐狸現在太明顯,季無親一般出去的時候都將它留給師兄看護著,在飯廳吃過簡單的早飯後,他就去了客棧後麵的一戶農家的院子找陸菲。

  客棧太小了,能把他們這些人裝下已是不易,實在沒有放中蠱的人和屍體的地方了,無奈隻好找了一家廢棄的農戶,地方雖然簡陋了些,但最少是有門有牆不至於暴露在外。

  季無親去的時候院子裏靜悄悄的空無一人,他順著小路直接去了主屋,這裏的三間屋子被打通了裏麵的東西也都搬了出去空曠得很,地上擺放著四具跟幹屍一樣可怖的屍體,中了蠱毒麵色青紫隻剩下一口氣在的傷員待遇要好些,身下好歹有個簡單的木板墊著。

  “師姐。”季無親瞥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循著空地向陸菲那邊走去,疑惑地問道:“你自己一人待在這裏不害怕嗎?”他剛剛猛然看見那些黑漆漆的幹屍都被嚇了一跳。

  陸菲拿著銀針的手顫了下,回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輕聲道:“還好。”她正在查看那些屍體的情況,見季無親來了就自動停了下來。

  “這些人中的蠱毒你查出來了嗎?”季無親彎腰看了一眼離他最近的傷員,打量了會兒,發現這人的症狀和他之前見過的都不太一樣。

  “還沒有。”陸菲站在季無親的身邊,也垂眸盯著那個傷員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季無親感覺陸菲從他進來後就一直心不在焉地,轉頭看了她一眼,眯眼問道:“師姐,你好像有心事?”

  陸菲一怔,微微搖了搖頭。

  季無親走到那幾具可怖的幹屍旁邊,他記得他師兄說過這些人是以身養蠱,所以自爆後放出體內蠱蟲,身體也就承受不住毒素的反噬直接變成了幹屍,這些屍體身上都帶著劇毒,怎麽也給帶回來了?

  見季無親一直看著那些屍體,陸菲看了一眼手裏的銀針,手掌微微縮緊,輕咳一聲喊道:“師弟。”

  季無親回頭疑問地看著她。

  “我聽說你昨日被人偷襲了?能給師姐講講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可以啊。”季無親將昨日自己和玄戌去摘一葉草到被黑衣人偷襲的經過仔細地講了一遍,最後摸了摸下巴,以開玩笑地口氣說道:“那些人一出現就說不要傷了我,直接綁回去,師姐,你說綁架我的是不是熟人啊。”

  陸菲垂眸,聲音有些低,“你剛來中原不久,哪有什麽熟人。”

  “也是。”季無親微笑著但眼神平靜地問道:“師姐,為什麽你會對蠱毒這麽了解呢?”

  陸菲臉色微變,她別開視線不與季無親對視,“我對蠱蟲感興趣,所以有過研究。”

  “趙神醫是葉竹公的弟子,所以他對蠱蟲很了解,師姐也認識葉竹公嗎?還是說你見過蠱王?”

  “師弟。”陸菲喊了一聲後沉默了一會兒,才揉了揉眉心,有些狼狽地說道:“師姐不會傷害你的。”

  其實季無親也無意去管蠱王的事,他隻想帶著小狐狸回天山,但小狐狸對蠱王的誘惑太大,想要安安全全地將它送回去,還是得先解決掉蠱王才可以。

  季無親歎了一口氣,“師姐急著讓離經閣在中原立足的心情我很了解,但欲速則不達,而且以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也不是長久之計。”也就是他們這一群人裏麵都是剛入江湖沒多久的人,心思沒有那麽重,不然早就猜到了離經閣身上了。

  “我知道。”陸菲疲憊地說完對著季無親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季無親走後,陸菲從懷裏拿出了一本隻有薄薄幾頁的書,盯著看了一會兒,眉頭皺得死緊,臉上的表情也變了又變。

  從小院離開季無親一路散步回到了客棧,師兄不知道去哪了,隻有嬌嬌抱著小狐狸坐在桌子旁邊逗著玩。

  看到季無親回來後,嬌嬌抬頭上下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昨日沒事吧?下次再去遠處摘藥草記得叫我,別一個人去。”

  “當時玄戌跟著我一起的。”季無親看了一眼趴在嬌嬌胸前隻給自己一個後腦勺的小狐狸,哼笑了一聲,“看你這麽喜歡三師姐,那你以後就跟著她吧。”

  小狐狸耳朵動了動,從嬌嬌身上跳下來老實地窩回了季無親的懷裏。

  嬌嬌現在才發現季無親耳朵上麵的金環不見了,她壞笑了下,傾身曖/昧地問道:“已經得手了?”說完視線在季無親的手腕上麵掃了一眼,見桃花已經是半開的狀態,有些驚訝。

  季無親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耳朵,老實地回答道:“他說要娶我。”

  嬌嬌愣了下,然後嗤笑了一聲,“老古板的道士。”

  季無親也讚同地點了點頭,“的確古板。”他還記得在上個時空非得給自己係扣子的那個古板傅天王。

  嬌嬌來這裏就是為了看看季無親受沒受傷,人見完也調侃完了就直接起身離開了,季無親坐著給小狐狸順了順毛突然就感覺到一陣睡意襲來,閉了閉眼,還沒等去床上就倒在了桌子上麵昏睡了起來。

  小狐狸用爪子推了推季無親的腦袋,見叫不醒人,歪著頭想了想,跳到地上跑出去找子塵真人。

  子塵真人一直就在附近,他將季無親抱起來放到床上,抬手摸了摸他皺起的眉心,衣袖輕擺將門關上後,他直接上去將人抱在懷裏耐心安撫。

  小狐狸蹲在地上仰頭看了會兒,動了動爪子也想跳上去,但被子塵真人掃了一眼後就又老實地蹲了回去。

  這次的夢境來的突然,在季無親都沒反應過來時,他的眼前就出現了小季南的身影,季父正一反常態麵容溫和地在指導小季南修煉,季無親眼神微妙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季父反常的原因。

  他手裏拿著一本泛黃破舊的功法,季無親湊過去看了一眼書皮,虛天仙術。

  但凡被稱為是仙術的都是仙階功法,功法分為三階,地階、天階和仙階,受天地間靈氣稀薄的原因,現代修士已經少之又少,各大門派都不如以前強盛,稍微好一點的像是玄劍派,修煉的也不過是天階的功法,而沒落的季家,僅有的隻是一本地階。

  仙階功法隻有青山寺有一本,但名字也絕不是虛天仙術。

  季無親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他看著季父臉上藏不住的喜意,心裏突地一跳,眼前像是走馬觀花一樣晃過去了很多畫麵,頭痛得仿佛要裂開了一樣,恍惚間,隻聽到耳邊傳來季父的一聲怒吼。

  “誰讓你來偷聽的?資質愚鈍也想修煉仙階功法,滾去修煉你的掌法去。”他在說誰?……哥哥?

  “季家隻能靠你我來拯救了,小南。”不,他不想……

  “他們都是在覬覦我的功法,這功法是我的,是季家的。”不對,這樣的想法不對。

  季無親驚醒後眼前還都是季父癲狂地抱著他說話的樣子,外麵的天色早已黑暗,他想抬手揉揉額頭,卻發現他的手被抓著動不了。

  子塵真人從後麵將季無親牢牢地抱在懷裏,感覺到他在輕輕地掙動就鬆開手,探了探懷裏人汗濕的額頭,聲音在黑暗中透著別樣的清冷,“好點了嗎?”

  季無親出了一會兒神,然後費勁地轉過身麵對著他,慢吞吞地說道:“不太好。”

  “怎麽了?”

  “餓了。”

  子塵真人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掀開被子下床將桌上的燭燈點亮後徑自推門出去了。

  一直窩在地上的小狐狸見子塵真人終於走了,抖擻著精神跳上床去找季無親。

  季無親還在想那本仙階的功法見小狐狸上來就隨手摸了摸,情緒不太高漲,季父後來的樣子有些不太正常,一副起了心魔的樣子,得到仙階功法是好事,但因此而起了執念起了心魔就不好了。

  修煉之人講究心誠,最忌諱執念太深,心魔易起難消,輕則境界無法再次提升,重則性情大變為非作歹。

  季無親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情,封印住的記憶仿佛被分成了幾份,其中一份圍繞著的白霧越來越淺淡,仿佛下一刻就會完全清晰地呈現在他麵前,但他卻突然心生排斥。

  子塵真人端著一碗麵推門進來,對上季無親略顯冷意的眼眸時腳步頓了頓,他垂眸將麵放在桌子上,低聲說道:“吃點東西。”

  麵上麵還冒著熱氣,一看就是新煮出來的,季無親抱著小狐狸來到桌邊,什麽也沒說隻低頭吃麵,吃到一半他停住抬頭,問道:“你吃過了嗎?”

  子塵真人搖頭,“我不餓。”

  季無親將麵吃了一半推到師兄的麵前,心不在焉地說道:“記得給它也留一點。”他指著眼巴巴地看著麵碗的小狐狸。

  客棧小又偏僻,材料都有限的很,晚飯的時間早就過去了,這碗麵估計也是他師兄費了半天勁做出來的吧。

  在外人麵前十分潔癖的子塵真人麵色平淡地將眼前的半碗麵吃完,隻給小狐狸留了一些湯。

  季無親看著呼哧呼哧地喝湯的小狐狸,想了想主動開口說道:“我夢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子塵真人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

  知道他是不會承認身份的,所以季無親也識趣地沒有再試探,而是歎氣聲音疲憊地說道:“我想離開,我覺得那些記憶並不重要。”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口,周圍的氣氛突然沉寂了下來,安靜得連針落地都可聽到。

  “如果你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不會想要記起他嗎?”子塵真人聲音低沉地緩緩說道。

  季無親抬眸直直地看著他,半晌才輕聲說道:“既然重要,又怎麽會忘記?”

  子塵真人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鎖骨的位置,“也許就是因為太重要了。”他說完就起身將小狐狸麵前的碗拿起來推門出去了。

  季無親神色不定地看著師兄的背影漸漸地隱於黑暗,麵無表情地發了會呆,最後無奈地笑了笑,既然他師兄都說是重要的人了,那他就來看看到底是重要到什麽程度好了。

  依記憶來看,季家出事的時間快到了,後麵他應該就是被收入了玄劍派,所以他和師兄肯定小時候就認識了。

  重要的人……難不成其實是他先暗戀師兄的?季無親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好笑,但心裏卻突然湧出一陣悸動。

  睡得太久,季無親吃完麵後一點睡意都沒有了,見外麵的天色逐漸變亮,幹脆抱著小狐狸去找師兄看日出。

  這裏不臨水,但卻靠著山,透著一層薄霧緩緩上升的朝陽倒是讓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回去的腳步都透著輕鬆,剛回到客棧就看到了一身疲憊的陸菲。

  陸菲見到季無親就向著他走了過去,抬手摸了摸他肩膀的小狐狸,勉強笑著說道:“師弟,師姐有事情要麻煩你了。”

  季無親疑惑地看著她。

  “我配藥缺了一味藥草。”陸菲的視線看向別處,“東邊的後山上就有,你幫我采一些回來。”

  季無親和師兄對視了一眼,沉吟了下,笑著道:“好啊,我現在就去。”

  “帶著它一起。”陸菲指了指小狐狸,頓了下又補充道:“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我知道。”季無親笑容溫和,抱著小狐狸的爪子捏了捏,“我相信師姐。”

  陸菲臉上的陰霾淺了一些,對著他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

  季無親一邊往陸菲說的那個地點走去,一邊問旁邊的師兄,“如果蠱王的主人在那裏埋伏,你能帶著我和小狐狸安全地離開嗎?”

  子塵真人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可以不答應她的。”

  “可是我相信她啊。”季無親一臉地無辜。

  “能帶著你和它離開。”

  季無親感覺到他師兄說完這句話後,懷裏瑟瑟發抖的小狐狸都鎮定多了,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後山上鬱鬱蔥蔥,生長著大片大片的野花野草,季無親往山崖邊走了兩步想要探頭看看,但卻被身邊的人給抓了回來,子塵真人不讚同地看著他,“那邊太危險。”

  陸菲所說的藥草這座山上根本就沒有,季無親將小狐狸放在草地上麵,看著它在上麵跑著玩,心不在焉地等待著什麽。

  陽光正烈的時候,一陣輕巧的腳步聲過後,登上山頂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紫衫女子,她一開始的視線是緊盯著地上的小狐狸的,直到餘光掃到貼著山壁而站的季無親時,臉色微變,但隨即就反應了過來,跟往前一樣,打招呼道:“師弟,你也找到這裏來了?”

  季無親將衝他跑來的小狐狸抱起來,神色如常地對著陸鶯說道:“我一直都待在這裏,師姐。”

  陸鶯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你不是在客棧找小狐狸呢麽?”

  季無親覺得這有可能是他二師姐做的,就搖了搖頭。

  陸鶯轉身想走,但卻被尾隨她而來的陸菲和嬌嬌給攔住了,對上她們複雜的目光,她臉色有些難看,“你們一起背叛我?”

  嬌嬌一臉地不可置信,“是你背叛了我們,師姐。”她咬著嘴唇看陸鶯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的人,“蠱王真的在你身上?”

  陸鶯冷漠地看著她不說話。

  陸菲歎了一口氣,喊道:“姐。”她和陸鶯是親姐妹,關係比嬌嬌要深得多,“從你給我那本關於蠱蟲的書時,我就感覺不對勁了。”她雖然也對蠱蟲感興趣,但一直都找不到機緣去了解,直到陸鶯給了她一本書。

  “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普通百姓也是你給他們下的蠱毒?”陸菲在拿到書後就一直能遇到中蠱的人給她觀察練手,但她那時對書裏的內容一知半解,能救活的實在是少數。

  之後被調走回來後又開始給正派的人解蠱毒,遇到的蠱毒越多,她心中的疑惑越大,不是沒有問過陸鶯那本書到底是從哪來的,但每次都被她敷衍過去了。

  直到她昨日檢查那些前來偷襲他們的屍體,這些人以身養蠱練的正是他們離經閣的毒功心法。

  為了試探陸鶯,她特意先將季無親和小狐狸調走,然後找嬌嬌給一個和季無親神形相似的人易了容讓他在客棧找小狐狸,蠱王對小狐狸是有感應的,陸鶯能找到這裏就證明了一切。

  陸菲見陸鶯一直冷著臉不說話,感覺心有些刺痛,她哀求地看著她說道:“姐,你將蠱王交出來吧,我們回去塞外,再也不到中原來了。”

  “蠱王……”陸鶯低聲說了一句,就在陸菲以為她要回心轉意的時候,她突然閃身向著季無親掠去,詳細地說是奔著他懷裏的小狐狸。

  季無親一直都戒備著陸鶯,見她向自己衝來也不慌亂,步伐很穩地後退了一步躲在了師兄的背後。

  子塵真人用劍柄擋住了陸鶯的手,眼睛一凝,無形的劍氣將周圍細小如塵埃的蠱蟲全都斬落在地,陸鶯也被劍氣震得後退了好幾步,嘴邊甚至流下了一絲鮮血。

  他們的交手快如閃電,嬌嬌和陸菲反應過來時,一個護在了季無親的身前,另一個則去攙扶陸鶯。

  “給我狐心,我就能煉化蠱王了,師弟。”陸鶯推開陸菲,直視著季無親,蠱惑說道:“等我練成神功,將他們正派的人全都抓起來,由你帶領人去救他們,揚名我們離經閣不好嗎?”

  “到時候,魔道正道沒有人敢不將我們放在眼裏。”陸鶯衝著季無親伸手,眼睛詭異地變成了墨綠色,“將那隻小狐狸交給我。”

  季無親從師兄背後探出頭看了她一眼,摸著小狐狸的腦袋,微笑著道:“可惜,我的夢想是和身前這位道長浪跡江湖。”

  子塵真人眼裏的冷意微緩,側頭看了他一眼。

  陸鶯表情猙獰了一瞬,然後又恢複了原有的溫柔,“師弟,將它交給我。”

  季無親認真地看了陸鶯幾眼,眉頭微蹙,他看向陸菲,低聲說道:“陸鶯師姐她好像不是在控製蠱王,反而像是在被蠱王控製。”

  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陸菲和嬌嬌的眼眸都睜大了,渾身猶如墜進冰窖,蠱王和一般的蠱蟲不一樣,它有自己的意識,以身養蠱很容易被它反噬。

  陸菲緊張地捏著手裏的一根銀針,不動聲色地走向陸鶯的背後,她不知道陸鶯將蠱王放在了哪裏,隻能憑著感覺來……她的手剛抬起一點,陸鶯就有所察覺,扭頭不悅地盯著她,“你也不聽我的話了?”

  “姐,將蠱王交出來吧,我們回塞外好不好。”明明之前她們在塞外待得好好的,不來中原也不會有這麽多事。

  “師父的遺願就是將離經閣遷回中原,你們要辜負她老人家不成?”

  陸鶯神色癲狂的樣子倒是和季無親記憶裏的季父重合了,他臉色逐漸沉了下來,情不自禁地冷聲反駁道:“別拿師父出來當借口了,這分明就是你自己的私心。”和季父一樣,嘴裏說著要揚名季家,實際上隻是為了自己的虛榮心。

  自私自負還生性多疑,連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都不曾分得他的一絲信任。

  季無親抱著小狐狸的手緊了緊,額頭又一陣一陣地開始抽痛,眼前閃過無數個畫麵,厭惡冷漠的情緒在心底沸騰翻滾著。

  在場的人隻有子塵真人注意到了季無親的異常,他轉身扶著他的肩膀,手指碰